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人鬼殊途我又不是不知,只是叫我离他去,我如何也做不到,便只好出此下策,能跟在他身边,陪他一时一刻也是好的。”

    潭溪叹息道,“你这痴情倒是叫在下也不得不服了,古今儿女中,像姑娘这般专情的,真就不常见呐。”

    话音刚落,却见远处的和尚睁开了眼,淡淡地朝潭溪瞥了一眼。

    潭溪猛地打了个激灵,却见那和尚只是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复又阖上双目静坐。

    素锦却犹未知,自顾自道:“倒是不知公子为何在这里?”

    潭溪被和尚那一眼吓得心惊肉跳,见素锦问话,便朝火堆那边努了努嘴,道:“因为他。”

    素锦回头瞧了眼,笑道:“他?”

    潭溪摇了摇头,叹息道:“他爹乃是我生前的大恩人,死时见了我,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别叫他潭家绝了后,我便跟着这个傻楞子四处闯荡,寸步不敢离身儿。”

    素锦笑道:“难为你了,要我说你也不必护他,俗话说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再怎么护着也是不成的。”

    潭溪道:“虽是这么个理儿,到底我心里踏实些不是。”

    又一阵风吹过,树上沙沙响着,和尚肩头的旧衣裳叫风给吹翻在地上,潭子实也跟着缩了缩膀子。

    素锦见了,忙朝潭溪道:“潭公子,这里风大,我这便告辞了,你……多多保重。”

    潭溪点了点头,瞧见素锦血红的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柔情蜜意,若流水般缠绵,又似星火般闪烁,便道:“姑娘眼中……”一时又觉得失语,忙摆手道:“保重,保重。”

    素锦笑了笑,转身走了两三步,又猛地回身,道:“莫说我眼中有什么,你倒是看看你眼中可有?”

    潭溪被问的一怔,不知她是何意。

    只见素锦腾空飘起,飘到小沙弥头顶,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过了会,小沙弥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从地上捡起那件旧衣裳,重又搭在和尚身上,又从包袱里挑出件蓝灰的布衣,仍在地上。

    潭溪会意,忙走过起捡起,也搭在潭子实身上。

    潭子实将脑袋缩进衣裳里,咕呶着沉沉睡去。

    次日天还未亮,潭子实猛地睁开眼,夜里梦到一只女鬼追着自己要心肝吃,醒来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地上的火堆烧得只剩下短短几根树枝,零零星星还有几簇火苗,中间正冒着青白地小烟儿。

    昨夜露水重,身上的袍子早被露水雾湿了一层,便忙趁着火未熄,跑到林子里找了些枯枝,重又生起火来。

    火苗噼里啪啦烧了起来,和尚睁开了眼,小沙弥也睁开了眼。

    “大师,你醒了。”潭子实忙朝和尚挤出个笑。

    和尚点了点头,看了看天,灰蒙蒙一片,几颗星子低低垂在远处的水面上。

    潭子实方才被噩梦惊醒,不敢再睡,怕又梦见那女鬼,便撑着眼皮,坐在火堆边上干熬。

    半晌儿,潭子实忍不住道:“看面相,大师倒是颇有仙风道骨,不知大师可会批命看八字?”

    和尚淡淡一笑,道:“心中有佛,乾坤自知,万物皆在乾坤。”

    潭子实闻言,欢喜道:“既这么着,大师可否为鄙人指条宽敞大路?”

    和尚打量了他一眼,不言语。

    潭子实苦着脸道:“大师有所不知,我祖上乃是做药商的,算得上家财万贯了,只是前几年我爹刚一死,我家便叫火烧了个精光,如今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又恰逢乱世,三番五次的险中求生,如今得大师相救,我才捡回一命,不知以后会遇何险境,可还有人相救?”

    潭溪冷笑道:“你的命乃是老子救的,以后便还是老子救你的命。”

    潭子实顿了顿,又道:“大师,你若心中有佛,便发发慈悲,替我算上一卦,好为我指点迷津,好叫我脱离这人世无边无涯的苦海。”

    和尚笑道:“人生在世坎坷难免,你的命数早有天定,和尚我如何能左右得了天?”

    潭子实耷拉着脑袋,闷闷道:“既然如此,那大师只告诉我,今日我将何去何从?

    和尚哈哈笑道:“你既然这么问了,我便也不瞒你。”

    潭子实忙抬起头,一双眼贼亮。

    “如今你既想脱离苦海,我便就为你指明一路,你可听说过,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句。”

    潭子实点了点头。

    “如今这岸,唯有佛祖脚下十方净土,方可叫你脱离那无边无涯的苦海了。”

    潭子实闻言,又耷拉下脑袋,念着尘世里的花红柳绿,心中一时不舍,便道:“不好,可有他路?”

    和尚掐了掐手中的佛珠,微微阖上眼,想是早知如此,面上不动声色,道:“既如此,那便还走你的红尘路去罢。”

    潭子实蹙眉道:“如今这里荒无人烟,河那厢又有乱兵厮杀,该是怎么个走法?”

    和尚道:“不愁不愁,你且在这里候着,自会有人带你入碌碌红尘,到时你便知了。”

    说罢,不再言语。

    这会儿天微微亮了些,东边一溜小山被日头打红了山尖儿,河上雾蒙蒙一片,烟气随风而动,水面时隐时现,仿佛要有仙人踏水而来一般。

    潭子实望着远处的山山水水,吸了吸被露水打湿的鼻子,一时也无话可说。

    到了晌午,小沙弥从褡裢里掏出些干粮来,三人吃过,潭子实又懒懒地睡了一觉,三人直坐到到日曛。

    那时,天边飞霞已尽,倦鸟归巢,河水上有群燕低低徘徊,岸上又有蜻蜓缱绻流连,说不出的恬静闲美。

    潭子实正望着水面发怔,偏偏此时肚子又叫了起来。

    小沙弥忙捂着装干粮的褡裢,瞪了他一眼,潭子实只得按着肚子,将屁’股往后头挪了挪。

    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潭子实瞧去,却见不远处的树梢上惊起一群灰不溜秋的麻雀,过了会儿,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和尚抬眼瞧了潭子实一眼,朝他淡然一笑道:“来了。”

    潭子实心中一颤,又惊又喜,忙一眼不眨地看着脚步声来处。

    不多时,一颗老桦树后闪出个灰溜溜的人影来,潭子实仔细看时,却是个樵夫扮相的中年人,穿一身脏旧的灰布衫子,带一顶黑布方帽,肩上正挑着满满两担干柴。

    潭子实疑惑地看了和尚一眼,和尚并不搭理他。

    那人径直朝三人走来,走至近前时,却停住了,放下柴禾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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