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了半日,远远瞧见几户农家,成三喜道:“老婆子,前面有农家,我们能吃顿热乎饭了,吃过饭稍作休息,想必今晚便能赶上压粮队伍,我们赶到杀手之前与主上会合便安全了。”
    沈觅再不愿意与窦宪见面也知道比杀手追命的要强,心中仿佛见到一丝光亮。
    突然,马车慢了下来,沈觅心里一慌,赶忙问道:“怎么了?”
    成三声音有些变,小声道:“似是不对劲,我闻到了血腥气。”
    成三善制药,鼻子尤其的灵,沈觅鼻子也灵,听他这么一说果真嗅到血腥味。
    “成三,不能往前走了,风从北边吹来,血腥味格外重。”
    成三往天上猛掷一物,尖锐的哨音随即绽放出绿色浓烟。
    “我已向主上发送了信号,只是......不知杀手先到,还是主上的人先到,一会儿我缠住他们,你快逃命。”
    说罢一剑劈开了驴车缆绳,嘴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齿,“四条腿总比你两条腿快,今日能否逃命,就看它了。”
    知道他开玩笑,沈觅这会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从药袋里掏出一粒迷药递给他,“捏碎即可,迷药。”
    成三推拒,“对杀手,这玩意儿没用,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没准能保命,过会儿你使劲往北走,千万别回头。”
    沈觅重新将迷药放进他手里,“我还有一颗,这颗你用,或许能保你一命呢。”
    成三咧嘴一笑,“你心眼和小时候一样好......椒房殿那下药之人是我,魏其侯命我下药,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他明明可以做的更巧妙,怎能轻易被自己发现?
    “你到底听命于谁?魏其侯还是窦宪?”
    成三道:“听命于主上,可是更听魏其侯的命令。”
    是魏其侯放在窦宪身边的探子......
    “静园——”沈觅心中疑惑已久。
    话还未说完,成三接话道:“是我报的信。”
    沈觅更加不懂,如果听命于魏其侯,杀了自己不更好么,为什么还要冒险给金直送信?
    成三一笑,“得!反正我也没明日了,今日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成三,进窦家之前还有个名字,叫燕生。”
    话音刚落,远处农舍中走出一名蒙面黑衣人,长长的尖刀划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十八线男配成三,一共没出场几次,就这么挂了
    ☆、窦家杀手之王覆灭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凝重, 黑衣人一路狂笑,身形看着如同散步一般,速度却快的惊人,眨眼便到了两人跟前。
    “不错不错,不愧是师傅教出来的好徒弟,隔这么远便觉出不同来了?哈哈哈哈哈, 可是啊——为师在此已等候你二人近两个时辰, 等得烦了, 只能杀人取乐。”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沈觅被这声音震得脑仁儿生疼, 只见成三面色僵硬,手慢慢伸进怀中。
    蒙面人摇摇头,“那里藏的什么?化尸粉?还是活人汤?那些都是为师教你的, 不要耍手段了,乖乖自尽吧, 我的成三, 为了个女人, 啧啧, 值么!”
