张辰祈与萧谨瑜疾步向前,大步走向城墙最边缘举目望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皇,大事不好了……我们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城墙上负伤的将士们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圣皇若是不走,就留下性命让我交差吧!”
    萧谨瑜先是微微一笑,眼中的杀气瞬间弥漫,一只手便扭断了那人的脖子,他看着身边张辰祈,“北魏圣皇如今你还剩下什么,除了你这条命,你还有什么可用的?”
    张辰祈吓的身子向后一退,“你要干什么?”
    他蓦地转身:“兄弟们,快开城门接应柔然王!拿住圣皇,向王上请功!”
    “萧谨瑜,你不能如此对我……为了你……”
    萧谨瑜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为了我?我想你是为了你自己吧!”说着他拿着手中的剑,冷眼看着他,“我若是用你的头,说不定还能换了一条命,我毕竟大梁人的瑜王,不管那张翼遥如何处置,梁皇不会不过问的。”
    “不……你不能杀我……若是我死了,你才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我活着,我们还有希望!”
    “那你说来听听,这希望在哪儿?”
    “翼遥不会杀我的,若是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淮河城倾覆,北魏军已然全部被掌控在张翼遥的手中;韩子婿的柔然军也在此战中全军覆没;只是张辰祈和萧谨瑜下落不明。
    张翼遥将战场交给韩冀,马头调转急匆匆的飞奔回了东秦的大营,只见那大帐之外,宇文翊端坐在那静静的盼着,他手中萧已经染满了鲜血,他英俊的脸竟一夜之间凹陷进去,十指的指甲已经没有半点的血色。
    他看着翼遥策马飞奔,却硬是挤出一丝笑意,那浓烈的血腥气顺着风吹了过来,他挺直了身子战起来,“翼遥!”
    “宇文翊!”他伸手抱住了他,一时间梗咽的说不出话来。“我们赢了!”
    “可是委屈你了,想你堂堂柔然王却要为我东秦拼杀。”
    “君上,此番我们能赢多亏了你的妙计……否则东秦几时能够夺回城池还尚未可知。”顾晏出声赞誉道,这宇文翊用兵实在是出神入化。
    宇文翊猛咳了几下,“还不是翼遥聪明,若不是他想了这么个诱敌之计,韩子婿的兵马也不会就这么被瞬间瓦解。”他伸手拉着张翼遥,只是觉得他的手冰凉。“你冷了?我们还是进帐,一会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赢他的。”
    张翼遥眼角微亮,沉声道:“好,我说给你听,我知你的萧声一直在暗中指挥梁军,所以他们出现的恰到好处。”
    他们二人搀扶着进了营帐,可宇文翊周身穿着狐裘并未脱下,屋内的火炉依然没法让他感到一丝暖意。
    “想那萧兼默却不枉我与他相交,想想我宇文翊一生有最爱的人,有最好的朋友,也算是没有白活一世了。”
    顾晏转过身去眼角拭泪,他这话说的好让人心酸。他如今已经全然无法在呆下去,只是低声对张翼遥说,“大哥,我去看看韩将军几时回来,你们先说说话。”
    “这是个乱世,如今北魏已除,柔然成为了东秦和大梁交接之地,权利之下他们必然会对柔然威逼利诱,东秦的宇文绮并非治国良才,那言寰也是老矣,不足畏惧……只有那萧兼默他身边苍樾实在是个不容小觑的人,你若是想要攻下大梁,切记要和东秦一起谋划。”
    张翼遥点点头,他摸着宇文翊的额头,“这些话你如今交给我,我可记不住,倒不如你好了以后你亲自去做可好?”
    “来不及了……这蛊毒你终究是没有解掉,看来生死局依然在,只是这一次我有点不信邪,以为可以斗过天的,却还是败了!”
