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兴淮说了他这设想,“……一张大纸,上头印着文章时事,可大街小巷地卖,百姓不知朝廷政策,解说之。许多迷信之事,且并非愚笨,而皆因不知其中奥秘,书本晦涩难懂,又贵,一张纸可以只需一文钱两文钱,印刷起来也快速……”
    范先生道:“可这天底下读书识字之人毕竟少,能买的也就只有读书人,你想教养百姓,可百姓若是不看,岂不白搭?”
    沈三脑子灵活,立即搭话道:“这有很难,百姓不识字,可照旧知晓那三国旧事,这消息最灵通的,可不就茶楼、集市,看不懂,就让人说,这茶楼的先生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故事,何不让其念。”
    且是应声支持,不管亏还是赚,只消沈兴淮想弄。
    沈兴淮实际上并不多在意钱银之事,他更在意其背后的意义。报纸需要的内容太多,他一个人铁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但他在翰林院啊,那是全天下顶尖文人所在之处。
    沈兴淮试探着邀请几人,先是不解此是何物,待沈兴淮解释之后,忙不送地答应了,甚至眼放光芒,念叨着:“利民开慧,此事甚妙啊~”
    是沈兴淮想多了,古代文人所求的不就是名垂千古,文人都爱作书立传以传千古,这事儿就如同作书立传,给全天下的人去看去读,哪个读书人能够拒绝的了。
    有了友人的支持,沈兴淮心中大定,便是好开工,他规划第一期报刊,想着确定几个板块,朝政解读,条律介绍,每月新闻等等,他能想到的暂时还不多,而且纸张面积也不大,他也不能排太多东西。报纸讲究通俗性,总得来说,就是要接地气、易理解。但是高材生写的东西肯定是比较晦涩、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事儿就沈兴淮自己做吧。
    由于第一份报纸,他主要是想替江垣澄清,他特地请江垣写一篇文章介绍一些这些兵器。
    沈三按照他的要求,特地让造纸坊造了特别大的纸张。
    由于分工行动,分到一个人手里也就一两篇文章,速度非常快,沈兴淮只消再排排版面,另外字的大小得控制好,第一份报纸的样板就在他手中问世了。
    第114章 114
    沈兴淮白天要上值,只能利用傍晚和休假日的时间,主要是第一回 排版,他首先要找合适大小的胶泥,还好家里头就是开印刷坊的,印刷坊里的胶泥都可以随他用,他头一回做排版的事情,报纸的版面又比较杂,总是要有个轻重,有文有诗的,要的版面也不一样。
    如何把版面设计地清晰美观,又不浪费一点空隙是一个学问,沈兴淮第一回 弄还是赶鸭子上架,他必须得先开个头,后边才好交给别人做。
    目前他还没有想好交给谁,毕竟他身边都是翰林院的人,下面也没有什么合适的。
    第一份报纸被印刷出来,沈兴淮本打算先过目一遍,就被范先生给夺走了。
    “此诗写的不错,有几分味道。”范先生躺在摇椅里头,舒坦地一边看一遍点评。
    沈三、江氏还有陈令茹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一张纸翻得哗啦哗啦响,大的很,还好纸张做的厚实一些,比普通的印刷纸厚实一些。
    也不知范先生这般斯条慢理地看要看到何时,沈三忍不住道:“先生,让我们也瞧瞧,您晚点再慢慢看。”
    范先生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得生气,给他们先去瞧瞧,三人坐一道,一人扯着一边,沈兴淮为了方便观看,都写了栏目的,你想看什么只消找栏目就行,像江氏和陈令茹就爱看些八卦故事。
    陈令茹咯咯地笑:“哎呀,怎么又这般蠢的人!”