    成三果然把手缩回来,拱手道:“师傅,是主上命我将修成君带来的, 还请师傅开恩。”
    黑衣人一手抹干尖刀上的血迹,“还敢骗我?莫说小主子没说过这话,就算说过了还有他老子在上头!大人要的人,他窦宪也敢抢?!你啊, 忒的不老实,怎么个死法儿呢?看在师徒多年的份儿上,为师网开一面,不砍你那胳膊腿儿了,你自己选。”
    成三面色一变,上前欲跪倒,眼看膝盖落下,一个鹞子翻身劈向黑衣人,黑衣人大笑着退后几步,两人转眼过上了招。
    成三嘶声喊道:“快走,沈觅快走。”话音刚落便被黑衣人飞脚踹出老远,一口鲜血奔涌而出。
    沈觅连骑驴的功夫都没有,黑衣人转眼到了跟前,一把掐住她的咽喉,“长的不错,可惜了。”
    沈觅喘不动气,憋的肺腔生疼,模糊中看见几个人影飞身过来,黑衣人手愤怒一甩,沈觅重重摔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咳嗽的眼前一片漆黑。
    窦宪上前扶起沈觅,紧张道:“阿觅,阿觅——”
    沈觅慢慢恢复意识,只见成一和几个人影围攻黑衣人,饶是如此,也渐渐落得下风。
    窦宪道了声:“阿觅且等着。”说罢也攻向黑衣人,窦宪武功不弱,可还未近身便被黑衣人一掌打翻在地。
    黑衣人狂笑几声,飞身旋起将成一几人踹翻,瞬间死了大半。
    “尔等都是为师教出来的,今日胆敢欺师灭祖?好啊好啊,为师今日全将你们做成人彘,留在这雪地里喂狼,如何?”
    窦宪捂着胸口,嘴角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血擎,你敢背叛窦家!”
    黑衣人摇摇头,“你说错了,我没有背叛窦家,我发过血誓,此生以窦家为主,可是啊,现在窦家的主子是大人,不是你窦宪,你死了没关系,还有你兄长,我照样会扶持他坐稳窦家的位子,难不成——你以为离了你窦家就完了?蠢!”
    成一见血擎侮辱主上,捂着伤口硬是拼杀上去,奈何功力差距太大,不到十个回合便被踢飞。
    血擎拖着尖刀慢慢走向沈觅,窦宪挡在她身前,手持软剑,厉声喝到:“血擎,终有一天我会继承窦家家主之位,你就不怕我到时杀了你?”
    血擎仰天狂笑:“蠢!蠢!违抗大人命令的统统该杀,你若起开,我不杀你,你若拦我,我手下不留情。”
    话毕,手中尖刀一闪,旁边一名侍卫的手脚皆被斩断,还未喊出声又被血擎一刀斩断咽喉。
    “让开!”
    窦宪不动,“杀她,你先杀我!”
    血擎狞笑,一刀刺入窦宪肩胛骨,“你当我不敢?”
    窦宪忍痛,挥剑刺去。
    血擎腿一抬便将窦宪踢出几丈远,眼看挥刀挥向沈觅,成三猛地抱紧血擎的腰,拼着全力喊道:“跑!跑!主上带着她快跑!跑!”
    血擎反手一刀刺入身后之人,成三却像是石头一般,任凭血擎如何也不松手。
    窦宪与成一强撑的爬起,拉起半昏迷的沈觅向前跑去。
    可哪里能跑的远,血擎狂笑着,抬手将尖刀向沈觅掷去。
    这时,一阵迷烟自成三手中浮起,血擎吸入口中,神色一顿。
    尖刀径直飞去,眼看沈觅命在旦夕,一串佛珠横空打来,霸道的打歪了这要命的尖刀。
    漫天雪地中,一声佛号当空传来,硬是压过了黑衣人的狂笑声。
    血擎晃晃脑袋,对着远处大喊:“师兄啊,别来无恙。”
    一个身影从风雪中走来,不过几步,转眼到了沈觅近前,见她受伤,对窦宪和成一道:“剩下的事交给老衲,你们赶紧走。”
    血擎舔舔唇,那上边不知沾着谁的血,“师兄啊,我们多少年不见了,我想想,有二十几年了,想不到你竟然当了和尚。”
    觉醒和尚面色沉静,双手合十:“师弟,当年我们一同被师傅收养,山上学艺,师傅他老人家总夸你是最有悟性的,可你不但暗害了师傅,还为虎作伥相助佞臣,今日,师兄便替天行道吧。”
    血擎仰头狂笑,重重一掌震飞身后的成三,一个猛身攻向觉醒大师。
