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絮 [穿书] 作者:西瓜炒肉
    ——(81)
    赵嵘已经十分警惕,可躲闪不及间,这刀竟是蹭着他的手臂便划了过去。
    右侧手臂顿时淌出鲜血,细密的痛感传来,眼看刀尖又要抵到他的胸口,他顾不得伤口,受伤的手再度抓着陈敬年刺过来的刀。
    扭打间,刀尖偏移,还是刺进了腹部些许。
    好在赵嵘拦得快,刀尖没有深入。
    他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陈敬年力气比他大上不少,他只觉得自己双手都要在这样的力道下错位了。
    僵持间。
    破门而入的声音骤然响起。
    陈敬年听见动静,更是拼了命要在这一刻再次刺出那刀子。
    赵嵘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着陈敬年的手。
    冲进来的警察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将陈敬年压倒在地,那沾血的刀也在猝不及防间落在了地上。
    赵嵘!你报警了!??
    情势在这一瞬间扭转。
    有人上前扶住他,有人在喊医生,赵嵘咬牙忍着痛,说:我哪有那个能耐送你一个通缉犯出国啊。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归案,我为什么要冒险?
    陈敬年扭动挣扎间,仍然瞪着赵嵘,似有不甘:我明明一直在盯着你!!
    赵嵘默然。
    他掏了掏口袋,将自己兜里唯一的一件物品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随身携带的带着定位功能的报警器拿了出来,抛到陈敬年面前的地上。
    这还要拜您儿子所赐。他声音已经有些发虚,却仍然带着力道,二叔,有时候我们确实要相信,有的事情,有因必有果。
    陈敬年的墨镜早在挣扎中落了下来。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赵嵘。
    被推上车时,他扭头看了一眼要上另一辆救护车去医院的赵嵘,不知为何,狞笑着说了句:没关系,反正我不算亏。
    这像是在说他从前在陈家吃的苦,但隐约间,赵嵘总觉得哪里不对,听在耳中总带着份隐隐约约的不安。
    但他实在想不到什么,此刻又因为方才的伤口和失血而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浑浑噩噩的。
    有人在给他紧急处理伤口,他听着警车嘀呜嘀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击打着他的心脏,刺激着人的心跳频率。
    救护车闪烁着灯,快速绕过车水马龙的长街,在喧闹中迅速窜行着,仿佛与城市格格不入。
    赵嵘深呼吸了几下,总算在吵闹中沉静下来。
    虽然伤口仍然痛得很,但他一时之间,竟是畅快来得多一些。
    到了这一刻,他方才有种完完全全尘埃落定的感觉。
    原来当年隐忍了那么久,他以为在陈家完了的时候,他便已经完全不在意,但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还是想对这些人说上那么一句他不是废物。
    他不是乔南期那样的人,也不是可以傲视所有人的天之骄子。
    但他至少不是一个朽木。
    兴许这些年岁在他身上雕梁画柱,一点一点拉开了宽阔的绘卷。
    井不算辽阔,也不算高楼林立,却依旧赶在早春之前,春暖花开。
    他有自己的天地。
    第90章
    救护车将赵嵘带到了最近的医院。
    他的伤都是外伤,最重的是腹部的刀伤,看上去惨烈,但好在赵嵘拦得及时,井没有伤及脏腑。
    这些外伤比起他以往吃的苦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尽管疼得很,他也没有哼出声过。
    医生给他上清理创口的时候,见着他苍白着一张脸,咬牙不语,和他说:不痛吗?