    沈三看沈兴淮写的这一篇,面露满意之色,沈兴淮用词简易,晦涩的词汇用的少,也不是长篇大论,主要就是描述了兵演当日的情形,虽是为太子和江垣正名,但言语间还是多为夸耀元武帝,正所谓过犹不及,元武帝如今还身强力壮,没有一个有野性的帝王能够忍受一个太过出色的太子,尤其是在自己身子还很好的时候。
    沈三道:“你这文章写得只消识的一些字的人都可看的个大概。”
    言下之意就是有些失了水准,文人最喜好写一些旁人看不懂的,越少有人看懂越能展现自己的境界,沈兴淮没得这种讲究,做官前写文章是为了科举,社会的发展就是由繁到简,如果想要孤芳自赏就不应该放在报纸上,报纸是一种民众性阅读,自然是越通俗易懂越好。
    沈兴淮便是道:“曲高弥寡,报纸且是给大众看的,能看得懂的人越多便是越好。若是想写些深奥的,本就不应放在报纸上。”
    范先生微微颔首,“此不过教化百姓,理在便行,寓教于乐,亦是一种开化,你想的很不错,写一些我朝的条律启示民众,又是以例示之。”
    沈兴淮微微一笑:“第一回 做,有些地方还不全面,以后应该还会再增添一些。”
    范先生摸着胡子赞许了一番,一开始范先生心存疑虑,并不是很赞成,如今态度已是悄然转变,沈兴淮心中颇受鼓舞。
    陈令茹和江氏正看着那故事会的板块,亦是不知被什么逗乐了,婆媳两一道在那儿笑,陈令茹忽的感受到肚子一抽一抽地痛,抱着肚子,叫了出声:“啊!”
    江氏心中一紧:“怎的了?肚子疼?”
    陈令茹捧着肚子,皱紧眉头,肚子密密麻麻地疼,咬着牙肉:“疼!感觉,要生了!”
    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了,沈兴淮先是反应过来,忙是抱起她:“快,快叫产婆!”
    因着大夫说产期将至,产婆和乳母都是备好了的,养在府中就是怕突然情况。沈兴淮赶紧把她送到产房里去。
    去请产婆和大夫,沈兴淮信不过那些产婆,经验毕竟只是经验,而且因人而异,她们只是经验丰富而不动药理知识。
    闵姑姑和江氏在里头安慰陈令茹,陈令茹本就是个心眼大的孩子,虽是疼的很,还笑着同她们说:“这小魔星可算是出来了,出来可以闹腾他爹去。”
    因着如今是傍晚了,早就吃过饭了,但陈令茹这是第一胎,怕是要些时辰,江氏还是喂她吃了些东西,产婆先来看过了,说羊水还没破,胎位是准的,产婆让她下来走动走动。
    大夫随之而来,检查一番也是没得大问题,陈令茹身子很是健康,往日里头爱走动,也没得姑娘家的一些病痛。
    江氏在她身旁宽慰着她,搀扶着她在屋子里走走,疼痛一级级加深,陈令茹真疼得说不出话来了,那羊水破了。
    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
    男人们在外头焦急地等待,沈兴淮有些心焦,在外头打转。沈三也知第一回 做父亲的感受,抬头望了望夜色,感慨地说:“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出生时候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你都要做父亲了。”
    沈兴淮出生时还看不见听不见,自然是不清楚,可他后来不吃不喝的,一家人为他忙忙碌碌的情形他却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已经听得到一点声音了,时常有人在他耳边哭泣。他非常感谢上天给他这个新生,屋中他的妻子即将生下另一个小生命,生命就是一个轮回,他心中充满感激。
    沈三笑着说:“你出生的时候,我也急得不行,恨不得冲进去把你从你姆妈肚皮里拉出来,你慢吞吞的,把你姆妈给痛瓦特的,蜜娘那时候,就好的几乎(好了很多),你姆妈没遭什么罪。”
    范先生听他们父子絮叨,思及自己早逝的儿子,背对着他们,抬头望月。