    夜空之下,柔然宫中……
    穆之恒时刻关心着北魏和东秦的这场大战,战报一次次传来,都是喜人之事,他心中已然揣测出结果,他抬起头点起手中的命盘,那原本微妙的生死局如今却被打破,苍穹之上紫薇星处,隐隐闪着寒光,眼见势微之局,可是不知何时竟有一颗贪狼星现世,此星饶在一侧,看似与紫薇星无任何交集,可是却在此时出现,势有夺天之势。
    “不好,王上有危险!”
    这一战定天下,如今东秦已经不足畏惧,那大梁想要攻破也是轻而易举,这贪狼星野心勃勃,这天下局势乱中岌岌可危。
    “火麒麟!”他大喊了一声,却见火麒麟也感知到有不详的事情要发生。
    “鬼面,如今这生死局可有法解?”火麒麟焦急的来回渡步,他深深的感到张翼遥心中正经历一场浩劫。
    “无法可解,如今一定要有人死,可是因为动了命盘,无论是张翼遥还是张辰祈死,这结果都没人知道。”
    火麒麟心中已然有了盘算,“鬼面,你我虽然有过节,但是我也因你救过翼遥,心中依然原谅了你,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相助!”
    第252章 只影向谁去
    此番北魏为宇文翊下的蛊毒,绝非一般,他表面看似是普通的虫蛊,却是在尸蛊里培育出的,因此张翼遥‘毒死‘宇文翊的法子并没有奏效,以至于他们离开东秦不久,宇文翊便毒发,张翼遥只是暂时控制了宇文翊的血速,他不能急,不能气,否则便会促使蛊虫在他的体内成长。
    张翼遥带了北魏的种蛊高手,可是他们都一个个无从解法,这蛊虫的诡异是他们平生未见过的。但是他们从宇文翊体内取出了一只,观察下来,这蛊虫被十几种不同的毒草喂养,然后经尸体培育,这喂养蛊虫的毒草每一种分量都不相同,即便能找齐所有的毒草也找不准这草药的分量,北魏的种蛊高手都是朝中老臣,他们都清楚这张玉良应该不善于制毒,怕是这制毒的法子应该是旁人授予的,所以这蛊虫的解药实在不知从何而起。
    这特意请来的制毒圣手,一个个都只能摇头,张翼遥想来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他眼中含泪,心里便是拿定了主意,没有什么比宇文翊的性命更重要了,上一次是清明救了他,这一次他要同天斗一斗了。
    他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来人,蛊虫给我备下,你等将草药尽快集齐,剩下的交给我即刻。”
    这制毒的行家,听张翼遥这么一说,当下便跪在他面前道,:“王上,决不可?你若是以身试毒这稍有不慎便是死啊!”这集齐药草还能如何?不就是要以身犯险吗!
    “不怕的,我在试毒之前定然会制出解药的,顾晏,你来……”他轻声召唤着。“你若是见我稍有不对,便幸苦你将解药替我服下就是。”
    “大哥,你要知道这一毒一解,损的是你五脏六腑,这虫蛊的啃咬之痛不是常人能抵挡的了的。”
    “顾大人说的是,这蛊毒非比寻常不可掉以轻心,北魏制蛊多年却也知道其中厉害!”
    “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我也清楚……这药我能不能抵挡的住,毕竟身为王上我也不是什么凡人,几次死里逃生,不都活过来了吗?”
    张翼遥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但这微笑也仅仅是为了让眼前的人心安,可是他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两,因其他心里有个想法,一来他是想救宇文翊,二来他想确认,如今他和宇文翊是否还在这生死局中,究竟这生死局,到底有没有连着那失踪不见的张辰祈。
    张翼遥吩咐下面的人将蛊虫备好,黑色的蛊虫闪耀着金光,只是一颗小虫,却能让人生不如死,实在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张开嘴,毫不犹豫的猛的将他灌下,心中用力沉了一口气,隐忍不发。一次又一次,这接连试了几次,他竟感觉半个身子已经没有了知觉,原本可以活动自如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听使唤,蛊虫残留的余毒使得张翼遥原本健康的静脉皆因缺血变的乌黑。
    顾晏自幼便跟着顾父也读写医书,即便没有张翼遥那般精通可也只其一二,这几番试毒下来即便张翼遥的本事再好,也无法精准到解掉全部的毒,只怕即便救下宇文翊,张翼遥的身体的损伤,也是此生都不能恢复的。
    张翼遥轻唤了一声,“顾晏,天黑了吗?”
