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叶嘉泽接到了命他回北岚的圣旨。
    他听沈嘉禾的话,早已做好准备,所以在收到圣旨的第二天便动身了。
    沈嘉禾去送他,一直送出浔阳城外。
    “记得要时常给我写信。”
    “嗯,你也是。”
    “替我向谵王爷和谵王妃道一声谢,谢谢他们将你抚养长大,还将你养育得这么好。”
    “好。”
    “说起来你也到了适婚年龄……”
    “哥!”
    “哈哈,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叶嘉泽跟着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抬手从衣襟里掏出璎珞圈,下面坠着两块麒麟玉,他取下其中一块放到沈嘉禾手里,道:“你的玉依旧由你保管。”
    当初下定决心刺杀贺兰骏时,沈嘉禾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所以他才托贺兰骦将这块玉交给叶嘉泽。思及此,沈嘉禾道:“对了,我一直忘了问,煜王他……他还活着么?”
    叶嘉泽神色微黯,道:“浔阳城破那天,他拒不投降,死在了裴懿的剑下。”
    沈嘉禾早已预想到贺兰骦的结局不会好,听他如此说,依旧深感凄怆。
    忆起初见时,贺兰骦一身锦衣,手握一把折扇,风流倜傥,挡在他前面笑道:“在下赵佑霆,不知是否有幸请公子吃杯茶?”
    第二次见面时,他们在天策将军庙里义结金兰,立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再见时,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煜王贺兰骦,一个是笼中鸟,他不愿拖累他,于是对他不假辞色,冷言冷语。
    贺兰骦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不论是赵佑霆,还是贺兰骦,都是我,与你结拜的是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展哥哥,嘉禾,你赖不掉的。”
    如果早知道那便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沈嘉禾应当再唤他一声“展哥哥”的。
    人生中的每一次离别,都有可能是永别。
    比如他与踏雪,比如他与贺兰骦。
    沈嘉禾突然生出满心惶恐,伸手抱住叶嘉泽,道:“嘉泽,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叶嘉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紧紧回抱住他,道:“哥,你放心,我答应过娘,要替她照顾你,我绝不会食言的。”
    沈嘉禾强忍泪意,用力点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沈嘉禾站在道旁,望着辘辘前行的马车,满心的不舍和不安。
    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临睡前。
    裴懿安慰他,道:“你若是想见他,我随时都可以将他叫来。”
    沈嘉禾摇头道:“鹿临与浔阳相隔万余里,一来一往便要花上数月,太累人了。”
    “也是。”裴懿道:“但我也不忍心你受奔波之苦……”
    沈嘉禾忙道:“没关系,我受得了苦,你便准我每年去鹿临看他一次,好不好?”
    裴懿一脸不情愿道:“一来一往便要花上数月,我可忍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分离。”
    沈嘉禾神色立时便黯下来,裴懿心生不忍,于是道:“除非……”
    沈嘉禾一听有转机,忙道:“除非什么?”
    裴懿勾唇一笑,道:“除非你其余的时间都和我在一起,我便答应你每年去看他一次。”
    沈嘉禾心想,我不同你在一起又能去哪儿呢?
    但依旧有些雀跃,不管怎样,裴懿好歹松了口,每年能同嘉泽见上一面,他便心满意足了。
    裴懿忽然凑近他,道:“话说回来,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是不是可以讨点奖赏?”
    沈嘉禾知他想要什么,也知道那件事迟早是要发生的,躲不开,逃不掉,既然如此,便要学着去享受它。很多时候,人们不得不向生活妥协,但转念想想,妥协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坚持?
    沈嘉禾看着裴懿一脸期待的神色,不由便勾起唇角,抬起下巴微微向前一凑,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裴懿一愣,随即便将沈嘉禾扑倒在身下,双手撑在他头侧,哑声道:“我今夜一定会很疯狂,你如果受不住便说,我会停下来。”
    沈嘉禾轻轻点头,道:“好。”
    ☆、第66章 世子无赖66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日万日到要虚脱了,周三休息一天,捉虫+修文+捋思路。
    感谢支持,比心。
    沈嘉禾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承受了,最终却还是经不住裴懿疯狂的攻势, 开口求饶。
    裴懿猛烈地冲撞片刻, 不知第几次释放之后才停下, 但并不退出来,就着连接的姿势从背后将奄奄一息的沈嘉禾拥进怀里,亲吻着他圆润的肩头, 哑声道:“就让我留在里面,好不好?”
