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丁氏这一宣扬,丁大嫂和丁二嫂的名声彻底被败坏了,正逢着大房、二房两个适龄姑娘可以嫁人了,媒人们一听是这两房所出,便不接这茬了。
    亲娘都这般狠心,谁知道亲闺女有没有学到个几分?
    莫以后去了婆家,一个不顺心意,便扯着旗子偷偷把婆家人给打卖了吧?
    嫁不出去的丁家女整日在家里啼啼哭哭的,弄得整个丁家整日都阴沉沉的,丁氏便是在这时大摇大摆拿着这个由头在丁家住了下来,在她心里,她能沦落到如今,都是拜这两个昔日的好嫂子所赐,便理所应当的在丁家吃吃喝喝、吆五喝六的好不威风。
    这其中,唯一没受到牵连的便是丁家三房,因着当日诺言的事儿,如今丁小秋还在郁家随同郁桑等一处读书,也算是郁家给丁家留了情面,为此,三房在丁氏来闹时,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心里,也有气啊!
    就因为他们家丁小秋得了那名额,如今在书院读了书,便处处被大房和二房给排挤挤兑,丁三哥夫妻俩平日里也只顾着多干活,对其他两房的冷言冷语也忍了下来,怎也不会想到,她们竟然还打了这个主意,如今触怒了郁家,小秋就算读了书,若是没有舟哥儿的扶持,往后也是困难重重。
    莫非丁小秋不好了,她们还能得到实惠吗?若是他们家小秋好了,丁家又未分家,往后还不是有福同享?
    在丁氏回来的数十日后,丁三个夫妻提出了分家。
    “什么,分家,我不同意!”
    这个要求一提出来,便遭到了丁大嫂和丁二嫂的激烈反对,丁二嫂更是冷眼看着丁三哥夫妻俩:“我说三弟、弟妹,你们这可不厚道了,小秋那孩子如今在书院读了书,往后出来怎的也比家里这些只会卖弄力气的强,咱们一同帮着你养,临到一半了你就想吃独食了,想得美!”
    丁大嫂和丁二嫂的表态,其实也代表了丁大哥和丁二哥的意思。
    丁三嫂原就是个泼辣的,不过是因为他们一房得了好处这才忍了下来,如今也是放开了来,与两个嫂子争锋相对了起来:“养?说起这个我就想笑,我们家小秋在怀云镇上读书、吃喝花家里一个铜板了吗?”
    就是最开始送丁小秋去郁家时给的一两半钱的,他们两口子埋头苦干这么久,早就还清了,到底是谁出的银子来养的?
    丁大嫂和丁二嫂一噎,随后丁大嫂便道:“哪怕没用家里的银子,可小秋被送去读书原就是让你们一房白得了个天大的便宜,要换了是我们两房的孩子,以后不就该我们吃香喝辣了?”
    “就是就是!”丁二嫂也气呼呼的附和。
    “哼,”丁三嫂冷冷一笑:“换成你们两房?人家郁家当年可是说过的,得他们满意才是,咱们丁家唯一得舟哥儿欢心的便是我家小秋,谁让你们两房的孩子没本事呢,这叫各凭本事。”
    “你,”
    “三嫂说得也没错吗,”丁氏在一边磕着瓜子闲闲的说着:“小秋那孩子的确讨人喜欢,舟哥儿早在他第一回过去时就偷偷塞了一把铜板让他悄悄买零嘴,你们谁家的有这个待遇?”
