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单看新宏远知道多少。
    “真是没变啊,”新宏远就笑,“当年我曾经跟师父参加过几次业内交流会,你师父他们也去过,真是翩翩少年郎,不知不觉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徒弟都长这么大了。”
    通过这番话,顾陌城迅速总结出两条有用信息:
    第一,师父早年真的非常之懒;
    第二,新宏远跟自家门派其实并没多深的渊源,顶多就是大众交流会的点头之交,不然师父也不可能一点印象没有,而他也不知道最近几年师父的变化。
    井溶也跟着笑起来,很配合的问道:“这么说来,新会长与我师公有旧?可惜那时我年纪尚幼,都记不得了。”
    新宏远果然说了好多关于秦峦跟他师父的话,很是有趣,只是不知道真假,所以顾陌城和井溶也不敢往心里去,只是当笑话听着。
    突然,新宏远话锋一转,“秦家人跟你有过节?”
    井溶眉心一动,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只是淡淡道:“新会长说这些话,我就不懂了。”
    “咱们不是外人,你也不必瞒我,”新宏远就笑,“实话跟你说吧,老冯是我的老朋友了,你这小朋友这次做的事叫他栽了个大跟头,实在是苦不堪言,辗转找到我这里,叫我帮忙。可咱们这行也有个规矩,倒不好胡乱插手,正好借这次的机会,我来当个说客。他也不过是被牵累的,只要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仇,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以和为贵嘛。”
    新宏远也是这两年听说井溶崛起了,才刚知道有这么个人,派人打听过后才发现原来自家竟曾跟那穷的叮当响的什么门派意外有过接触,这才将此作为突破点。
    在他看来,那些门派如今只剩满身穷酸气,不过是仗着祖上有点荣耀就不可一世的,吹嘘什么传承、正统,不把他们这些后来者放在眼里,两边总是隐隐有些敌对的气氛。可真要说起来,这种敌对中又结结实实的带有很大程度上的嫉妒。
    都说烂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门派虽然没落了,但到底根基雄厚,哪怕稍微剩下点儿什么来,有个能干的后辈一带,说起来也就起来了,井溶不就是这样吗?
    反正新宏远就觉得,井溶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肯定是得了祖上传下来的什么秘方啊宝典之类的,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罢了!
    井溶微微挑了挑眉头,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顾陌城看了看新宏远,在心中暗道,还真叫你说着了,可不就是解不开的死愁吗?
    见他不说话,新宏远又道:“我是很欣赏你们的,请你们来的意思呢,也很明确,我是诚心邀你们入会的。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立刻把整个望燕台分会交到你们手上,或者你们不愿意,先来总会挂个名儿,然后慢慢挑选合适位置也是可以的。”
    顾陌城和井溶不由得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这可是真大方。
    顾陌城就问:“据我所知,如今望燕台分会并非无人,如果我师兄去了,却把张清德张会长置于何地?”
    提到张清德,新宏远的脸上就有点不易察觉的嫌弃,不过还是挺有风范的说:“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协会需要你们这样的新生力量加盟,这样才能生生不息。你们也不必担心顶了他的职位,他很早就想来总会了,这次正好如愿,而你们去了,望燕台协会也不至于后继无力。”
    只要他们订了协议,就算正式入了风水协会的门,上船容易下船难,到时候就必须得听自己这个会长的摆布!
    要是听使唤的,风水协会自然是如虎添翼,势必更上一层楼;
    可要是不听使唤,自己只好清理门户!届时人弄死,东西留下!
    顾陌城就想,张清德是早就想去总会没错,可人家瞄准的可是你屁股底下的位置!
    再说了,你光说他年纪大,可也不想想,他还比你小十一岁呢!
    他又对顾陌城道:“你爸爸是崇义吧?我也是见过的,还是他的粉丝呢。本来娱乐圈和风水圈就亲如一家,谁也离不开谁,现在你加入,可不就跟回家一样?”
    崇义的名气太大了,号召力太惊人了,简直就像一座黄金外溢的富矿,任谁见了也要心动的。
    只要他的女儿能加盟,风水协会何愁不兴旺?只要他的粉丝里有一成,不不不,半成,只要半成,风水协会就会一跃成为全国第一大协会!
    至于这小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顾陌城的脸都差点绷不住,这还要不要脸了?
    就算这个娱乐圈和风水圈亲如一家,那一家人里面也肯定不包括崇义的好吗?