    说笑间,里头忽的叫了起来,父子两也都没得心思聊了。
    且至月深人静之时,陈令茹痛了三个时辰,终于生下了个健康的男孩,皱巴巴地跟个小猴子似的,陈令茹看过孩子后脱力地睡去了。
    沈兴淮激动得不行,抱着儿子怎么都看不够,当然他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说他现在长得好看,以后一定是不会差的,蜜娘出生时模样也不大好后来还不是人见人爱,他和茹姐儿长得都不差,这个小子怎么都不会丑。
    加上上一辈子,四十多年来头一回做父亲,沈兴淮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都放在他身上,沈三问他可有取好名字,沈兴淮之前想过几个,男女还不知道,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想过。
    “叫家辰吧,他出身在晚上,星辰陪伴他出生。”沈家人对名字都不是太过讲究,只消没得犯什么忌讳,就差不多了,并不过多追求太多寓意。
    一家人忙碌至半夜,把母子两安顿好,才各自回去睡觉,沈兴淮第二日还要去上值,然而他有些个激动,躺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蜜娘这些日子都在老夫人身旁服侍,没怎么回过娘家,第二日一早竟是收到娘家的消息,茹姐儿已经生了,且是猝不及防就已经生好了。
    她又是惊又是喜,老夫人体谅她,让她赶紧回娘家去瞧瞧。
    蜜娘还是坚持服侍她吃过午餐用了药再走,曾氏也是一早上才得到消息,赶紧和儿媳妇一道赶了过来,蜜娘来时也还在。
    辰哥儿刚喝过奶,被曾氏抱在怀里头,闭着眼睛蠕动嘴巴。陈令茹亲自喂养的,因为沈兴淮说自己喂养的孩子身子健康也同父母亲近,江氏是觉她大家出生可能不想要自己喂养才准备了乳母,沈兴淮想的是夜里头不要太累了,把孩子给乳母照料,能自己喂养就自己喂养。
    陈令茹也听了进去,决定自己喂养,她在沈家本就没什么事情做,外头的事情公公照料,里头的事情,婆婆顾着,她若连个孩子都还照顾不好,那当真是没甚用了。
    在生前陈令茹虽是万分嫌弃这个小魔头,但小魔头出生以后,就是怎么都看不够,你说美丑把,如今还瞧不大出来,可就这般看着心都软的一塌糊涂。因着叫多了,大家也习惯地顺着她喊小魔头。
    蜜娘匆忙进来:“这小魔头出来得竟是这般急,我一觉醒来就给了我个惊吓。”
    陈令茹靠在床榻上,笑得一脸柔和,面色还有些虚,不过看着很是开心,“昨天突然就要出来了,可能是被我笑出来的。”
    曾氏嗔怪道:“你啊,还好意思笑,大着肚子还不安生。”
    “我可不就笑了几声,他就要出来了,能怪我吗?”
    曾氏不理会他,把辰哥儿递给蜜娘抱,新生儿软塌塌的,红红的,裹在褓襁里头,如今天气热,虽是新生儿,也不能捂得太严实。
    蜜娘怜爱地看了他一会儿,抱了一会儿就还给曾氏了。
    陈令茹同她抱怨天气热,此时当真不是生孩子好时候,七月正是天气炎热,她不能洗澡洗头,可不是要了她的命,蜜娘一想到自己这种情况,也是浑身不适。
    蜜娘在沈家留了饭,傍晚时刻,沈兴淮和江垣一道归来,江垣也得知了消息,下了值就同沈兴淮一道回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兴淮虽是夜里头没怎么睡,精神头还十足。
    沈三从印刷坊里拿了进入印刷好的报纸,拿了几十份回来,打算认识的人送一送。
    蜜娘对报纸颇感兴趣,终于明白茹姐儿昨日为何会笑得生产了,她竟是不知她阿兄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出入甚大。
    蜜娘道:“这报纸方便可当真是方便,折起来放袖子里想何时看就何时看。就是这东西还太少了,看一会儿就没了,阿兄,你何时再出第二份?”