    顾晏轻声“嗯”着,可是眼中的泪已是夺眶而出,天什么时候黑了,是翼遥的眼睛……那双在月夜下都璀璨如星般的眼睛,如今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哥,即便你如此爱他也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啊……”
    张翼遥伸手拉着顾晏,轻声一笑,“你可知道老天是公平,这世上有一个人活了必然是要有一个人死的,这样天地万物方能永生不息?我若想要宇文翊活着,便要拿自己来换,这个很公平。”
    “为何要你换?人人都知道宇文翊为你吃的苦,可是谁有知道你为他付出了什么,他一句中了毒忘了,便可脱了所有干系,可是我知道你即便失去了记忆对他,从未有过半分怀疑。你认定了他,便一心为他,这东秦战事与你何干,你为何要趟这浑水?”
    顾晏一脸激愤,他知道萧谨翊好,可是他心疼张翼遥,这大哥牺牲的可能是性命。
    “东秦的战事与我不干,可是事关北魏,我决不能坐视不理。我答应了过北魏的百姓无论如何也要他们团聚,这北魏如今虽损兵折将,可算是保住了一些人的性命,也算是我张翼遥没有食言。”
    夜已过半,张翼遥已将宇文翊身上的蛊毒解了大半,他已经很累了……这药的分寸他把握的极好,只是若想把宇文翊唤醒,还需要些时日。
    可是……他伸手摸着宇文翊的凹陷的双颊,皮肤温热,他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吻着的唇,是药味的苦涩,里面却隐隐含着甜蜜和温暖。这个感觉他如此熟悉,只是如今里面却多一丝诀别的气息。
    如今帐内只有他们二人,此生也就只有此刻张翼遥能够静静的陪在他身边了,想想初次相识时,他们还是彼此眼中的仇敌,他不笑的摸样看起来十分冷峻,颇有心机。可是后来不知何时他竟变成一个心思细腻,一心护他周全的,助他一臂之力的男子。
    他萧吹的极好,与他合奏却能听出彼此的心意,明白彼此的处境,他总是陪在他身边,即便为了顾晏,张翼遥误会过他,他也没有生气,依旧护着他。
    大梁内的那处房子,他细心装点,从窗纸到树木,甚至到片片瓦砾,无一处不是为张翼遥精心准备。
    原本他以为人吗?死了就死了,可是遇到他,便是有一万个理由不想他死,他要他活着。若说生离是两个人彼此的忍耐,忍受着无尽的苦痛,期盼再次相聚。死别却是一方的逃避,他抛弃了对方只能黄泉在聚。
    “看来这一次我真的要抛弃你了……”
    过去的种种历历在目,原来的一切都仿佛清晰的发生在眼前,他抱起自己的琴,留下一封信。转身踏出的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对宇文翊有多残忍,如今他要留他一个人。
    此生再也没有人像像宇文翊那样在乎翼遥了。
    此生再也没有人陪他吃辣油馄饨了,
    此生若没了此生,他便不会再见,不见便不会思念。
    此生若是没有许诺,便不会有失约。
    他曾希望同他在柔然的草原上驰骋飞奔,射下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喝着美酒啃着肉,他窝在他的怀里,看着夜晚的星星,可如今……都只是遗憾了。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东秦帐内一片欢腾,他们的君上活过来了,东秦的战神,庇护者可以打败一切,连天都败给了他。
    待到宇文翊醒来也是过好几天了,他口中唤着翼遥的名字,却不见翼遥的踪迹,连他的琴也消失了,整个军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韩冀见宇文翊神色有些慌乱,便道,“君上在寻的可是柔然王?”
