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淮连忙闪身躲过,听得那镇纸石落地的声音后,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嘴贱道:“原来是……欲求不满。”
    李崇琰咬牙四顾,寻找可以一举打死他的武器。
    叶盛淮见状,忙不迭地亡羊补牢,“息怒,息怒。殿下不妨说说,是什么事惹着她了,属下还能替您出出主意。”
    这个“她”是指的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李崇琰这才敛了怒色,蔫头巴脑地望着面前的布防图,悻悻道:“她……不理我。”
    “殿下,您得自称‘本王’,”他好心提醒,却收获李崇琰怒火白眼一枚,只得连忙换上一脸谄媚的关切,“她不理你,是指什么?”
    “这几日她都跟我分房睡……”
    见叶盛淮瞪大眼,李崇琰郁郁又道,“差不多十天了,一次都没有对我笑过。”
    每日就是看书、发呆、睡觉,安静得叫他心里发慌。
    听他这样一说,叶盛淮也惊了。
    就叶盛淮所知的顾春,一向是豁达通透,便是真被气着了,也最多不过三两日就会好的。
    “若真是气了这么久,”叶盛淮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后,神色怜悯地看向李崇琰,“我看啊,十有八.九……你俩会拆伙。”
    李崇琰徐徐抬眼,神情郑重,手上慢条斯理地卷着自己的衣袖:“本王决定……”
    见他终于记得自称“本王”了,叶盛淮欣慰地点点头,却在见他起身绕过桌案向自己走来时暗叫不妙。
    脑中警铃大作的叶盛淮来不及开溜,就见李崇琰的走位彻底封死了自己的逃生之路。
    见他终于领悟到大难临头了,李崇琰露出一个嗜血般的冷笑,徐徐道,“本王决定,揍死你个见不得人好的乌鸦嘴!”
    一顿拳来脚往的泄愤之后,李崇琰恹恹坐回桌案后的椅子上,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因为时过境迁,个中许多内情已死无对证,李崇琰便没将事情说得太透,只含糊道顾时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或许是朝堂之争的替罪羊云云。
    自知理亏的叶盛淮苦着一张脸也坐回座上,认真听他说完后,语重心长地剖析道:“她打小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爱自寻烦恼的。不过毕竟事关她的父亲,她忽然得知这其中有冤,必然心中发堵,也是人之常情……别瞪,我是说啊,你就得下功夫好好哄一哄,老由着她自己闷头乱想,那才真要糟糕。”
    “怎么哄?”李崇琰郁郁求教。
    他不是没想哄的。他都恨不得跪她面前任打任骂了……可她不理人啊!
    “这哄姑娘开心嘛,自然要投其所好,”叶盛淮支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诶,我从前听阿络提过,说春儿有一个钱罐子,她最喜欢往里攒钱,不高兴时就拿出来摇着听响。”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爱好。
    不过叶盛淮转念一想,忽然发现顾春这家伙……除了写话本子这件事之外,仿佛从来没有醉心沉迷过什么。
    李崇琰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问:“若这招哄不好呢?”
    “那你只能自暴自弃,将自己洗洗干净躺平任她蹂.躏了。”叶盛淮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张嘴胡说八道。
    ****
    在这段心惊胆颤的日子里,李崇琰仅有的安慰是,顾春虽不怎么搭理他,每日却还是会等着他一道吃饭。
    照例沉默的晚饭过后,顾春抬眸瞥了瞥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李崇琰,以为他还有事要忙,便打算自己先回房去,晚些再找他说话。
    哪知她才站起身来,李崇琰便一脸豁出去了的凛然,冲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就走。
    “做什么?”顾春疑惑地跟着他的脚步。
    紧张兮兮的李崇琰见她并未甩开手,心下一阵激动,打蛇随棍上地反手扣进她的指缝间。“给你、给你看个东西。”
    顾春诧异地扬了扬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行到府库,李崇琰推开门后将她领进去,她当场傻眼。
    库中摆了一地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钱罐子。
    “……这是,”顾春指了指其中一个罐子,目瞪口呆,“太.祖时的官窑琉璃吧?”
    这模样的罐子,叶逊书房里是有一只的,据说是当年太.祖赠予叶明秀的……开国时期传下来的古董啊,他就这么摆地上?!