    话说这日风雪太大,窦宪和成一等人便让前面的压粮队伍先走,自己则押后面的粮队,正欲吃午饭,属下来报,发现不远处有绿色暗号。
    这成字辈杀手所用暗号也是分等级的,能用绿色暗号的不过就那几个人。
    窦宪速速带人前往,还未到跟前便听到血擎的狂笑声,待看清那女子是沈觅,窦宪疯一般的前去阻止,却没想到血擎嗜血如狂,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刀下鬼。
    窦婴曾称血擎是地狱之鬼,十分重用信任他,窦家这些年培育的杀手皆出自血擎之手。
    沈觅昏昏沉沉中似是回到了青州,阿爹在此处采风,因所需时日不短,便在城中偏僻处租赁下一处小房子。
    隔壁小院是一户极普通的人家,男的是个武把式,时常领着唯一的儿子出门卖艺赚钱,女的则在家为人织补,三口之家勉强赚口饭吃,小院子里常传出笑声,日子艰难但还算温馨。
    沈父在家时偶尔也为人瞧病,沈觅则在一旁跟着打下手。
    也不知道哪一日起,小男孩见到沈觅开始脸红,说话也吞吞吐吐,“我,我叫燕生。”
    匈奴人打进了城池,满城骚乱,小男孩也不知去向。
    成三那声嘶吼始终在沈觅耳边回荡——跑!快跑!
    燕生,原来是他。
    沈觅醒来已是五日后,眼前模模糊糊的看见几个人影。
    一个女子见沈觅醒了,兴奋道:“主子,沈姑娘醒了,”一边说着一边取水过来。
    沈觅就着她的手勉强饮了几口水,喉咙生疼,难以下咽,头痛欲裂,沈觅想坐起来,却疼的闷哼一声。
    一名四十岁许的女子上前,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帮她扶好背后的靠枕。
    “你可好些了?”声音十分温和。
    沈觅揉揉眼,视线依然模糊,那日被黑衣人摔在地上,只怕是伤到了脑袋。
    “请问你是——”
    那女子爱惜的轻抚沈觅的额头,温言道:“我是温良的母亲,泾阳公主。”
    沈觅一愣,泾阳公主握住她的双手,“好孩子,你已经昏迷多日,五原郡尚缺粮草与药材,匈奴几次攻打城门,都被薛欧老将军击退,粮草等不得,你父亲昨日将你托付于我,与镖队一同押粮去往五原郡了。”
    父亲也在这里?还将自己托付给泾阳公主?可是......脑袋里似是抽筋一般,沈觅双手紧摁太阳穴,耳边一片蝉鸣。
    见她面色煞白,泾阳公主一阵心疼。
    “觉醒大师说你受伤不轻,需要静养,你还是躺下休息为好。”
    眼前一切都在旋转旋转,沈觅眼睛一闭,再次昏睡过去。
    窦宪那日亦是死里逃生,与成一架着沈觅一路前行,勉强走了几里路,沈觅已经意识不清。
    好在觉醒老和尚很快赶了上来,还牵着一头驴。
    是了,老和尚甩开凌波微步,一手拽着绳子,绳子那头是跑的浑身大汗的小驴儿。
    老和尚对着窦宪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迷途知返难能可贵,请把老衲的徒儿媳妇儿交给老衲,老衲愿将小驴儿相送与你。”
    窦宪脑子一顿,这特么是佛教之人?
    怒道:“老秃驴——”
    觉醒和尚双手合十:“老衲虽秃但并非是驴,”伸手一指旁边,“小驴儿在此,不必客气。”
    窦宪一手拔剑,奈何肩胛骨伤口太大,疼的呲牙咧嘴。
    觉醒和尚再次双手合十:“啧啧啧!若不是看在粮草与徒儿媳妇儿的面子上,这只小驴儿岂会给你,骑上吧,我徒儿媳妇儿心善,你血流干了她会内疚。”
    说罢袖子一甩,将沈觅扛在肩上转眼消失不见。
    窦宪气的呕出一口血,指指驴:“成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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