    沈嘉禾没有力气与他厮磨, 默不作声。
    裴懿便当他是默许了,餍足地叹息一声, 道:“睡罢,做个好梦。”
    沈嘉禾几乎是闭上眼睛便睡着了,而且睡得极沉,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他只觉得浑身痛乏, 无法下床。
    裴懿已经不在身旁, 他的身上、床上还残留着欢爱的痕迹, 勾起昨夜迷乱的记忆, 肢体的抵死纠缠、此起彼伏的喘息与呻吟、令人颤栗的极致快感……沈嘉禾从前只觉得厌恶, 但现在,他已经可以用平常心对待,淡然地将床笫之欢视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喜欢也不讨厌。
    外间有下人询问他是否醒了,沈嘉禾不愿让旁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 哑着嗓子道:“我想再躺一会儿,你们都下去罢。”
    这一躺便躺到了晌午,还是被裴懿给亲醒的。
    “还是很难受么?”裴懿心疼道:“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沈嘉禾忙挣扎着坐起来,道:“已经好多了。”
    “听下人说你连早饭都没吃,这可不行,”裴懿道:“快起来陪我吃饭。”
    “好。”沈嘉禾穿衣下床,被人服侍着洗漱,之后同裴懿一起吃饭。
    裴懿对他的口味再清楚不过,着人准备的全是沈嘉禾爱吃的菜。沈嘉禾也确实饿得很了,埋头吃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裴懿给他夹菜,轻描淡写道:“今儿个母后同我提起了甄选太子妃的事。”
    沈嘉禾一怔,随即恢复如常,道:“太子妃之位的确不能空着。”
    裴懿失落道:“还以为你听了会难过的。”
    沈嘉禾淡淡道:“我为何要难过?”
    裴懿气闷道:“算了,你不懂我的心。”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没同意,并同她提了要纳沈落玉为侧妃的事。”
    沈嘉禾原以为当初裴懿那番不着调的胡言乱语不过是戏言而已,如今看来,他是真的要那样做。
    “皇后娘娘绝然不会应允。”沈嘉禾笃定道。
    “那我就同她摆事实讲道理啊,”裴懿道,“古往今来,女色祸国、后宫乱政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一口气说了七八个,然后同母后说,我要向她和父皇看齐,一夫一妻,一心一意,母后被我说动,同意我先纳个侧妃,但不能是沈落玉,须得挑选个有身份的名门闺秀,我自然是坚持己见,母后被我气得够呛,便将我轰走了。”
    沈嘉禾无奈摇头,微笑道:“摊上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很不幸了。”
    裴懿深以为然,点头笑道:“确实挺不幸的。”
    沈嘉禾默了默,道:“对了,裴臻怎么样?”
    因为裴懿无妻无妾,故而裴臻出生后便一直由皇后抚养。
    “挺好的,”裴懿道,“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沈嘉禾放下筷子,看着裴懿,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同你说了。”
    裴懿道:“你弄得我有点儿紧张。”
    沈嘉禾沉默一瞬,道:“裴臻……有可能不是你的孩子。”
    裴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嘉禾竟也知晓此事,讶道:“你怎么知道?”
    沈嘉禾瞧他神色,只是略显惊讶,并无其他,便猜测道:“难道……你早就知道?”
    裴懿点头,道:“裴臻刚出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了。我原本就有怀疑,加上沈落玉告诉我的一些事,我才知道,自己是被公羊素筠和魏衍联手设计了。”
    沈嘉禾便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裴懿什么都知道。他沉默片刻,道:“你打算怎么办?”
    “凉办。”裴懿顿了顿,道:“我亏欠公羊素筠许多,所以我不欲捅破此事,保全她的名节,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罢。还有一层,我想暂时将裴臻当作挡箭牌,这样父皇母后便不会催着我要子嗣,省去许多麻烦。”
    沈嘉禾道:“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裴懿点头,道:“所以我不会伤害他。”
    沈嘉禾默然片刻,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魏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裴懿道:“我原本也想不通,所以我派人将魏衍的调查了个底朝天,这才知道,原来魏衍竟是东玄皇族的后裔。夏高祖贺兰静篡国成功之后,将东玄皇族屠戮殆尽,只有二皇子林翀侥幸活了下来,逃亡去了北岚,改名换姓,白手起家,从一个卖货郎一步一步成为大贾。魏衍便是林翀的重孙。”
    沈嘉禾道:“我明白了,魏衍是想让东玄皇族的血脉重新在皇室流淌。”
    裴懿点头,道:“更有甚者,他意图窃国。”
    沈嘉禾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裴懿道:“既然我已识破他的阴谋,他便不足为惧。”
    沈嘉禾点头。
    裴懿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
    裴懿到底还是说服了皇后,同意他纳沈落玉为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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