    要不是丁小秋说漏了嘴,她只怕都还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一出呢。
    丁大嫂和丁二嫂震惊的朝丁老三夫妻看过去,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第一回去郁家的事儿仿佛还在昨日,当家的还曾说那舟哥儿性子薄凉,对几个舅舅们不亲近就算了,对小辈们也是不冷不淡的,怎么都不会想到,想到……
    丁家这头没商量出个一二,那头郁桂舟过了会考,随后状元公的名头传来时,丁家人才开始后悔莫及,尤其是丁氏,接连找丁大嫂和丁二嫂干了几回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回是真伤心了。
    那可是状元公啊,如今还是一州知府,她这个状元公的亲娘原本可以安安生生在家享受别人的追捧,享受着儿子带来的荣誉,以后说不得还能捞个诰命夫人当当,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丁氏伤心过度,气得一下倒下了。
    此时,丁家也在商议补救的法子,依丁老太的意思,为了让郁家看到丁家的诚意,便如同郁家休妻一般,休掉丁大嫂和丁二嫂两个不贤惠的,后被丁大哥兄弟连哭带嚎的才绝了这心思,丁老太听着里屋丁氏唉声叹气的声儿,眼眸转了转:“去,把家里几个姑娘带来。”
    丁老太的意思很明显了,为了巩固郁、丁两家的关系,要送姑娘过去伺候,除了丁三哥夫妻俩不赞同外,其他两房都是高高兴兴的去叫人了,这叫人来前,还得好生打扮打扮。
    说起来,表哥和表妹,不正是天生一对吗?
    十里山河开外,高山耸立,云雾缭绕,端看亡山之巅确确实实是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但视线移到下头,坡上到处砂石成堆,石缝间偶尔才能看到一芽青色。
    郁桂舟和郁言等人站在那落雁坡下,呼吸着亡山淡淡的带着灰土的气息,耳边听着嘶声嘹亮的尖叫、碰撞、呐喊,面上儿都浮现了复杂。
    那落雁坡下一名士兵跑了下来,禀报道:“回将军,大人,此土家寨里的贼人已全数弃寨逃亡,如今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几人对视一眼。
    “留下的还有多少?”
    那士兵答:“大约有一百来位女子,还有二三十幼童。”
    郁桂舟撩了撩衣摆,走在前头:“随本官一同前去看看,留下一个大队驻守在落雁坡下,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境。”
    “是。”得令的副官便带着一队伍整齐的把亡山唯一的通道全盘堵死。
    郁桂舟、乌寻、郁言和陈蕊便一同进了那土家寨,那寨子里依着山体而建,上下起伏,最顶点便是寨子中心,进门的底下,便是那一百来位强抢来的女子和懵懵懂懂的幼稚孩童,也有一些懂事的,警惕的看着他们。
    郁桂舟走了过去,这群被聚拢在一起的神情麻木的女子眼神跳动了下,很快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从方才这些士兵们冲进来后,断断续续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朝廷又派兵来了。
    有年纪稍稍大一些的,还曾见过几年前的场景,也是如同今日,朝廷派来的军队冲进来,可最后还是撤了回去,所以,已经没有人再抱有期待。
    “本官是朝廷钦点的亡山知府,这些年来我大魏君上从未忘记过亡山老百姓,曾数次派兵镇压,虽无功而返,但我君忧心从未减少,本府知你们心里定然也渴望重见天日,与亲人阖家欢乐之时,定然会为你等讨一个公道,让罪有应得之人伏诛。”
    半晌才有人小声的问道:“真,真的吗?”
    郁桂舟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本府早已立下誓约,不除贼子,天理难容。”
    郁桂舟年纪虽小,甚至比这些女子中不少人看起来还小,但他稳稳当当的站着,便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威信,女子们眼神逐渐开始变换,眼底也有一簇火苗开始闪动。
    “报!”一个骑着骏马的副官翻身下马,疾步而来:“报告将军,大人,驻守泰州的营户婉拒了调遣士兵的请求。”
    乌寻蹙起了眉:“大人,你看?”
    郁桂舟面容肃穆,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放到乌寻手上,眉宇之间满是肃杀:“拿令牌去调兵遣将,务必要从泰州调遣两千将士过来,若敢不从,皇命在先,任何胆敢阻挠本官清理亡山的,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杀无赦!”
    “是!”乌寻郑重的接过了令牌,翻身上了士兵牵来的良马,带着一队人马亲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郁桂舟:不动作猛点,我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媳妇和儿子?
