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穿越) 作者:江上鱼肚白
    ——(45)
    因为它对于心神的损害过大, 好用归好用,但却伤了点天和,这种丹药已然在许多代人中绝迹。
    沈喑只在一些志怪里读到过这东西, 心中升起了疑问。
    以隐世的仙医十四阁为首, 各大医修宗门纷纷停止炼制这种阴损的丹药, 丹方也已不可闻。寻常人皆不可得,就算他是丞相之子, 丞相也不过豢养了一些金丹的走狗, 但是这种隐世不可闻的丹药, 他是怎么得到的?
    分明, 上一次交手的时候, 这小公子还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一堆金丹修士都不够给他擦屁股的。今天倒是突然能撑起个反派的样子了,手段高明不少。
    沈喑不禁猜测, 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别的人。
    眼下的争端,真的只是些个不入流的宗门之间的争抢吗?沈喑隐隐觉得, 没这么简单,别是被人当了棋子。
    但是这会儿局势未明, 甚至自身难保,除了直觉, 沈喑也理不出更多头绪。那人一副还不算完的样子,沈喑心里骂过十条街, 算了,纵使千头万绪, 也得先熬过今天这一劫再论。
    喂
    恍神的片刻,沈喑也被强行塞了一颗丹药。但它落在嘴里的感觉,似乎也不是丹药, 沈喑没机会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他有意将那东西吐出来,可它好像长了脚一样,吐都吐不出,硬是顺着沈喑的喉咙滑下去,引得沈喑一阵反胃。
    你给我吃的什么?
    沈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内腑涌动,七经八脉涨得发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人像疯子一样笑起来:
    仙丹,能让你□□的仙丹。
    吃了这个,你这副身子,可就再也没办法故作清高了。
    品相绝佳的空灵体,辅之以多味欲蛊当中势头最猛的这只蛊虫,岂不成就这世上最绝艳的炉鼎体质?
    他踱步走到段嚣的身边,握住穿透段嚣手掌的那个匕首,又不解气地连带血肉旋了一圈,恶狠狠地:你这一刀,不白挨。
    我说了今天不碰他,便不碰。
    只是来日,待到欲蛊全然生效,你的沈师兄,恐怕早就成了欲.求的奴隶,只会眼巴巴想着求.欢了。
    看着段嚣急火攻心的样子,那人得意极了:说不定下次再见时,你的好师兄正眼含春水,媚色天成,求着我弄他呢。
    沈喑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蓄力,终于,手腕上的锁链被他挣段,沈喑见不得段嚣被欺负,积压在情绪中的愤恨变成一种爆发力。
    甚至顾不上他体内的什么鬼的蛊虫,现在他只想这个人死。
    把段嚣伤得那么厉害,他必须死。不单要死,沈喑要将他身上的筋骨一点一点抽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沈喑直接握住原本缠在他手腕上的锁链,当做武器,扑上来勒住那个小公子的喉咙。
    低沉的声音分明就是来索命的:我日后怎么样尚未可知,但是你现在就要死了。
    开心吗,高兴吗,那就,继续得意,以为就你懂点折磨人的下三滥吗?
    好啊,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沈喑只是自顾自地逼问,手上却勒得很死,根本没打算给他机会回答,等会儿,如果你还能说话,你可以说说,是你魔高一丈,还是我更胜一筹?
    不多时,那人在沈喑手中挣扎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俨然出气多进气少。
    沈喑下意识地,暂且松了松手,这么简单就让他死了起步太便宜。另一方面,沈喑还有些话要留着慢慢审他。
    今天这局面不像是那些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随意编排出来的,如果这些蠢货是被利用的,那么沈喑想知道下棋的人是谁。
    至少,他从哪里搞到的着许多种绝版丹药,总能问出个一二三四吧。多少得到个线索,继而顺藤摸瓜。
    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权贵子弟,沈喑直觉得伤眼睛。
    算什么贵胄呢,那人压根没什么本事,别说修真练气,怕是身子骨也早烂在温柔乡里了。
    也就仗着段嚣重伤,内力尽失,估计沧海阁也曾对他夸下海口,说着地牢是如何固若金汤,说沈喑身上这特制的锁链是多么刀枪不摧。
    沈喑放开他的脖子,他已经双目昏花,半天顺不过气,骂人的话都提不上气来说。
    他试图扶着墙边站起身子,抄起个什么刑具偷袭沈喑。可是还没等摸到墙,沈喑手中九节的锁链成了条趁手的鞭子,破风而来。
    铁链抽打在腿弯处,他的双腿直接被打断,膝盖硬生生跪在了地上。
    也许是下意识保持平稳,他伸手撑地的样子,像是在给段嚣磕头一样。
    乏味。这么快就撑不住了,一会儿再料理他,先救段嚣比较重要。
    转身,沈喑看见满身是伤的段嚣。
    他微微发颤的五指捧起段嚣的侧脸,五指落下的动作极轻,好像这人是肥皂水吹出来似的,一碰就要无影无踪。