    沈兴淮有点想做甩手掌柜,他本就是利用额外时间做的,如今又有了儿子,迟疑道:“第一份出来后先试试水,瞧瞧反响如何,再考虑第二刊,我是想七日出一份。”
    “这般快?那岂不是要连续不断地出?”蜜娘大惊。
    沈兴淮摇头道:“报纸本就讲究时效性,过了时间,就不好了。报纸实则颇为容易上手,主要是排版花的功夫久,我没得那么多功夫。”
    蜜娘点点头,表示理解,拿了几分报纸去给家里头其他人看。
    沈兴淮给翰林院的人每人发了一份,沈三则是拿到春芳歇书局里头,放个三份在入口的柜台上,可免费借阅。报纸一文钱一份,另外给京城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送了一份去,先给了些好处,让说书先生说报纸上的内容。
    “这是何物?京报?”读书人指着柜台的上的报纸问道。
    掌柜的是个脸圆圆的人,瞧着就是一脸憨厚样,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家新出的报纸,上头有各色各样的文章,哦,还写了近日的兵演之事,这三份可免费借阅,看完要马上换回来,若是官人想买,只需一文钱。”
    “京报?先看看吧,掌柜的,那我拿一份去了。”
    三份京报很快就被几个读书人拿走了,拿到上头去看。
    掌柜的盯着上头的动静。
    “好!犯我国土虽远必诛!写得太好了!”读书人猛地一拍桌子,涨红了脸,忽的想起自己在阅读楼,周遭人果真都在瞧他,气势都是低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
    “张兄,你在看什么呢?那一张纸是什么?这般激动?”
    读书人目中熠熠生辉,激动地说:“掌柜的说这叫京报,就是一张纸,我也才刚看,上边写的真好啊!沈探花郎写的,那兵演,当真是为国为民,太子爷和江大人冤枉啊!”
    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看那个所谓的京报。
    “掌柜的,给我一份京报。”
    “有没有京报了?没有了?”
    “刚才不是还有一叠了吗?”
    “官人不好意思,都是昨日刚印好的,卖的太快了,明日应该还有,您明日再来瞧瞧。”
    第115章 115
    各大茶楼里头,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说着兵演的事情:“……那几个蒙古佬便是惊慌失色,哪儿的还有一开始的傲气,圣上仁慈未得追究……”
    “圣上英明啊!太子和江大人威武,妈了个,谁敢再说江大人一声坏话,俺大头第一个不同意!”凶悍的汉子大掌拍的桌子啪啪响。
    桌上的茶盏震动几下。
    茶楼里的人也不嫌他粗鲁,纷纷议论着。
    “哎,以前是哪个杀千刀的传的谣言!那座山本来就没人住儿,一个小山头,咱们大周的炮火可真厉害,难怪把那群蒙古佬吓得。”
    “可不,其实那山还好好的,就山头给炸了,石头还被拉来造屋子了,我大姨家的侄女的舅舅就住那一块,说山上的树还好好的,人也没事,太子爷先前就同人打过招呼,派人把他们保护起来啦。”
    “咱太子爷仁厚!圣上英明,蒙古人跪着送上礼物求咱们不要打他们哩!”
    全京城的茶楼里那一张纸哗啦哗啦地响,京城里忽然行走的路人都拿着一张纸,识点字的人还一边走一边看,小巷子口都会聚着一群人,围着一个拿着报纸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或是哄笑。
    茶楼里也开始摆些报纸,也就一文钱,京城里的爷们都爱喝喝茶聊聊天,如今还能看看报,沈三也是没想到报纸的卖的这么快,报纸利润低,他卖一文钱基本上就是不亏本也不赚钱,他本来是觉得没有商机可言,现如今一看,沈三也琢磨了起来,似乎也并非无利益可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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