    李崇琰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愣愣地“啊”了一声,顺手将那古董琉璃罐拎起来,放到她怀里。
    沉甸甸的手感让顾春心中一惊,低头瞧见里头竟塞了半罐白花花的银子,愈发莫名其妙了。
    李崇琰见她疑惑,便替她托出那罐子的底部,催促道:“你晃一晃。”
    顾春茫然地将那罐子晃了晃。
    “这个不好听。”李崇琰见她并无喜色,便将那罐子拿走,失望不已地随手往地上一放。
    他动作并未多么轻柔,琉璃罐底磕上青砖地面,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顾春一惊,脱口而出:“你个败家子,当心磕坏了!那是古董啊!”
    “磕坏也无妨的,你高兴就好。”李崇琰乐滋滋的笑了。
    她好像……真的肯理他了啊。
    “李崇琰,”顾春正色望着他,“你说过,这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
    李崇琰猛点头。
    顾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若是磕坏了‘我的’古董,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叶盛淮说……”李崇琰讪讪挠头,“你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拿钱罐子晃着听响……”
    所以,是为了哄她高兴。
    “傻不傻?”顾春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仰头瞪他,“他还出了什么烂主意?”
    李崇琰面上忽地微红,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根本不必叶盛淮提点,他当然也想过像寻常夫妻那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可他也拎得清,此次事关重大,并非寻常夫妻间别扭斗气,不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只能容她时间慢慢想的。
    可随着她安静疏离的时日越来越久,他心中就越来越慌,直至方寸大乱。
    顾春一见他那模样,立刻便明白叶盛淮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于是也忍不住跟着脸红起来。
    “那时你说你要想想,”见她神色似有松动,李崇琰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眼睛,“想好了吗?”
    顾春轻扬长睫,抬眸与他四目相接,轻轻点头。“抛开旁的事不说,这至少是顾家与李家的恩怨,算家仇。我不能无动于衷的。”
    “你、你、你想怎么样?!”李崇琰急得险些跳脚。
    他容她时间让她慢慢想,可不是让她想怎么丢掉他的!若她敢说出一些他听不了的话,他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春的眼神渐渐闪烁出一种凶巴巴的恶劣光芒,红唇微启,徐缓而坚定地吐出五个字——
    “一睡解千仇。”
    看来,叶盛淮果然是个靠谱的人!
    如蒙大赦的李崇琰顿生狂喜,拦腰将顾春抱起就往寝房飞奔。
    那就赶紧来报仇吧,立刻、马上……躺平任蹂.躏。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的月总最近真的快成酱了,整个假期反复低烧,要了老命了。
    明天将进入……大戏,请大家拭目以待,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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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新月已初上枝头, 月色之下有细雪簌簌。
    李崇琰着一袭牙白袍, 以银色绞丝腰带松松系了腰身,行走间, 周身隐隐散出沐浴过后氤氲诱人的水气。
    才进推开寝房外间的门, 他便闻到醇厚的杏仁茶香。
    他眉心微蹙,没来由地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二人都是不惯有人贴身伺候的, 因此自成婚以来,他们所居这寝殿在夜里并不特意留人值夜。
    此时顾春正背对着他立在外间墙角的桌前,已被绞了八分干的如缎长发散在身后,黑亮、浓密的长发似一件大氅般,慵懒恣意地自她的肩头罩下,发尾在大腿处温柔轻荡出满地风情。
    目力极佳的李崇琰自是瞧见, 此刻被遮在她乌发之下的,不是规规矩矩的中衣,而是似曾相识的杏红色叠山绫。
    轻、薄、透、软……易撕裂的, 叠山绫。
    许是听得他推门而入的声响, 她身形微顿,片刻后将手中所执的紫铜鸾纹壶放回一旁的红泥小炉上,明烛橘光映着纤细皓腕莹白如玉。
    冬夜暖室,红炉素手。佳人如玉,薄衫招摇。
    若非心头始终萦绕着不祥的预感, 李崇琰觉得,眼前这一幕,与他小时候曾在宫中见过的美人图, 也相去不远了。
    他喉头微滚,有些忐忑,明明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有诈,他的双腿却不受制地非要朝她靠近。
    李崇琰在距离那纤柔身躯半步之遥处驻足,长臂微动,却又踌躇着放下。
    “想明白了?真不怪我了?”他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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