    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可是就将我们定性为团伙诈骗犯来着!
    新宏远只是说,可井溶和顾陌城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应,渐渐地,脸上的笑容也就不那么浓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多少年来身居高位的人,追捧者不知凡几,能纡尊降贵的在这里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给面子,谁知这小子却给脸不要脸!
    空气似乎陷入凝滞,就在此时,井溶忽然赶在新宏远发作之前出声道:“新会长,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求。”
    终于等到你求我了!新宏远心中难免涌起一点诡异的报复感,“井大师也有要求人的时候?”
    这其实已经是明晃晃的反讽了,可井溶只当没听见,“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师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早年过得也很清苦,落下不少病根,好不容易这两年我跟师妹赚了点钱,想接他老人家下山享享福,可没想到又病了。”
    新宏远哦了声,只是追问:“然后呢?”
    井溶忽然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都说新宏远能力非凡,可返老还童,众人无不心向往之,我有个不情之请,新会长能不能赐一剂良药,好让我帮师父调养身体?”
    新宏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判断真假,然后就毫无征兆的笑起来。
    “井大师可真是有孝心。”
    “尊师重道,本分而已。”
    新宏远嗯了声,点点头,作为难状,“法子嘛,倒不是没有,不过也是协会众人群策群力研究出来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外人?”
    顾陌城说:“就是说,我们不入会,就没办法拿到方子喽?”
    “小姑娘,”新宏远不答反问,“你会不会把秘方随随便便交给外来的人呢?”
    顾陌城摇头,看了看井溶,又问:“可就我所知,协会内部也有不少人疾病缠身,或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像新会长您这样枯木逢春者,绝无仅有。您对协会中的老会员尚且如此,我们这两个新人,又怎么敢相信这能拿到方子呢?”
    一句话,如果你是故意晃点我们怎么办?
    “很多事情并不是先到先得,先来后到这种论资排辈的方法也不是哪儿都行得通的。”新宏远悠悠道,“世道就是这样,想得到什么,自然要有所出,不然对那些年轻人岂不是很不公平?不过是因为晚生了两年,就什么都没了!”
    “我们风水协会是个很公平的地方,只要你有本事,有能力,有干劲,那么就能破格提拔,就能越过前面的老人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说着,他又看向顾陌城和井溶,不遗余力的诱惑道:“我很看重你们,也相信只要我们合作,必然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而你们作为我看重的人选,自然有资格拿到绝大多数人都拿不到的东西。”
    这人不去做传销真是可惜了。
    两方三个人都死死盯着彼此,谁也不肯先让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井溶忽然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自在惯了,协会什么的条条框框太多,恐怕不能适应,告辞了。”
    新宏远不觉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师父?”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他笑笑,“师父也常这么教导我,只是我总不甘心,可刚才听了新会长一番话只觉得大有感悟。有付出才有回报,没有白得的便宜,可见天意难违。再说,逆天改命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师父也必然是不肯信的。”
    新宏远就有点不明白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不都是劝他们入会的怎么就成了醍醐灌顶,反而打消了入会的念头呢?
    虽然短时间内猜不透井溶到底想做什么,但已经习惯了无条件信任的顾陌城不做他想,毫不犹豫的跟着起身告辞。
    见他们是真没有一点留恋,新宏远不由得喊道:“留步!”
    井溶顺势站住了,又非常诚恳的说:“多谢新会长美意,只是我们才疏学浅,又野惯了,实在难当大任。不过这一次来也叫我们受益匪浅,以后大家保持联系,相互扶持才是正理,照样可以将风水一道发扬光大,您说是吧?”
    新宏远就有点暴躁,谁稀罕把这个发扬光大?我就只想让你们给我卖命!
    这两个小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看样子空手套白狼这一招不好使,不下点血本真的不行了。
    想到这里,新宏远就觉得心如刀割,疼的不行,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罢了罢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只要把这两个小子拉过来,想要干什么不行?现在稍微放点血也值了。
    这么想着,他就一脸肉疼的拿出一个圆滚滚的玻璃小罐子,里面一粒花生大小的黑色药丸滴溜打转,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彩。
    “谁叫我爱才如命呢?看在你们一片孝心的份儿上,这颗药拿回去给你师父吃,也好让你们知道,逆天改命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不可能的!但只有能者才能为之!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的很,不要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束缚住,当断则断,有时候适当的舍弃一点东西,你们必然会发现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一颗药而已,就算送到专业化研机构去也只能检测出人参等补药的成分,能怎么样?量他们也翻不出花来。
    药!