    第151章 为官之道(二)
    这块刻画着一个令字的铁牌是郁桂舟出发那日, 临走之际被魏君赐下的, 或许是他们收集亡山信息时的一举一动皆被魏君看在眼里,最后又赏了个恩典下来, 且依照郁桂舟计划的这般大刀阔斧的清理, 他带来的一千士兵确实不够,有了这个便能从就近的州府调兵遣将过来。
    亡山境地广人少,除了州府外,还有其下四个县,十五个镇,几十个乡村,虽然比不上别的州府人口多, 但因亡山独特的地理, 也不少了。
    乌寻带人离开后,郁桂舟也带着身后的副官去寨子上查验,临走时, 他让郁言和陈蕊帮着把这些女子和幼孩的信息都登记起来, 以便在肃清了亡山后, 可以把这些女子送回家去,以便阖家团聚。
    寨子上, 一些常用的桌椅和摆件还摆在各个房里,只贵重东西都不见了,挖出来的地窖里头,土家寨的米面等物也被搬空,屋里屋外都是整整齐齐的, 显然是准备充分,悠闲的离去,至于那些身外之物,大有一种“富裕,任性,随时可买的”的讯号,若被士兵给破坏了,又置办便是。
    那一百多位女子妇孺显然也是故意抛下的。
    郁桂舟带着人在寨子最顶端依着凭栏眺望远处,这些贼人倒也是有些头脑的,站在这里,下头落雁坡下的情形一清二楚,怪不得能占据亡山最重要的地方,凭着这一处便富得流油。
    可惜,他们的富却是建立在了亡州老百姓挨饿受苦之上!
    “报,大人。”
    有小兵跑了上来,道:“大人,我们的人在后山半腰处发现了一条通道,还有齿轮脚印,已探明那印子是近两日留下的。”
    郁桂舟点点头,让人继续侦查,身后副官问道:“大人,如今这土家寨的粮食已经被搬空,那咱们是趁机追上去,还是……”
    郁桂舟沉吟片刻,看了看身后密林高大,一片一片青色丝毫无缝隙的大山,道:“追不上了,亡山是他们的大本营,传我命令:兵分两路,你着人带上五百人马去最近几个贼窝看看,是否贼子已经转离,在命一队兵马进山,投入迷药弓箭□□,进山寻找食物,几人一组,上下左右互盯,不得掉队。”
    “是!”
    副官领命而去,而看似发号施令轻松简单的郁桂舟却淡淡的蹙着眉,两手撑在了凭栏处,心里一个念头一个念头的转着。
    黎明十分,在夜与日交替之际,千人大军便压进了落雁坡下,如今不过破晓之际,日头才冉冉初升,他本以为会一举拿下这落雁坡上的一伙贼子,没成想去扑了个空。想来也是,这一伙贼子盘踞经年,里里外外的必然打点了不少,无论是谋略还是消息定然是整个亡山得到最快的,能跑也并不意外。
    不多时,土家寨后的山林里想起了令人畏惧的野兽的叫声、躁动和狂暴,惊得后山处的树叶都扑扑的往下掉,又过了一阵,那叫声逐渐惨烈,一片密林里很是闹动了些时候才安静了下来,随后,若隐若现的血腥气扑入鼻里。
    “天,那是什么”
    “他们在山上打到猎物了?”
    在原地等着郁言等人登记的女子们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好像这群扛着野兽、浴血归来、满面肃杀的士兵们是天神下凡一般。郁言一边登记,一边随意的问道:“怎么了,亡山没人进过山吗?”
    他们脚底下这土家寨还是依山而建呢?
    谁知这些女子们沉默了半晌后,又七七八八说开了:
    “那是当然,亡山密林处的野兽多,又凶猛,便是猎户都不敢进山,只能在外围处捡捡漏。”
    “可不,别的人胆小的,在那周围瞧见里头走动的野兽都吓得腿弯,寻常人哪还敢进去?就是这寨子建得也不深,不过是占了那砂地坡,听说当年建寨子也是丢了好多条人命在里头才换回来的。”
    “唉,你们是没瞧见当年那情形……”
    郁言听她们一言一句,倒是好奇起来:“既然那山里野兽多,在林子外头都有危险,那怎不见那些野兽下山来?”
    “怎会没有?”
    亡山之称在当地人眼里,最开始其实是因为这里的野兽太多,时常下山偷袭或咬伤人,事情频发后才逐渐被人唤着亡山亡山,意思就是离山近,容易丧命。只是到了如今,山里的野兽已经不再下山,反倒滋生了强取豪夺的贼人,也一样要人命。
    “为何野兽不下山了?”郁言不解,莫非这亡山的野兽还改吃素了不成?
