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韵顿时打起了精神,眼睛里几乎能冒出大大的好奇。无他,周复居然也会心虚,这种事在她看来根本不会和他有关系的好吗?!
    她等候了片刻,周复却停顿了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再开口,含糊地丢下一个炸雷:“那玉坠,是我弄丢的。”
    这个大八卦,震得谢流韵目瞪口呆,她几乎是呆愣地盯着周复,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黑历史!实在大快人心!
    不过,接下来,他的话就没那么让她心情舒畅了。
    “当时听爷爷说他在你那里见过之后,我派人调查了一番,确实是我丢的那块,所以派陆昊去求购,没想到被直接拒绝了。”周复说的是之前他们头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爷爷没有见过玉坠,反而不会想起这个,可见到之后,他心心念念不忘。”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生出了这个念头,首先,满足了我爷爷催我结婚的心思,其次,我也少了被催婚的烦恼,再有……”
    他看向正僵着脸听他回溯历史的谢流韵,唇角弯起的弧度动人,声音也放得轻缓:“再有就是,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心动了。”
    头一次看到谢流韵的照片,他就在想,外表娇娇软软地,眼神里却能看得出复杂情绪中暗含的坚定,她的心性定然沉稳无比。只是,饱含痛楚忧郁的情绪,并不适合出现在她柔美的脸上,就好像明珠被置于粗糙的石匣之中,实在让人痛心。
    如果……
    因此,在求购玉坠的陆昊无功而返时,他并不觉得可惜,反而平添了几分当时没有琢磨明白的愉悦,甚至在百忙之下的某天,亲自打了电话给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直到真正见面之后,感受到胸腔之中扑通扑通跳动的雀跃之心,他才明白了几分。然而,一步错,步步误,他快要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下的决定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听得谢流韵整个人都懵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竟一时不知所措。
    “我当时只想,能多接触,才能有下一步进展。”在她满心震撼中,周复继续坦然地道,“现在看来,当时想到的完全是个馊主意。虽说相处多了,你在我面前却始终无法放开。”
    “你会以为我是在误导令尊,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其实,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
    “可……”听到这里,谢流韵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想到找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可,京城里那么多名媛贵女,为什么你会看上我?”
    “我为什么不能看上你,非要看中她们?!”周复也反问她。
    “你是周家的人……”
    你是周家的人,你站得更高,你的婚姻不仅关乎于自己,还与整个集团有关,难道你就不想联姻,多个可以相互进退的帮手?
    她的言下之意分明,周复笑得很收敛,却也霸气外露,他淡淡地说:“我是成年人,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周家如何,不需要别人来锦上添花。”
    “生意场上有无数种方式,比联姻更值得信赖,而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
    第47章 信心
    “生意场上有无数种方式,比联姻更值得信赖,而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
    这句话,谢流韵是相信的。
    从重生之前的记忆里,她知道,在她短暂的前生里,周复并没有结婚。尽管他的事业蒸蒸日上,涉足的范围越来越广,在全球范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然而,却始终没有结婚。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胆大想要搏名的狗仔,媒体的疯狂劲头是几十年前所不能想象的,为了能增加销售量,什么争议的话题都敢说,什么能炒作就疯狂炒作。然而,没人挖出周复有什么秘密情人。
    有些小报甚至胡乱猜测,称周复是无性恋,或者有难言之症,不过,很快就接收到了以诽谤罪被起诉的法院传票,再之后,就没人敢这么炒作。
    想到这里,谢流韵面色古怪地看了周复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同情。然而,对于他的话,她却不知道怎么面对。
    能被这么表白,毫无疑问,她的内心震惊之余,不可思议之余,有绵绵不绝的喜悦像是冬日里被冰封于水面之下的鱼,顺着光亮跃出了冰层。但是,尽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跃出水面的鱼却只能无助地在冰面上扑腾,再也回不到水里。
    正如她此时,整颗心仿佛被悬在了半空,半是喜悦,半是惶惶。
    她逃避地躲开周复的视线,向车窗外看去。
    尖顶的小阁楼沿街道两旁林立,砖石结构的建筑物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充满了风雨沧桑的历史感。造型古朴的路灯顺着他们行进的方向飞快地向后退,入眼的红色电话亭,以及圆鼓鼓的出租车,路两边营业着的商店和行人,处处充满了异国风情。
    这两日来回于贝克庄园与伦敦,她对经过的路很有记忆,眼下走得这条路并不在她的记忆范围,意外之下,她免不了想,或许是走了一条新路。
    “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吗?”见她不打算正面回复自己的话,周复失望之余,很有耐心地换了个话题,闲聊似的说。
    闻言,谢流韵后知后觉地问:“我们不回贝克庄园?”