    段嚣,没事了。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我在,你闭上眼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带你出去。
    沈喑小心翼翼地将锁链弄断,生怕扯到他那只受伤的手。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段嚣从刑架上抱下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沈喑握住段嚣那只没受伤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阵阵柔和的灵力沿着段嚣冰冷的手指缓缓汇入他的经脉。
    可那涓涓细流,却似泥牛入海般,消散在段嚣体内,于事无补。
    段嚣察觉到沈喑的不安,突然将沈喑的手握紧,阻止他继续输送灵力。顺势一带,沈喑半个身子都落在了段嚣怀里。
    拥着鲜活可触的体温,踏实多了。
    哪怕满目血污。
    段嚣叹着气,声线温柔得近乎梦呓之人的呢喃:沈喑,我有点累了,让我靠着你歇一会。
    沈喑在段嚣的背上轻轻抚着,指尖从他的后颈自上而下,捏过他脊梁上每一块骨节。他看着段嚣的脸,莫名想到了那句词云间贵公子,玉骨秀横秋。
    他微微皱着眉头,清瘦的脸庞在段嚣眼前放大,沈喑盯着段嚣的眼睛,段嚣漆黑的瞳孔微微一锁,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会紧张。
    沈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是一片细碎的柳絮的绒毛落在段嚣的眼睑,忽而凑近过去,轻轻吹一口气,纯白的绒毛像新雪融化在掌心一样消失不见。
    一口气吹过来,段嚣的睫毛忽闪忽闪动了一下,沈喑也跟着眨了眨眼:你想靠多久,就靠多久。沈喑忍不住,在段嚣的眼皮上亲了亲。
    但是现在,我先去宰个人。
    沈喑起身,还没站稳,身体便出现异样。
    他脚下有点虚,喉咙发紧,身子晃了晃。身上开始热起来,继而喉咙发紧,口干舌燥。
    沈喑的后背冒出冷汗,情况不太好。他也只得硬撑着,不在段嚣面前表现出异样。
    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沁人的药香。不慎呼入这香气,沈喑还没放下警惕,正想着叫段嚣掩住口鼻。
    可是一息之间,这药香确实让他身体上异样的症状减轻不少。
    沈喑不明就里,谨慎地看着远处。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道长朝这边走来,手执拂尘,身着青衫。虽不至于须发斑白,但是看上去也有些年纪了。精气神倒是很足。
    沈喑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眼熟,认出来了。
    这个倒霉道士在永州城的施粥棚边拦过沈喑跟段嚣。
    那时候他还扬言说,自己有法子治段嚣的病。然后沈喑直接拉着段嚣走开了,他才不信这人有什么本事治病。
    而且,段嚣不喜欢与朝廷有关的人来往,他身边的小道士都自报家门了,人家可是皇家道观,沈喑更得拉着段嚣扭头就走了。
    可是现在,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门口那些守卫呢?
    沧海阁的地牢,沈喑可以相当自信地说,自己也算个常客。这里,虽然不像他们首领自己吹得那般固若金汤,但也不至于任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么,这位道长是如何进来的?
    所以他,是敌是友?
    沈喑心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性。
    别的不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道长是个简单粗暴的人。
    上次当街拦人非要给人治病,像个神经病。这次直接动手,以飘渺诡谲的身法绕道沈喑身后,直接重重给了沈喑一掌。
    沈喑心中疑问更甚,这位道长明明修为深厚,却只甘心当个观主。思虑着,他猛地呕出一口血,吐出来的血沫里带着浓浓的腥酸。
    沈喑凭借灵济心法,隐约能分辨出,这一掌没有恶意,索性也就没躲。不过,在受了这一掌之后,他觉得就算自己躲,也未必躲得过。
    那口血的气味太古怪,于是沈喑低头去看自己吐出的东西。
    一摊血迹的中央,分明躺着两只黑色的小虫子,一开始还活蹦乱跳的,被光照了一会儿后,渐渐一动不动,蜷缩在血迹当中,死了。
    吐出这一口血之后,沈喑觉得自己身上轻松许多。这人不像是要害自己,相反,可能他救了自己。
    沈喑走到段嚣身边,护着段嚣,警惕地看着那个一直举止怪异的道长。
    虽然上来就打了他一掌,道长没有急着跟沈喑说什么,反而走到那个被沈喑打断腿的少年前面。
    原来,就算是贵胄,被打断了腿也是一样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被捏碎了喉咙,也会口齿不清。也不见得比寻常人多了什么金玉之骨。
    可这爬不起来的人安静了许久之后,见着这道长,怎的突然激动起来?