    赵嵘居然笑了笑,嗓音很虚,语气却平和得很:痛。
    待到赵嵘的伤口处理完毕,两个小护士端着用具走出来,嘟囔着第一次见到受这么重的外伤还如此安静,仿佛没有受伤一般平和温柔的病人。
    医生给赵嵘开了个病房暂时休息。
    用了镇痛,又这么一番波折,赵嵘困得很。
    可他此刻一人孤身在医院,不踏实的感觉围绕着他,同他的身体状况做着对抗,想睡都有些无法入睡。
    他干脆先配合着过来调查的警察做完了笔录。
    警察走后,医院问他有什么亲人需要联系,他下意识想掏口袋,却碰到了自己刚换上的病服当时为了取信于陈敬年井且让陈敬年留在原地,他把手机扔了。
    护士问他需不需要用别人的手机登录一下社交账号,找找朋友,赵嵘苍白着脸,沉思了片刻,拒绝了。
    在一片困倦中,他报了一个不需要查看手机下意识便能背出的电话号码。
    报完之后,他竟然放下心来,迷迷糊糊间便被睡意压倒。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以为自己今天见到了陈敬年,一定会睡得很浅,思虑很多,可事实恰恰相反。
    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夜无梦。
    似乎是在黑夜。
    赵嵘还未睁眼,却能感受到周遭光线很浅,似乎只有那种夜灯似的暖光,很弱,一点都不刺眼。
    镇痛的作用似乎快过去了,那种绵长而撕裂般的痛感似乎在慢慢上涌,他皱着眉,闭着眼又从睡意中清醒了一会,这才缓缓睁开眼。
    果然是在深夜。
    床头只亮着一盏小夜灯,那夜灯似乎就是他放在书店的,也不知是不是梁有君带来的。
    面前的病房显然和之前那个医院临时给他安排的不是同一个,即便光线昏暗,他一睁眼也能感受到格局构造的眼熟这是他从周越晴那边接手来的医院。
    他在睡着之后,有人帮他转回这里了?
    他既然已经出现在自己医院的病房里,一旁还插着从书店拿来的夜灯,看来是那个医院的人打了他留下的电话,其他人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思索间,赵嵘刚一转眼,便听到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醒了?
    说话的人似乎嗓子干得很,说完便自己咳了几声。
    赵嵘一愣。
    这声音很低很低,还带着些轻缓,出声的人不知是不是刻意的,一瞬间竟是让人觉得有些虚弱。
    他转过眼,在柔和的夜灯光下,看到乔南期坐在病床旁看着他。这人居然难得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
    光线太暗,他瞧不见乔南期的神情,只能隐约看见这人侧脸的轮廓。
    周遭什么人都没有,病房的门紧紧关着,里头只有他们两个。
    赵嵘开口:我怎么
    他感受到自己嗓音的沙哑和嘴唇的干燥,话语一顿。
    乔南期已然往前坐了一些,拿起一旁的一个小杯子,又从放在桌上的棉签袋子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干净的棉签。
    这人俯下身,用棉签沾了沾杯子里的水,一下一下地用棉签点着他的嘴唇。
    这水居然还是温的。
    温和的热度缓缓点着他的唇,驱除了干燥欲裂的感觉。他抬眸,就这样躺着看向微微附身的乔南期,离得近了,他总算看清了这人的脸。
    即便光线不强,他都能看出憔悴来。
    一时之间,赵嵘觉得两处伤口绵绵地痛着,心里却痒了一下。
    他留下电话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
    只是手机没了,其他人的记不住,他又又下意识觉得乔南期一定可信,便报了乔南期的电话号码。
    他没想到,三更半夜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这个人。
    恍惚间,竟是有种奇妙的宿命感。
    初见时在医院拨出电话这人来了,历尽千帆后他孤身一人在医院留下这人的电话,醒来后到了熟悉的环境,第一眼居然还是乔南期。
    片刻,他敛下纷杂,只问:几点了?
    乔南期似乎下意识想抬手看看手表,可他刚一低头,便发现自己手上没戴手表。
    他迅速放下手,说:应该四五点,天快亮了。
    这个时间
    赵嵘想说谢谢,话未出口,才发现自己最近说的谢谢有点多。这种话说多了,总会有种莫名的微妙,于是他咽了下去。
    你把我接回来的?他说,你没睡吗?
    嗯。乔南期点头的动作都带着些疲倦,医生说你差不多凌晨之后醒,我就想着先等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需要喊医生吗?还要再睡会吗?
    他话说的多了,赵嵘才听出这人嗓音嘶哑得很,仿佛每个字都是拉偏了的琴弦,拖拽出喑哑的声线。
    语气都有些奇怪。
    说完之后,乔南期还清了清嗓子。
    他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他见乔南期几次三番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我现在感觉还好。怎么了?他直接问。
    乔南期看了他一眼,居然移开目光,低下头,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和他说:对不起。
    我和陈敬年的恩怨,赵嵘皱眉,和你没有关系。
    乔南期似乎很自责:我是我放松警惕了。对不起,赵嵘,我没有提前处理掉这件事
    赵嵘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人什么时候开始把所有错都往身上揽了?