    “不回,今天换个地方住。”周复露出一抹笑意,像是等她继续问。
    无论是住在贝克庄园,还是住在别处,对于她来说并无太大区别。终归是客人,客随主便,谢流韵哦了声,便沉默不语。
    车里一片寂静,这股寂静慢慢向外延伸,明明只有车中间隔着一道隔音玻璃,却连车窗外的拥挤人潮都变得安静下来,时光缓慢地像是被施了魔法。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
    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等她回过头,只见周复看着她,叹气似的缓缓说道:“你不相信我会喜欢你,也不相信自己能得到这份喜欢,我说的对么?”
    谢流韵咀嚼着他的话,一时间,仿佛被戳中了伤疤,整个人都不由得蜷缩成团,刺猬似的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应该对自己,多一点儿信心!”
    “……”
    抛下这句话的周复,并不再逼谢流韵当即表态,他靠回椅背上,阖眼养神。
    昨晚没有睡好,今天谈判耗了大量精力,又挂念着她匆忙赶来,这一趟下来心里耗费的着实不少,他需要养养精神。
    和他处于同一空间里的谢流韵,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心里一阵酸楚。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上带着浓浓的前世痕迹。
    对陶成的执着追逐,以及最后悲伤绝望地放弃生命,身心受到重创,这个失败得彻底的例子让她从内心深处畏惧再次投入感情。她吝啬地想要把所有的感情收回来,只放在不会伤害自己的人身上。
    父母,沐妍……对于他们,她愿意拿出十二分的感情,但是,对于她生命中的陌生人,她却吝惜投入一分。
    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找个温柔的男朋友,实际上,对于任何人的追求,她都会退避三尺,生怕自己再受到伤害。她的心已经疲惫不堪,经不起这些洋溢着青春活力的事情。
    重生,就能把前世全部抛开么?
    是的,她对陶成、对童歆,确实不像刚回来时那么痛恨那么避恐不及,而日常生活甚至不会再和他们产生交集。她有信心,就算遇到两人,神态也会正常地仿佛只是看到了有点眼熟的陌生人。
    然而,不同于外在的淡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烙印,却难以消除。
    带着沉郁的心情,谢流韵和周复一起,被司机拉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依然是在伦敦的城市里,深秋的树叶飘落满地,时不时有打扮入时的人牵着大狗小狗从树下走过。这个安静的富人区里,绿化极好,大大小小的别墅相隔着一段距离,保证居住的*和安静。
    在其中一个花园处停下,镂花黑色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司机开着车继续往里走,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正门口。
    周复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谢流韵犹豫了会儿,开口叫他:“周先生,醒醒。”
    叫了两次没有叫醒,她硬着头皮轻轻推了他几下,边叫他。或许是睡梦中听到了,周复浑身一震,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惺忪,看了看车窗外,才清醒过来:“我们到了?”
    “嗯……”
    推门下车,周复体贴地给谢流韵挡住了车门的上侧,等她下了车,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谢流韵想把手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
    “前两日住在老贝克家,一是生意上需要老贝克搭手牵线,再有就是这套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整理收拾再布置人手,也需要时间。”周复的语调平常,像是刚才路上什么也没有说过,只是,握紧了的手宽厚温暖,驱散了些许她内心的阴霾,“紧赶慢赶终于收拾好了,离开之前,还是来住两天比较好。”
    踏上台阶,早有三人神色恭敬地候在正门口,见他们两人进来,三人躬了躬身。
    穿着燕尾服正装的是管家亚瑟,两位中年妇女负责厨房和日常清洁,这是这栋别墅的常驻人员。周复一一介绍完,问她:“要我带你四处先看看么?”
