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怎么突然——”
    李陵姮皱眉,“我让你把手伸出——咳咳”
    见李陵姮咳嗽起来,魏昭立刻一个箭步上去,搂着她的肩,一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你别说话,慢点,别急。”
    李陵姮咳嗽声渐渐弱下去,她将魏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拉下去。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魏昭头一回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阿姮,没事的,是有点丑,过几天就——”
    滚烫的泪珠落在魏昭掌心,将他烫得整颗心都疼起来。他急忙抽回手,将李陵姮的脸扶起来。果然,她眼眶已经红了,含了泪的眼珠黑亮水润,像是卧在河底的两颗鹅卵石。
    杀人不眨眼,心肠冷硬到对着小时候的恩师也能痛下杀手的魏昭,却在李陵姮的眼泪中手足无措,败下阵来。
    “你别哭,阿姮,不要哭。”魏昭抬手想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珠。但他的手因为冻伤而变得红肿青紫,就算只是放在李陵姮光润如玉的脸上,都显得极其不配。
    他干脆俯身,用唇轻轻吻去那一颗颗泪滴。
    “阿姮,不要哭了。”魏昭扶着李陵姮的肩膀,柔声道。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若将魏昭比作冷硬锐利的刀,李陵姮的眼泪便是唯一能够摧毁这把刀的武器。
    “你是傻的吗?都成这样了,怎么不让医师处理一下。”李陵姮从刚才大悲的情绪中走出来,朝着魏昭没好气地数落了一声。
    见李陵姮终于不哭了,魏昭心里松了口气。他眼中带着几分下意识的讨好,“我之前忘了,等下我就让医师去处理。”
    李陵姮心知肚明,不是魏昭忘了,就算他当真忘了,难道就没一人提醒他吗?只是她没有醒来,魏昭没有心思处理自己的伤罢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转了话题朝魏昭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二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浦说你被雪崩困住了,你到底——”
    李陵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魏昭。
    魏昭先替她把一旁的药拿过来,喂她喝下后,才慢慢将之前的事告诉她。
    “那么说,江先生果然有问题。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李陵姮听完整件事,在为魏昭的好运感到庆幸的同时,也对江道清这么做的原因迷惑不解。
    魏昭下意识想去抚李陵姮的头发,却在将手放过去的下一刻收了回来。
    第66章 66.关注
    魏昭摇了摇头, “我也想不明白。”
    虽然这两日他一直守在李陵姮身边寸步不离,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好好审过钟浦。从审讯的结果来看,钟浦本身一直就对李陵姮心怀不满, 但这次会想出这个计谋,却是受了江道清的暗示。
    作为江道清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魏昭自认对他有几分了解。他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比起主动帮人,他更喜欢冷眼旁观。
    他当年就曾疑惑过,这样的江道清为何会主动提出收他为弟子。现在, 他更是不解江道清居然会主动为钟浦出谋划策。
    魏昭只能认为,江道清本身就对李陵姮存有杀心。
    但为什么呢?
    若是因为李陵姮对他非常重要,想借杀李陵姮来对付他,江道清既然能掐会算,精通易数, 大可直接用此对付他。
    除非, 江道清的目标就是李陵姮。
    想到这里,魏昭下意识抱紧李陵姮。
    “怎么了?”
    魏昭摇了摇头, 他不想让李陵姮担忧,这种事,有他去办就足够了。魏昭眼神渐渐锐利,江道清, 他迟早会抓住他的!
    接下来的几日, 魏昭一直对李陵姮寸步不离, 甚至恨不得连所有公务都搬到后院里。
    原先他是打算亲自出征的, 现下也只坐镇后方。
    好在,他先前布署得当,早就命几位将军前去伏击烧粮,加上虽然江道清逃了,但木昆、辱纥主两部确实已经投靠晋国。两厢相加,库莫奚其他三部不到半月就被晋国骑兵打败,灰溜溜投降。
    魏昭领兵返回时,李陵姮已经痊愈。对魏昭来说,这一回出征库莫奚族,最让他高兴的不是将库莫奚族收服,除去晋国北疆一患,而是李陵姮平安无事。
    自从得知天统三年年初,李陵姮会有一场死劫后,魏昭便没有真正轻松过。
    现在,天统三年的正月已经快要结束,李陵姮也死里逃生,恢复健康。魏昭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但也许是亲眼见到李陵姮差点死于刀下的缘故,尽管李陵姮的死劫已经过去,魏昭对她的注意却只增不减。
    “殿下,陛下派俞大人来送血燕汤。”
    和宁殿里,正在翻阅棋谱的李陵姮听到宫人的禀报,脸上不由露出无奈之色。
    她起身走到外殿,提着一个红木食盒的俞期恭敬地站在殿里。
    “殿下,这是陛下特地吩咐膳食局熬的,素可泰进贡的血燕,文火炖了一个时辰。”
    五枝将白瓷盏小心翼翼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李陵姮面前。
    经过一个时辰的文火慢炖,白瓷盏中的血燕已经融化为水,盛在白润的瓷盏中,十分好看。
    李陵姮拿着小勺子,放在碗里搅了搅却没有盛起来喝。
    俞期见状,小心翼翼笑道:“殿下趁热喝。陛下刚刚在和崔右丞及其他大人议事,还特地记着血燕已经炖满一个时辰,该给殿下送来了。”
    光是这一个上午,俞期在皇信堂与和宁殿之间来回跑了足足三趟。第一次是魏昭刚到皇信堂时,看见桌上摆了一盘金丝沙糕,他想到李陵姮喜欢吃,当即便命膳食局新做一份给皇后送过去。
    第二次是李陵姮的补药。
    第三次,便是俞期现在送过来的冰糖血燕汤。
    这一个上午,李陵姮一份棋谱都还没看完,就只吃了魏昭时不时送过来的东西。
    她将勺子放回碗中,朝俞期道:“这碗血燕,我稍后再吃。最近真是麻烦俞大人了。”
    从安州回来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魏昭几乎天天如此。
    听着皇后殿下的话,俞期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连连道:“殿下折煞奴了。”
    李陵姮让五枝送俞期出去。五枝回来,见李陵姮对着桌上的血燕汤陷入沉思。
    “殿下,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陵姮收回思绪,朝端着汤的五枝摆摆手,“放着吧,我现在喝不下。”
    李陵姮低着头想事,耳边慢慢响起一阵故意加重的脚步声。
    “我现在不吃。”她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谁料,响起的却是魏昭的声音。
    “阿姮。”
    李陵姮惊讶地抬头,“你怎么来了?”