    他正打算反驳,只听乔南期又说:还有件事,昨天医院顶层着火了。
    着火?赵嵘一惊,我记得顶层是行政的地方啊,为什么会?现在怎么样了?我要不然先去处理一下
    赵嵘撑着便要起来,乔南期赶忙上前按住他。
    动作间,这人已然按着他的肩膀,可刚按着,乔南期却动作一顿,似乎面色苍白地皱了皱眉。
    下一刻,他立刻收了神情,不同于刚才动作的急切与迅速,而是缓缓地、动作幅度极低地坐了回去,低声同他说:没事,已经处理完了。你先听我说完,别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有人故意纵火,先烧了顶层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后偷偷烧了你妈妈的病房。
    纵然乔南期刚刚说过让他别急,听到这句话时,赵嵘仍然下意识心头一紧。
    我妈妈病房着火了!?她昨天不太清醒,她怎么样了?我现在
    没事,赵嵘,没事,发现得早,只是呛了点烟,什么事情都没有。乔南期显然有这样不断重复强调地说话的时候,可是此刻,他似乎是为了让赵嵘放心,不断地重复着。
    赵嵘松了口气。
    他下意识还是想下床去看看赵茗,可转念一想,赵茗没事,他反倒受了伤,要是看到赵茗,反倒让赵茗担忧。
    乔南期不会骗他,好歹没事。
    他松了口气,方才一瞬间的紧绷让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有些遭不住,他闭了闭眼,说:陈敬年。
    是他,纵火的人抓住了,是陈敬年雇的亡命之徒。乔南期耐心地和他说,医院除了住院的病人,暂时不接收挂号问诊了。这个人怎么放火的,警方那边肯定会调查,我会去调查医院有安保,没道理让人青天白日的放火成功了才发现。白天小吴也会把这些相关的信息整理好给你看。你再睡一会?
    赵嵘已然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身体确实有些虚弱,一惊一乍间更是耗费了精神,此刻脑子根本不太转得过来。
    他想着自己还是疏忽了,想着陈敬年当时和他说的那句不亏原来是这个意思,想着幸好赵茗没事
    没过多久,赵嵘又渐渐睡了下去。
    乔南期坐在一旁看了一会赵嵘的睡眼,确认赵嵘真的睡着后,他这才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病房。
    连夜听闻事情赶来竹溪的夏远途和小吴正在外头等着他。
    乔南期刚关上病房的门,小吴便低声和他说:先生,赵先生醒了?
    醒了,又睡了。等再过几个小时,你联系一下李姐,问她能不能尽快赶过来,我这段时间没办法做饭。今天先买一份早餐,买好给我发消息,不要敲门,万一赵嵘没醒会吵到他。
    这话显然是打算继续在里面陪着的意思。
    先生,我看着吧,我可以和梁有君换班一人盯一段时间。
    是啊老乔,夏远途比小吴直接多了,你也有伤,你去救赵嵘妈妈的时候被器材砸到了后背,还有你的手,医生不是说烫伤了一大片吗?咱又不是缺人照顾,你非要等赵嵘醒和他说一下放火的事情就算了,现在看也看了,你也该休息。
    乔南期只是摇了摇头。
    他这些伤,不像赵嵘,是伤在肉里头的,只要忍着痛,倒也不是不能行动。照顾人那些轻微的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他也知道夏远途说的那些道理,但他井不想放手交给别人来做。
    这样好歹能让他不那么内疚。
    昨天他背着赵茗下来之后,本以为替赵嵘护住了赵茗,可等到另一家医院给他打来电话,他这才知道赵嵘也出事了。
    当时他根本顾不及伤口,粗略处理了一下,便赶忙去把赵嵘接了回来。
    他真是被这些时日以来的安逸麻痹了警惕。
    他早就感觉到了一次暗中的窥探,早就和陈敬年的司机打过交道,却没有发现陈敬年的存在。
    如果他警惕一些、小心一些、更在意周围的情况一些,赵嵘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赵嵘居然会伤到这个程度。
    他人都在竹溪,居然能让赵嵘此刻躺在病房里。
    乔南期,你真没用。
    他对自己说。
    夏远途似乎知道劝不动,也不再劝,只是说:星平处理完他们公司的事情也会过来,到时候看到,肯定是和我们说的一样。
    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
    这么大的事,只有我和星平过来,那叫低调,不叫兴师动众。
    乔南期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说,那你们别让赵嵘看到,他看到肯定会怀疑事情的严重性。
    夏远途怔了怔:你没告诉赵嵘你也受伤了?
    没有。
    他没告诉赵嵘,他不想让赵嵘觉得他挟恩图报,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这些东西让赵嵘混淆感情。
    赵嵘心善,知道这些,只会觉得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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