    “好。”谢流韵犹豫了下,答应了。
    这个别墅上下共有三层,书房、游戏室、健身房、音乐室……应有尽有。谢流韵的房间是在二层,紧邻着周复的房间,他笑着道:“若是夜里害怕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
    他越是表现得如常,谢流韵的心里反而越难过,为了他的一番苦心。
    再回到一楼时,夏晴他们也到了,正小心翼翼地把她上午淘的古玩往客厅里运,不多时,便聚了一小堆。
    见状,周复拉着她去看。
    出于莫名的弥补情绪,她从刚才起就十分配合。不过,在看到越堆越多的古玩时,她自己也愣住了——当时觉得只买了几件而已,谁知摆出来看竟有这么多!
    她先把小心翼翼保护了一路的斗彩鸡缸杯放好,而后着手整理这一堆东西,按照价值很快分成了三堆,贵重的,不怎么贵重的,一般的。类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陶器,瓷器,银器……琳琅满目,占据了客厅的桌子不说,连地面上摆放的也有。
    大部分古玩是小巧玲珑的瓶瓶罐罐铜镜书册之类,最为笨重的,就是那个英式手绘边柜。
    周复吩咐管家他们,收拾出一间房间专门摆放古玩,看到这个边柜时,特意问她:“要放在你的房间里么?”这么大的摆件,收起来难免藏灰或是被虫子啃咬,倒不如日日常用,反而更容易呵护到。
    想到柜子里的玄机,谢流韵对于周复的提议很动心。
    英式边柜到了卧室,放在沙发边上,意外地风格很融洽。谢流韵看着它,心里的好奇心压倒了其他情绪,连和周复说话,也带了几分神思不属,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刚才周复似乎说了什么。
    周复丝毫也不着恼,又说:“你喜欢这类的家具么?我派管家收一套回来替换上。”
    “不是……”
    对于这种宠爱意味十足的话,谢流韵有些招架不住。
    她反省自身之后,鼓起勇气,想要试着多放开些自己,接受别人的好意。况且,在这栋别墅里住,无论她要什么都瞒不过同一个屋檐下的他,说不定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因此,想了想,也不瞒着周复,说:“这柜子里,好像有夹层。”
    “夹层?”
    闻言,连周复也生出几分兴趣。
    他没有问谢流韵是怎么发现的,只是兴致勃勃地说:“古董柜子里的夹层,里面藏得东西说不定也是古董,好眼光!”
    谢流韵上前,打开边柜的柜门之后,在内侧轻轻敲打,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声音略发扑,不像实木的地方声音清脆,也不像敲到中空的地方时声音变大,她只能确定,柜子里确实东西还在。
    “要拆开看看么?”
    “要!”
    第48章 钥匙
    本身就好奇边柜的夹层里放了什么,又为了缓和气氛,谢流韵表现得很兴致勃勃。
    找到夹层的位置之后,她认真地把四周摸了一遍,却发现,夹层能在古董商那里不被发现是因为它确实很隐蔽。甚至为了做到这一点,原主人在所有的柜子及抽屉内侧糊了一层厚厚的印花塑料纸,既为了清理方便,也遮挡住了所有的痕迹。
    印花塑料纸粘的很紧,很难清理,容易让柜子里面坑坑洼洼的,大概也是考虑到美观的问题,古董商并没有动它。谢流韵上手试了一会儿,连夹层的半点痕迹都没露出来,只得苦恼的败下阵来。
    她瞪着柜子看了会儿,考虑要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开柜子拉倒。可不确定里面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毁了柜子,近二十万人民币只能当柴烧,也太糟蹋东西了。
    周复挽起袖子,说:“让我来。”
    既然谢流韵不太在意柜子里的美观程度,他用的方法简单而又粗暴。
    用细挫刀先磨掉表面的塑料贴层,再用酒精溶解掉牢牢黏在柜子上的胶水,这个工作枯燥而繁琐,重复性劳作不一会儿就胳膊酸疼,谢流韵提出要替换,都被他拒绝了,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才清理出了一小片。
    看得出来谢流韵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不假人手,亲自动手,等夹层的痕迹露出来,向来神色沉稳的周复,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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