    这一回,女子们都是沉默,不再七七八八的说了起来,或面面相觑不再开口,良久才有一位年长的女子带着不确定的说道:“其实,最开始这山下也是可以种植的,那时候山上还时常有野猪下来祸害老百姓的庄稼,我曾听家里人说过,近百年来,山下逐渐成了砂地,那山上的野兽便再不曾下来过。”
    当然,若是有人主动进山,那就不同了。
    郁言心里一笑,倒是绝对亡山的这个传说还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一队数百人的队伍扛着野味儿下来了,肥头二胖的野兽们软绵绵的被士兵们抗在肩上,血水流了一地,染红了士兵一身,还有些士兵们除了扛着这些体积庞大的野兽,下来时还顺便串了些小型的野味儿,野鸡野兔的逮了不少。
    带队的一名副官在最底下面朝最顶上的郁桂舟汇报,声音遮掩不住的喜悦:“回大人,第三大队二百士兵不负所望,猎杀了凶猛的野兽,大伙全归,无一人身亡。”
    郁桂舟早在上头就清晰的看清了他们放下的黑压压的野物,心里最大的担忧终于放下了,不由笑了起来:“做得好!现在由剩下的将士们负责烧火膳食,第三大队特许休息两个时辰,伤者出列疗伤。”
    第三大队的士兵们咧着嘴笑了起来,当即便原地坐下休舔了起来,也有受了伤的士兵去领了药粉包扎一番,翘着腿看着剩下的人拖出一只又一只的野味儿宰杀了起来,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再洒点佐料,那香气飘得老远。
    辰时三刻,派去就近查看贼窝的二大队副官骑马闯了进来,脸上还沾着血滞,他一下翻身下马,禀告道:“回大人,就近几个贼点我们已发现了一个正在撤离的贼人们,已经拿下,另两个,属下无能,去时已空,且离开不过半日,属下已命人继续侦查了。”
    能拿下一个已是意外惊喜了,郁桂舟道:“做得好!”
    他本以为,这几个据点能离得这样近,那这土家寨得到的消息到其他贼窝哪儿也慢不了多久才是,如今这里已空,只怕这整个入境之地都是无贼子出没才是,当下大笑起来:“把那些贼子关押起来,分开来严加审问,至于那贼子首领,便关在地窖里去。”
    副官有些不解:“大人,难道不是应该严加审问那两名首领?”
    郁桂舟摆摆手,从上头走了下来,走到下面,撇头看向了入口不远处那群乌泱泱的人,道:“不必,先审问那些小的,把那两个首领关在地窖里关上两日,待我们离开再行处置,至于其他的妇孺与需做好登记,与这些土家寨的分开,一左一右,在这最下层不禁足。”
    副官点点头:“那下官这就去。”
    郁桂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急什么,先吃饱了饭再干活也行。”
    这副官是个老实的,又点点头,走了几步又被郁桂舟给喊住了,郁知府是个心善的人,有些事他看不过也忍不住:“先把那群妇孺带来,与这边的妇孺同样,优先款待幼童,等我们的士兵们吃了后在发些给那些女子,至于那些贼子,那就不用管了。”
    成年人吗,饿个三日都是饿不死的,郁知府的优良美德就是尊老爱幼,这里没有老的,便先顾着幼的了,当然,倚老卖老的他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副官一一照办。
    午时后,郁言和陈蕊总算把所有妇孺的信息给登记完毕,两个找到了在推演地形图的郁桂舟,把手中装订好的策子递给他,郁桂舟接了随手一瞧,也没多大意外,这里的女子十有五六都是亡山姑娘,出自各个城镇,还有下头不少村里的姿色上佳的女子通通被掳了过来,成为这些贼子的禁脔。
    这一禁,就生生把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熬成了面黄肌瘦、发丝枯萎的妇人家了,她们中还有不少人给贼子生下了孩子,可到底孩子的父亲是谁,少有人能说得出来。
    郁言问道:“这些妇孺你打算如何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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