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放假,三十多年来风雨无阻。今年的校庆日正好连着周六周日,校团委干脆把党建活动算到这个校庆小长假里头,规定每个班必须进行集体出游,游完了交照片交心得,还必须和思想道德建设有关。

    大学的班级结构松散,好在杜燃他们班的班长行事颇有琅嬛之风,三下五除二就订好了出游的景点——灵鹫山。又微信飞信短信一通通知外带用上word of mouth,直到确定所有同学都知道这事以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之以报销。这个专业的学生大多来自五湖四海,很少有人去过郊区的灵鹫山,全数欣然从命。

    杜燃是团支书,因此即使他是几百个里面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去过灵鹫山的学生也被无奈抓进了队伍。

    “哥们你给点力成不。”某节课下课,班长拍着阶梯教室的长条桌子咬牙切齿,“为了这次活动我特意把进山口选在玫瑰园情人谷。这对一个大fff团成员是多大的伤害你造吗,亲,你造吗。”

    “你就算包邮我也……”杜燃说到一半,抬头一看班长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一戳就能出水那种,一抹额头说了句成吧。班长欢呼雀跃地挥舞名单飞奔着去攻略下一个同学了。杜燃抱着手臂目送他,手头转了半圈笔,一不留神掉了,一边捡笔一边感叹年轻真好。

    很少有人知道,杜燃高中的时候曾经是个户外运动爱好者。第一次登上灵鹫山的时候是个深冬,山上冷得几乎没有游客,幸而没有下雪,就算有几截没有修石头台阶也能靠着登山镐勉强上升。

    快登顶的时候他才知道,越到上方就越难爬,深冬植物大多凋零,除了石头岩壁以外无处借力,灵鹫山地形奇特,他攀登的一侧又恰好不属于缓坡,即使山不高登顶也格外艰难。没有队友,没有搭档,保险绳无处安放,杜燃就这么慢慢地挪到了山顶,手心隔着厚厚的手套,却依旧被磨出了一层泡。

    那是他的沉默年代。爬山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错觉,生死在自然间悄无声息。有几次他以为会在山上跌得粉身碎骨,脑海里同时回荡着命不该绝和就当赎罪两种声音。

    然而他其实无罪可赎。基督教说每个人都有原罪,杜燃不信那个;释迦摩尼说每个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杜燃也不信那个。这不是任何一种宗教意义上的赎罪。它很有可能关乎一个平常都市人类看来十分可笑的终极。

    无人相信和关心的终极。

    我们相信的是信用卡、消费主义、有效市场理论和今日股价。

    杜燃最后也学会了关心这些东西,不过在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时候,山川湖海以一种极其宽容的姿态包容了他。他脚前的石块曾经崩解碎裂,掉进只有两步远的几千米深谷。崩解在他脚下停止了,他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抓住保险绳,思维却格外清晰。

    电光火石的几秒里,他脑子里闪过父母闪过前程和往事,最后想起那个几年前见过的少年。不知道自己荒谬的行为是否对他造成了永久的损伤,也不知道将来是否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

    那是他的罪。和行为方式与智商无关。

    温博文这边倒是对灵鹫山兴趣不小,自从父母搬离这个城市以后他就很少回来,对灵鹫山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那个夕阳前面的荒山而已。没想到他从外地考回这个城市,灵鹫山已经作为旅游景点开发了出来。尤其是山下那片玫瑰园,据说交一张门票钱就能在里面剪两个小时的玫瑰,拿回来送女朋友一定很划算。

    温博文喜滋滋地扒拉着玫瑰的市场价,完全忽略了自己首先没有一个女朋友的事实。

    第14章 第十三章

    温博文觉得,只要努力努力,女朋友这种东西总会有的。因此依旧天真快乐地摩拳擦掌准备大摘一场,于是前一天准备好了各种装备,早早上了床。

    第二天起床是个大清早,杜燃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就听见对面床的温博文起床带起的零零碎碎的声音,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心里叹了口气,脑子里滑过一行当初雷倒千万人的话,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蹑手蹑脚起来刷牙洗脸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就在这么两三分钟内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杜燃专用的内心吐槽版外号。

    五月的天气总是很美好的,六点半多点天就开始转亮,显出一种薄而清透的蓝色。灵鹫峰离他们在市区的校园并不近,不早些集了合上车怕是要在那边留宿。杜燃看了一眼在姑娘堆里听笑话的温博文,黑着一张脸点开始清点人数。

    差不多点完的时候远处一辆巴士缓缓开到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开启车门的时候温博文蹭地一下就两步踏上了台阶。

    他晕车,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今天可是想保持一个好形象追姑娘或者让姑娘追的,吐啊吐啊的虽然最终会习惯,可是毕竟不雅不是。不赶紧的挑个前排的位置坐,等会儿开到山下没公路的地方一通颠簸,下车时候着实难有形象可言。

    温博文在车下时候身边就是一群姑娘,现在跟上来的自然也是女孩,巴士两人连着坐,温博文身边也坐上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

    杜燃等所有人都上齐了押尾上来,车中间便有人招呼他过去。他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第一排温博文和他身边的女生,对后面的人摆了摆手。

    让人家姑娘坐到后面这种无耻的事情,杜燃这种衣冠禽兽是干不出来的。他想了三秒钟,拉开车前端横梁上的导游靠背,抱着手臂靠在上面。

    杜燃眼皮底下的温博文刚想和身边的姑娘搭话,一抬头看见一张冷着的脸,顿时习惯性地翻起了白眼,兴致全无。

    “燃哥——这给你留了位置啊。”

    车身中央的哥们完全不能领会杜燃的良苦用心,见他没走到后面去,两手张开呈喇叭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温博文挑了挑眉毛扬起下巴:“有座位不坐你是闲的吧。”

    杜燃:“我晕车。”

    不知道为什么,温博文觉得这语气里半是调侃半是严肃的调调极其熟悉。温博文身边的姑娘听见这句话却显得有些抱歉起来:“杜燃,要不你坐这儿吧,我不晕车,是为了陪文莱坐这的。”

    “不用了小满,你是女孩子。”杜燃笑了笑,最后三个字咬字清晰,仿佛别有所指。温博文身边的姑娘脸似乎微微红了一下。过道另一边座位上的短发女生文莱清脆地笑了起来,被小满抬起手推了一把。

    温博文嘁了一声,仿佛认定了杜燃今天依旧要跟他过不去。那句“女孩子”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才西线无战事了几天啊,又原还原了。

    不一会儿车子启动,便有人对着站在汽车前端靠着导游背板儿的杜燃起哄,说着“杜导游,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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