    魏昭坐到李陵姮对面,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血燕汤,“我听俞期说你没喝,不喜欢吗?”
    李陵姮眉头皱了皱,严肃了神色,朝魏昭无奈道:“二郎,我上午吃多了,当真只是吃不下。”
    听到李陵姮的话,魏昭唇边露出一丝笑纹,“那就好。”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李陵姮继续说道。
    “二郎,你以后不用这样送东西过来了。补药我会让和宁殿的人煎,想吃什么,想用什么,我也会自己吩咐宫人。”
    魏昭唇边的笑纹慢慢放平消失。他直视着李陵姮,眼如深渊。
    搁在小桌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手中的柔软温暖让他眼里的阴霾逐渐散去。
    “二郎,钟浦有句话说的对,你在我身上放的心思太多了。”
    提到钟浦这个名字,大殿里有一瞬间的沉寂。
    魏昭眨了眨眼,努力用平静的口吻问道:“阿姮,你不喜欢吗?”
    李陵姮将魏昭的手握得更紧。面对魏昭这个问题,她心里有些羞涩,但她很明白,魏昭生性多疑又不安,对着他,有些话不能藏在心里。
    李陵姮深吸一口气,直视魏昭的眼,认认真真道:“二郎,我很欢喜。”
    这世间哪个女郎不希望自己爱慕的人,能够同样喜爱自己,关注自己。
    但魏昭在她身上的关注太多了。凡事都过犹不及,魏昭时时刻刻的关注,有时候反倒容易让她生出不耐,让她觉得受到禁锢束缚。
    更重要的是,她看着魏昭斟酌着词句,缓慢却认真地说道:“在我心目中,你的才干智慧,足以让你成就一番伟业,名垂青史。”
    李陵姮双手握住魏昭的手,眼中满是信赖和真诚,“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从明君变成沉迷女色的庸君。”
    她重生前,曾见过带领大军凯旋的魏昭。
    她站在茶楼二楼,魏昭骑着马,穿着铠甲从城外进来。他身姿挺拔,腰佩长刀,眉眼冷淡,浑身带着肃杀之气。仿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
    那一刻,李陵姮就觉得,魏昭此人不愧英雄天子之名。
    就算知道了魏昭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敦厚宽和,但她还是相信,只要他愿意,他会是个好皇帝。
    魏昭反手握住李陵姮,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他低着头,在李陵姮耳边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
    真正的他,比李陵姮知道的还要糟糕。明君圣主,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现在不曾大开杀戒,整治反对他的大臣,不过是因为他还未曾厌倦。一旦厌倦了这一切,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
    如果这是阿姮希望的,他会努力去做个明君,给她一个清明盛世。
    魏昭脑海中浮现起李陵姮刚才崇拜爱恋和信赖混合的眼神,心里的满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只是。
    “阿姮,我不放心你。想让我专心政事也可以,你能不能到皇信堂来陪我。”
    李陵姮没想到魏昭居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她想拒绝,但看到魏昭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不忍。
    “如果无事,我可以过去。”
    魏昭脸上泛起笑意,“那你今天下午有事要办吗?”
    李陵姮摇头,也忍不住笑起来。
    用过午膳,李陵姮带着一本棋谱跟着魏昭去了皇信堂。
    一踏进皇信堂的内殿,李陵姮立即将脸转向魏昭。
    内殿布置得与和宁殿十分相似,华美又不失雅致,很显然不是短短时间内能布置出来的。尤其是那些古董摆件。
    面对李陵姮怀疑的目光,魏昭显得十分镇定。
    “阿姮,我只是想把皇信堂布置得与和宁殿一样,平时休息时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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