    第66章
    那位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公子满怀欣喜, 像见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去抱道长的大腿。
    您终于
    沈喑聚精会神,直觉告诉他这道长不对劲。哪怕这道长刚刚才救了他, 但还是难以打消他心中的疑虑。所以, 小公子对这个道长的态度, 对沈喑来说相当重要。
    可惜,小公子满怀欣喜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讲完, 他的救命稻草便干净利落地将他一剑封喉。
    沈喑:
    这杀人灭口的事还敢做的再明显一点吗?
    但又该怎么办呢?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现在人家连装模作样都懒得了。
    沈喑端详着这位伴着铃音走来的道长, 非常无奈地意识到, 他与段嚣, 不过是从一块砧板,去了另外一块砧板。
    道长毫不在意地杀死那个小公子,像杀鸡一样简单。然后他故意收起凶相, 慈眉善目地看向沈喑的样子,让沈喑愈发毛骨悚然。
    道长冲着段嚣的方向走过去, 沈喑不由分说地冲过去,挡在段嚣身前:你要做什么?
    道长展颜一笑, 灭完口,他全然不在意自己已经暴露的伪装:不要紧张嘛, 我帮他看看伤。
    沈喑回头看了一眼段嚣,他的眼帘已经微微阖上, 根根颤动的睫毛有着说不出的虚弱。沈喑伸出一只胳膊拦住道长,冷冷地:不需要。
    道长挥动袖中的拂尘, 遒劲的疾风掀起地牢中一室的灰尘,拂尘在沈喑颈侧半寸停了下来,风也休止。
    沈喑眼睛都没眨一下, 方才吐的那口血几乎抽干了他的心力,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索性便不躲了,全无惧色地挡在段嚣的身前。
    而且他猜对了,这个道长目前还不想要他的命。
    道长收了拂尘,自言自语地对沈喑评头论足:倒是挺倔。
    他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毒,偏偏和他修习的功法八字相克,看上去没多久可活了,你确定不要我帮忙?道长瞥了段嚣一眼,又摆出一副怜悯的样子:这孩子的娘亲惨啊,惨死之后,留下这么个小崽子,更惨。
    原来是这样吗,沈喑多少猜到了。他想起山庄中的岁月,想起段嚣的师父看向段嚣的眼神中那挥之不去的怅惘。段嚣更努力一分,那怅惘便更浓一分。
    段嚣自己知道,段嚣的师父知道,偏偏自己不知道。段嚣瞒得他好苦,倘若还有机会的话,沈喑都想好怎么兴师问罪了。
    昏沉中的段嚣,只是隐约听到娘亲二字的时候,眉头紧紧皱了一下,像是凭空跌入一场可怖的梦魇。
    沈喑心疼段嚣,抬眼对上道长时,眉宇间的戾色几乎凝成霜刃,没有丁点好脾气,冷冷地反问他:你又是哪位?你会那么好心?
    当然,天底下怎么会有白得的好处,说完,道长话锋一转,但我们可以谈一桩买卖。
    沈喑挑眉:谈买卖?所以说,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聪明人,我方才救了你,就是我的诚意。
    你以为除了我,这世上有几个人能逼出你体内的欲蛊?
    及时将蛊虫逼出来,至少,你还是你,还没有变成像奴隶一样的玩物,还没有被那东西控制心智。不然,你以为赵子石在骗你吗?
    赵子石?
    原来方才被他杀的那个小公子,一直以来跟自己作对的那个纨绔,名叫赵子石,沈喑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道长哂笑了一下:谁能想到,当朝宰辅唯一的儿子,是这种废物,简直死不足惜。
    不过沈喑,你的身体确确实实已经被改变,我不保证会不会有别的后遗症,你要学会适应。
    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他暂时也不会杀他们,反而还会救他们,他的目的是什么?关于段嚣的身世,他又知道多少?
    道长收起拂尘,重新挂上和蔼的面具:既然你已经接受了我的诚意,那么,你,准确地说,是你们,你们愿意跟我合作吗?
    道长摊开手心,亮出一个小瓷瓶:早年间,我在外游历,有幸拜访过百代妙手,仙医十四阁。我与那老阁主,有过一段师徒的缘分。
    我这瓶药,能救段嚣。能让他活下去,而且于心智修为无碍。
    只是,我有一个要求。还是那句话,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
    虽然心中存有百般疑问,但是听到能救段嚣,他还是心存期望啊。沈喑警惕地看着道长:你想怎样?
    道长背过身去,沈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略一沉吟:你知不知道段嚣是什么人?
    沈喑心头的疑云更重,但是越发扑朔迷离,也就意味着越接近真相,他沉默,等着道长说出更多信息。
    他没告诉你吗?也难怪,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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