    若不是韩冀搭腔,他差点以为从头到尾翼遥只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强撑起来道,“翼遥人呢?”
    “柔然王留了一封信,给您……然后就走了!”
    宇文翊当即夺过来他手中的信,他似乎感觉到这封信有些沉重,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情虽苦,缘难续,但此生不悔。
    宇文翊心如刀绞,这一次他心口一阵剧痛,已然让他明白一切,这份死别之苦,痛心疾首。他伏在床边咳嗽起来,半响一口鲜血落在床榻之上,原本黑红的血,却如今透着鲜艳的红色。
    他是活了,可是翼遥却不在了。
    宇文翊大喊着,“你们为什么让他走……为什么?”
    “那是柔然的王,我们没有留他的理由。”
    宇文翊拼命的爬下床,闯出帐外,所有人都拦着他,叫他保重身体,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份保重如今真是没有意义。
    “来人,求女帝下四方国书,无论如何要找到张翼遥。”
    韩冀还是不明白,“君上,那柔然王一定是回柔然了,我们还下什么四方书?”
    “他不会回柔然的……他一定怕我找到他。“宇文翊失了方寸,可是转身他忽然喊道”顾晏呢?”
    “回君上,顾晏也是不知所踪。”韩冀迟疑了一下道,
    “我问你,我的毒是如何解的?”宇文翊大声质问道,他回身抽出韩冀腰间的佩剑抵在他的咽喉处,“说实话,否则本君当即将你斩杀。”
    “臣下真的不知,这解药一直都是柔然王带着顾晏躲起来配的,我等一概不知,连君上何时服下的解药我们都无处知晓。”韩冀跪倒在地,不在多说一言。
    他抬头看着天边的流云由多彩的金色慢慢变成白色,他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弥留之际人要去的必然是他一生中过的最美好的地方,他当下回到帐内穿起长袍,拿起张翼遥留下的情长剑,飞身上马。他双腿夹紧马腹,鞭子抽打着马儿,一声嘶鸣,伴着马蹄声飞奔而去。
    云海日出,人间美景都不及与你相伴,是生是死我都要寻到你,宇文翊此生只会陪着你,无论生死。
    第253章 天下谋者
    只是黄昏时分天色却已经渐暗。
    萧谨瑜带着张辰祈乔装逃回了大梁的京都城,在城中他们已经藏了数日,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如今已经不是他当初离开的这般摸样,他们许久没有回京都城,城内的一切已经变了太多。
    “殿下,这里怎么这么吵闹?”张辰祈惊恐的拉着宇文翊,神色慌张的摸索着。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张辰祈的眼睛竟不知什么原因竟什么也瞧不见了,他起初是吓的够呛,甚至哭闹了几日,可是渐渐的他安静下来,他说想必张翼遥的眼睛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萧谨瑜问了他几次,为何?张辰祈都没有说话,只是答道,“看来这世上真有为爱可以去死的人。”他不明白张辰祈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眼见他一日日萎靡下去,便只好带他出来。
    “只是这里多一条街道,来了许多异国商人,以前这里可是荒凉的很。”
    “我们要这是要去找瑜王妃?”张辰祈的手紧紧的拉着萧谨瑜的手臂,一刻也不肯放开,他对他甚是依赖。
    “此时去找雪灵怕是只会给她惹麻烦,若是让人盯上他们母子……他们以后的日子会过的更艰难。”
    萧谨瑜的心里当即便拒绝了,本来自己惹的下的祸端,怎么能连累他们母子,朝中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如今自己被放逐,雪灵已然是举步维艰,若是没人庇护单靠张家做下的恶事,和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怕是都会让他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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