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
    谢流韵和孙觉辛同时惊呼而出,两人对视一下之后,目光同时扫向脸上不知为何还残余了些惊讶的孙琳。
    孙觉辛刚才只静坐旁观,谢流韵问的这几句在他听来只是寻一个保证,至于孙琳刚才那句赌气的话就更好理解了,以孙家大小姐的脾气怎么会轻易认输,强拉句遮羞的话太符合她的性格了。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孙琳居然把黎家也攀扯上了!
    “砰”地一声,孙觉辛放下茶杯,厉声对孙琳喝道:“琳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招惹了周家不说,还想把黎家也捎带上?!
    孙觉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个突发事件让他措手不及,脑子里飞快转动罗列孙、周、黎家的关系网和合作,分析可能会带来的震动,他面色严肃地盯着孙琳:“你知道你刚才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么?你敢对你说的话负责么?”
    孙琳气坏了。
    原本她根本不想说出来这其中还有黎梨什么事,谁知道今儿不知为什么情绪有些失控,被谢流韵这么不带兜圈子的直白一激,居然脱口而出。本来她还想打个遮掩,把话圆过去,谁知道,孙觉辛的态度激怒了她。就连谢流韵脸上的惊讶,在她看来也像是讽刺她。
    她不禁冷哼道:“凭什么说我胡说?!你们以为酒店里的人是我找来的?呵呵,这倒也没错,本小姐是神通广大出手利索,可你知不知道是谁给我提的好主意?谁有那么大能耐打通了黎家酒店的上下?还有,我躲在外面消息不畅,是谁把老爷子送股份给她的事告诉我的?”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本小姐就撂下话了,我保证不再动你半根头发,可别人怎么出手,就不关我什么事了!”
    丢下这段话,她拎起包起身就走,毫不犹豫把两人甩在身后,丝毫不顾她说的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件事。
    至少孙觉辛已经坐不住了!
    他匆忙向谢流韵道了句谦,追着孙琳的脚步而去,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两人的足音渐行渐远,消失在门外。
    送走两位来客,谢流韵回到客厅收拾用过的茶具,揣摩着今儿发生的这些,不由得笑了一声。
    嗯,倒是没想到今儿还有意外收获。
    如果照孙琳话里带出来的意思看,那黎家托韩师兄送来的礼物,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她眯了眯眼,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很久以前,她的愿望是不愁钱花,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后来,遭遇男朋友背叛,那时候的愿望无比混乱,有希望他回心转意,也有想让他得到报应。只是,一切都随着时间消磨殆尽。重生之后,莫名其妙她竟不知不觉成为沐妍口中的“人生赢家”“白富美”,拥有花不完的钱,还有再好不过的男朋友,明明应该过得无忧无虑无比幸福,偏偏,又更多的愿望浮上心头。
    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只是些小波折罢了,可她现在连这些小波折都不愿意忍耐,生怕扰乱了那些仿佛是梦一般的幸福。
    与周复共进晚餐时,他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
    孙觉辛和他是从小到大的死党,这样重大的事,不可能不告知他。谢流韵心知肚明,她只略略提了下,然后说起上午黎家派韩师兄说和,送四合院的事。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我就回绝了。谁知回头就听孙琳这么说了一通,也不知真假……”
    她面上像是犯了难,睫毛扇动,黑亮的眼睛圆溜溜猫儿似的瞄向周复,一脸期待的神色,分明就是隐藏不住好奇心的样子,看得周复勾唇轻笑。
    孙觉辛带来的消息,对周复来说,并没有达到震撼的效果,反而让他某些思路通达,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轻描淡写地道:“无须担心黎家,日后也不必对黎家多亲近。周家和黎家虽说是姻亲,但终究还是利益关系,用不着太亲近。”
    谢流韵恍然。
    随着记忆力的增强,不止是过目不忘,重生前有些曾经一眼扫过的消息,回忆起来清晰得恍如昨日,甚至有些连带着的从不留意的一句小道消息,也不需任何思索便能跃然眼前。
