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整一条大街望过去都死气沉沉。路面积雪白天就化成水,与路面上的泥不分你我,又被来往的车辆撵的七零八落。

    可到了晚上,所有已经化成了水的雪,重新结成冰。

    ☆、事故

    路琢寝食难安的同时,杨子湄也麻烦缠身。

    西北边地的风光多以粗狂为主旋律,不加雕琢而自成一体。杨子湄本次约的客户是几个身子硬朗的老年人,都是孙子孙女儿给他们安排的。

    这一路,杨子湄抛弃了原来那些动辄幕天席地的做派,步步小心谨慎,住店、吃饭都要事先问问有没有什么忌讳。他本来是打算回掉这次私聊的,不过转念又一想,真正能懂得世间百态的,大概就是这些尝尽了人生百味的老年人了吧。

    于是集合前,他再三叮嘱几位老人家,有什么随身的药千万带好,并且万事求全的在保险额上多加了一倍。他还多留了个心眼儿,带他们先去医院做了个常规体检,得到医生同意才带出来,出行时也避开了飞机,全程都是铁路。

    他给路琢发自拍的那个晚上之前,一切情况都是好的。到第二天,风沙突起,他陪几个老人家在一处貌不起眼的小店里打扑克。从窗外看外面的世界,堪称伸手不见五指。

    杨子湄骨子里那个“极致”的因子作祟抽风,他觉得第一次来就赶上这么大这么壮观的风沙,简直点儿高。

    他把自己的袖子、裤腿全都撸上来,然后别出心裁的在头上套了一个大号塑料袋,又把他能收集到的绳子全都连在一起,一头绑他腕子上,一头绑在门外的把手上,站在小店紧闭的门前深吸一口气,猛然打开门冲了出去。

    门就开了那么一会儿,屋里的地面上就积了厚厚一层土。

    他恣无忌惮的风里奔跑,沙子混着土疙瘩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划过,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然后他还嫌不过瘾似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心里默数一二三,猛地把塑料袋扯开扔掉,在漫天风沙里伸长了胳膊自拍。等到嘴里鼻孔里耳朵里灌满了沙子,他才意犹未尽的冲了回来。

    薄毛衣已经被沙子整个染成了黄色,原来打理的层次分明、带些小凌乱的发型被打的乱七八糟,头皮里的沙子不动它的话,带回去就能给路琢下一次沙子雪。整个人跟从坟里捞出来似的。

    但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整个人神采奕奕。

    一路上,几个老人家被他伺候的妥帖周道,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特别好,这会儿一个个笑他笑的合不拢嘴。

    杨子湄自己也笑,管店家要了条拂尘,小幅度的掸掉身上的土。

    突变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姓陈的一位老先生感觉自己闷得慌,一手捂着心脏就要往桌子上趴,沟壑纵横的额头上那些皱纹全都纠结在一起,随后豆大的汗水开始往下淌。陈老先生自己有冠脉硬化病和轻微心绞痛,一直都有用药调理,几年下来保持的还不错,而且随身有带药。

    杨子湄也不慌,他利索的从自己包里翻出陈老先生带的硝酸甘油,往他舌头下一压,仔细的在一边观察动静。

    路琢给他写的那一大厚本的急性病上就写到了心绞痛,舌下含服硝酸甘油就可以缓解症状,平均是一到两分钟,至长不超过十五分钟。

    可是已经十分钟过去了,陈老先生依旧没见缓解,兀自捂着自己的心口趴在桌子上。杨子湄看情况不太乐观,叮嘱其余两个老先生帮着照顾,起身拔脚就往这个小县子里的卫生所跑。

    他把那值班卫生员带过来,两个人急急忙忙把陈老先生搬到一辆小平板车上往卫生所去,等到进了卫生所,杨子湄一摸口袋,手机已经掉了。

    做完心电,出来的结果显示,整个心脏的前心壁大面积临时缺血性坏死。卫生所条件有限,没办法做动脉造影,并不能精确定位到底是哪个束支堵塞。

    而有条件的医院都需要开车才能去。

    但风沙太大了。

    风沙柔和下来的时候,距离陈老先生昏迷已经六个小时。

    等到人送往大医院,推进手术室已经晚了。六个小时,心肌的临时缺血性坏死转变为不可逆坏死,已经没办法挽救。调查原因显示,左心房与左心室交界一个小的附壁血栓脱落,没有随大动脉进入体循环,而是在主动脉根部就进入了冠脉,加上冠脉血管因粥样硬化导致的管腔狭窄,使得整个心脏血供受阻,心肌缺血,而后坏死。整个血液循环系统全部紊乱,心脏的窦性搏动发展为心室颤动。

    屏幕上那线乱糟糟的挤了一阵子之后,平了。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踟蹰!

    杨子湄大脑“嗡”的一声,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他想到过的最坏的结局,至多不过差评漫天、于这一途吃闭门羹,从来没想到这事能与人命有什么联系。死亡真的是一个不可戏说的话题,况且当事人还不是自己的直系或是旁系,是一个仅有过数面之缘、说是萍水相逢亦不为过的陌生人。

    那人突然就死在自己的眼前,杨子湄仿佛透过那心电监护上平直没有尽头的线,看到了无数纷纷随之死亡的东西。他一静一动间都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像是属于自己的,倒像是一具空有形体没有思想的傀儡。那感觉诡异极了,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扭头,什么时候抬手,一举一动都像被什么人操纵一样。

    实在是镇静不下来,他就跑到水房里往自己头上浇了一头凉水,深呼吸好长时间,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慌,然而去拿抽纸的手还是抖得不行。

    等到医院来催家属领人,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好多通电话没打。

    他就近买了个小灵通,到倒卖电话卡的地方临时买了张卡,坐在医院走廊的塑胶椅上,对着包里笔记本上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打。

    第一个,打给陈老先生的家里人,通知他们来认领尸体。

    第二个,打给c市签订合同的保险公司,叫他们派人过来调查情况。

    第三个,打给路琢,但他每次都茫然的张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最后都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加上是个陌生号,路琢喂了几声之后就挂断了。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儿,就先跑去县里的小火车站,给两位老先生买了回家的火车票,送他们上了火车,并通知他们家里到车站去接人。

    然后他就开始等,等着两路人马来。

    他不害怕承担责任,他只是承受不了死亡。

    而且,他向来对残局游刃有余。

    陈老先生家里的大家长几乎全部到场,最年长的一个中年男性甫一见面,连问都没问,上来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打的他一侧耳朵嗡嗡直叫。

    陈先生揪着他领子质问,冲他咆哮:“走的时候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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