    这时候她无比感谢自己曾为了钱而苦恼过,无论是为了投资,还是最后穷困时不思进取反而想走旁门左道,她曾浏览过许许多多的东西,无数期的彩票中奖号码、股市上的风云变幻、各位富豪的发家致富之路……有用没用的都瞄过不少。
    以前她过眼就忘,如今,却成为有时效的宝藏。
    此时,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别的,正是重生前有段时间周氏集团股票价格的波动。
    周氏集团的股票走向一向健康稳定,很少出现大的波动。这种股票对于致力于发家致富的谢流韵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并不会刻意去关注它,然而,有些大新闻,是很难不去看到的,比如说周氏集团某时间段因权力之争而造成的内部动荡,反映在股价上的不正常波动。
    对了,掐指一算,这不就快接近了么?七个月后的某天,恶意性地砸盘行动,之后铺天盖地的投资失败消息,接下来就是股东大会……各大财经媒体如同过年一般,轮番报道,各种细节被扒得纤毫毕现,其中不乏被有心人透漏的内部消息。比如说,周家第三代的争权,黎家的援手,各大行业的发声……这些深藏在脑海里的消息一旦有了个引子,捎带着所有信息瞬间跳出来一一浮现。
    那时的她还是个吃瓜群众,事不关已纯粹围观,甚至还有心琢磨怎么才能趁机赚一笔。如今以她与周复的关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她身单力薄,最大的利器莫过于脑海中的记忆,但是怎么告诉周复?谢流韵一时犯了难。
    想的太多,也就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吃饭上。她拿着刀叉划拉着盘子里的牛排,漫不经心之下,忽然听到侍应在身侧,礼貌十足地问:“小姐,为您重新制作的菜品已准备好了,现在更换么?”
    “谢谢?”
    困惑地应了一句,谢流韵不明所以,就见侍应微微躬身,从她面前收走那盘划得七零八散的牛排,将一份热腾腾的牛排放过来。而在她对面,同样有侍应在给周复更换,但可以看出来,很明显周复是为了陪她。
    拿起刀叉,谢流韵的耳朵微红,没想到她居然当着周复的面儿分神,不得不说,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她在周复面前确实变得不拘谨了,开始坦然享受这些独有的体贴。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愉悦起来,把占据心头的繁杂事情抛之脑后,热腾腾的牛排散发出熏烤的香气,引诱起她的食欲,她开始享受这顿迟来的晚餐。
    今夜月光明媚,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室内,隔绝室外的冷意,插瓶里的玫瑰娇艳欲滴,在灯光下格外妩媚,处处的布置烘托得情人节气氛格外浓郁。有心环顾周围的环境之后,谢流韵才意识到,这是她和周复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吃进嘴里的甜品,瞬间甜蜜得溢满心怀。
    用过甜品之后,谢流韵放下餐具,原以为今天的餐品已经结束了,谁知候在一旁的侍应躬身,将手里托着的银盘放在她面前:“客人,请慢用。”
    银色的罩子罩着银盘,奇怪的是,侍应离开之前,并没有把银罩掀开。出于职业习惯,谢流韵的目光放在了这套银器上,下意识地分析起来,从花纹的形状、制作的工艺……等等方面看,毫无疑问,这套边缘有异国花纹的银盘有不少年头了。
    坐在她对面的周复起身,灯光下他的微笑极为动人,宝石一般熠熠发光,就连平时已经对他的长相免疫了的谢流韵,也忍不住在内心犯起了花痴起来。
    他伸手,袖口镶嵌的钻石袖扣闪烁,却也无法遮掩他的笑容,指节分明的右手轻巧地掀开了银罩,语调温和:“情人节礼物,看看喜欢么?”
    谢流韵只看了一眼,心便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有个念头忽然窜进了她的脑海中,搅得她心神不宁。
    ——价值不菲的银盘里,摆放着一朵格外娇艳的红玫瑰,重重叠叠的花瓣舒展绽放,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刻,然而,在半含半露的花心里,钻戒的光芒透了出来。
    轻柔地取出那枚钻戒,周复单膝跪了下去,执起她的手,开口:“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等不及想让你成为我的新娘了,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让我爱你,保护你,和我共度这一生么?”
    谢流韵捂着嘴,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有股暖流从她的左胸流淌而出,席卷她的身心,甚至这股暖意充斥了她的脑海,连一点儿思考的空间都不给她,只能靠着本能,重重地点头:
    “我愿意!”
    第75章 双喜临门
    “……好的……好,回头见。”
    挂了电话,坐在车里的谢流韵心情激昂。
    犹如普通人中了头等彩票般的幸福感席卷而来,她摸着方向盘,望着车窗上方那片耀眼的亮光,头脑一片颤巍巍的眩晕,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偏偏好事也爱扎堆,昨日才被周复求婚,她的心情正好得飘荡天际,今天就收到了这通来自令人振奋的跨洋消息。
    ——几位世界知名的达芬奇研究专家共同给出鉴定,那副黑岩少女的油画既不是后世的伪造,也不是徒弟的仿作,确确实实是达芬奇本人的手迹!而创作这幅画的时间,正是达芬奇为米兰宫廷服务时,如果用时间来对比的话,这幅画与举世瞩目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诞生时间仿佛,晚于《最后的晚餐》,可以说,那时的达芬奇正是画艺巅峰挥毫间才华淋漓尽致之时!
    达芬奇现存于世的画作并不多,都收藏在各国的博物馆里,国宝一般的存在,近百年来,很少再有遗漏在外的达芬奇画作出现,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能有例外!
    电话里马丁·坎普已经语无伦次,带着巨大的狂喜,这种激昂充沛的感情也感染到了谢流韵。一想到她手里拥有这么一副堪称国宝的珍品,她就忍不住激动地握拳。
    和得到鸡缸杯的冲动还不同,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达芬奇画作的价值,而是“在本国国宝不断流失在外的情况下,捡漏到原本属于外国的国宝”这种颇有些幼稚的报复性行为。
    她在心里默默地反思了片刻,便又升起哈哈大笑的冲动,端庄的仪态只保持了一会儿,再也保持不下去,她很难控制自己的唇角不上扬。
    她直接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和周复一起分享。
    “流韵,什么事?”
    电话接通了,周复的嗓音温和自然,和往常一样,却听起来比往日更让人晕淘淘。明明相处了那么久,甚至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谢流韵还是有种完全被倾倒了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强,现在想起当时最初见面时的情景,她都有点忍不住想,简直是天意。
    好消息和人分享,带来的喜悦是双倍的,尤其是,分享的人是她的恋人,谢流韵只觉得有满心说不完的话,考虑到周复工作的繁忙,才不舍地道了声别。挂了电话,便感觉到了一道注视的目光。
    她疑惑地向外看,不远处有位妙龄女子忽然走了过来,屈指轻敲了下她的车窗,向她打了个招呼:“谢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啊……”
    隔着车窗,声音听不大清楚,可外面这张脸虽说只见过一次,但是印象深刻,谢流韵直接就认出来了黎梨。看到黎梨,她就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了更多,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按下车窗,回了个礼貌性地微笑:“黎小姐你好,你也是来逛商场?真是好巧。”
    停车场这么多的车位,偏巧能遇上,确实很不容易。
    黎梨笑了笑,脸颊上漾起一朵梨涡,抬手撩了下耳畔的发丝,道:“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对谢小姐一见如故,只是平时难见到,今天难得遇到,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去喝杯茶?”
    对于黎梨话里话外仿佛要实体化的真诚,谢流韵一时间怀疑孙琳到底是不是故意诋毁她,不过,只犹豫了一会儿,出于对自己异能的信任,谢流韵终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她深知自己对于常年浸淫世家经验里的黎家大小姐来说,几乎是透明的,两眼上下一扫就能把她看透,于是也不客套,开口婉拒了黎梨的邀请。
    “黎小姐您客气了。能收到你的邀请,我心里也是很开心,不过……”挂着纹丝不动的微笑,她晃了晃手机,甜甜一笑,眼神里满是歉意地道,“不巧的是,家里正好有事找我,回头我再约您吧。”
    “这样啊……可是谢小姐你也是刚到这里的吧?”黎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停的正好的车。
    谢流韵心里咯噔了下,面上却是惋惜地回道:“没办法,本来想逛逛街,可是现在只好掉头回家了。”
    “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么?”
    “这倒不需要,谢谢您了。”谢流韵摇了摇头,客气地推掉了黎梨的好意。
    黎梨遗憾的叹了口气,在谢流韵正准备开口告别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我总觉得,谢小姐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是明远哥的女朋友,说不定也是他未来的妻子,黎家和周家又是姻亲,照这么算起来,我们的关系也应该比旁人亲密点儿呢……”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谢流韵一怔,连忙摆了摆手,羞涩地笑道:“哪有……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黎小姐之间没有什么误会,只是,家境不同,朋友圈不同,共同爱好也不一样,自然而然就显得关系疏远了些。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也很愿意和黎小姐多聊聊呢。”
    说完,她看了看表,又歉意的道:“对不起了,我要赶时间,先走一步了。”
    话说到这里,黎梨只好笑着应了声“下回见”,退后两步摆了摆手,目送谢流韵发动车远去。
    从倒后镜里看到黎梨唇角的笑意不散,谢流韵不知为何,头皮发麻。细想想,以黎梨的大小姐身份,站在那里目送她……她又不是人见人爱万人迷玛丽苏好么?!
    呼出一口气,谢流韵握着方向盘,汇入车水马龙之中。
    发生的这件事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只揣测了一会儿黎梨的来意,便抛之脑后。她的心思重新被达芬奇的画像所占据,她哼着歌拿起电话给自己父母打了过去,欢快地告知了这件事。
    谢母还以为她在开玩笑:“韵韵,你妈好歹也是只是知识分子,达芬奇是谁我还是知道的。”言下之意是别忽悠她。
    谢父还好点儿。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接触了她淘回去的那么多古玩,老爷子对古玩也生出了几分兴趣,不说沉迷于此吧,至少有事没事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一本两本关于收藏的书。因此,接过电话之后,他淡定地在电话里问:“是一张达芬奇的素描画吧,我在家怎么没见到呢?”
    “爸,你忘了?之前你不是跟着明远的爸爸一起去看过么?”谢流韵啼笑皆非。
    相比起来油画,达芬奇的素描画存世的不少,况且素描篇幅小且有不少习作,价格当然比不上油画。她能理解谢父为什么这么想,毕竟达芬奇的油画名声太显赫,然而,周复的父亲就是去看疑似达芬奇的画作的好么?!她父亲去溜达了一圈,还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那他怎么和那位文艺范儿十足的周先生聊得那么开心?
    “……”
    嘟嘟嘟,那头电话挂断了。
    好吧,谢父最近孩子气了很多。
    被挂了电话她也不着急,驱车拐去孙老住的地方。对于孙老,她向来是尊敬的,自从确认了师徒身份以后,常来常往,关系更是亲近许多。或许是年老寂寞,每次见她来,孙老都十分开心。孙老那里好东西多的是,两人又有共同话题,聊起来总不缺热闹。这次达芬奇的画像确定的消息,她总要对孙老提一下。
    只是没料到,一进门,就遇到了韩执易。他正拿着一盏彩绘瓷盏与孙老交谈,打了照面之后,脸上露出几分讶异与喜色,张口就招呼道:“小师妹,你来了?”
    他捧着那只彩绘盏直接奔了过来,半是讨好半是献宝地把那只盏凑过来,说:“小师妹,你看看我这只建盏……”
    “假的。”谢流韵一句回绝。
    韩执易的表情一瞬间如遭雷劈,孙老拈了拈胡子,呵呵笑得开心:“看看,你小师妹的眼光可比你好太多了。”说完,慈爱地抬抬手,招她过去,翻来茶碗倒了杯茶推过来:“来,喝点儿热茶暖暖。”
    韩师兄在一旁作怪:“师父啊,我来了这么久,你都没说让我喝口水。有个小师妹之后,在你心里,我们都成渣渣了……”
    “谁让你们都不上心!”孙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褚绎心整天忙着拍卖会,心思放在交际上的多,韩执易则纯粹当这是玩儿呢,不往正道上使劲儿。也只有谢流韵,入门最晚,有天分又努力,书看得多又爱钻研,提起什么能说得头头有道,上手也不怯,眼光精准,要说得意弟子,还得是她!
    见韩执易被孙老训得唯唯诺诺,谢流韵抿唇一笑,两人目光对视,韩执易表情一缓,也微微笑了,把那只建盏随手一放,也坐在一旁,问:“小师妹,我看你满脸喜色,一定是有好事,快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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