    顾陌城和井溶对视一眼,心中一片狂喜,眼中也满是灼热的神采,可意动之余,依旧是一脸为难。
    “这,这不大好吧?”她说这话倒是真心的,“我们也未必入会,哪里能让新会长您如此厚爱?实在是担当不起。”
    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也不差这一步,新宏远自然是不容他们再推辞,硬塞过来之后就送客了。
    手都握到门把手了,井溶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特别认真地问道:“新会长,难道人真的可以摆脱命运的束缚,无限延长寿命吗?”
    新宏远端着茶杯,轻轻刮了两下,笑着问道:“你说呢?”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命数,又该怎么说呢?”顾陌城接道。
    “哼,那种东西只是束缚蠢人的枷锁,既然我们有这样的能力,这么大的本事,就注定生而不凡,又何苦跟他们一样听天由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新宏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殷红,呼吸急促,眼睛也不自觉瞪大了,里面隐约有猩红的血丝,先前的和蔼可亲荡然无存,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怕。
    顾陌城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跟井溶飞快的离开了。
    两人都不想过多停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口气回到自己住的别墅才缓过神来。
    他们就着灯光,打量起玻璃罐中的神秘药丸。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这颗貌似平平无奇的药丸,竟越发带了几分神秘和妖冶。
    “谁要吃这种东西!”顾陌城皱眉道,“师兄,我先查看一下吧,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也好,”井溶点了点头,视线划过桌上刘侯留下的名片时,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等等,我们先去找个人!”
    对他们的主动上门,刘侯既惊又喜,很爽快的就带他们去看了那个被绑在地下室的男人。
    “这度假村我熟悉,好几个都带着私人地下酒窖,其实就是穷显摆,除了常住,谁会出门还带着自己的酒?”刘侯一边走一边继续话痨,“正好用来关人,倒也便宜了我!”
    从地下室进去是一段楼梯,几个人下去之后就看见灯下面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普通,毫无特色,过目即忘,属于丢到人堆儿里找不到的那种。
    顾陌城大着胆子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不由得皱眉,“刘会长,你打了多少麻药?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知觉?”
    人昏的跟死猪一样,他们还怎么问话?
    刘会长挠了挠头,很光棍的说:“我也是头一回干这个,之前还是找一个熟悉的兽医拿的乙醚,好像是,嗨,好像是麻醉大象的?哦,不是,好像是大猩猩的?不都是哺乳动物吗,差不多!还挺贵,我减量了,差不多就该醒了吧?你们等会儿啊。”
    不多会儿,他就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盛满水的大盆子,二话不说就往那人脸上泼去。
    地下酒窖温度很低,又是这个季节,一盆冷水下去光看着就叫人打哆嗦,那人很快就醒了,看清周围环境后就挣扎着要跑,可一来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二来手脚、嘴巴都被胶带缠着,根本动弹不得,十分狼狈。
    刘侯很得意的把盆子丢到一旁,冲顾陌城挑挑眉,“看看,这不就醒了?”
    说完,又过去往那人身上踢了一脚,愤愤的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哈哈,咒我啊!平日里跟着那老头子不挺威风的吗?都不把我们这些会长放在眼里的,你倒是跑啊,嗯?跑啊!”
    他每说一句就扇一巴掌,不多会儿就把那人的脸给打肿了,白色的胶带底下渗出来红色的痕迹。
    顾陌城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制止道:“刘会长,先问问吧,别把他刺激坏了。”
    狠狠出了一口气的刘侯倒也挺配合,又给了那人一脚这才站起身来,用力吐了口气,哈哈大笑道:“痛快!”
    完了之后又对井溶道:“您尽管问,问完之后愿意动手就任您处置,要是您不爱动手,也没问题,交给我!我保准把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不是从不杀人吗?”顾陌城好奇道。
    “哎呀小姑娘怎么这么残忍?”刘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怎么老说些打打杀杀的事儿?”
    顾陌城就不想搭理他,这就是个疯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过鸭吗?”刘侯也不管,自顾自道,“这小子脸蛋儿虽然不出彩,可身材不错,瞧这屁股蛋儿,结实!回头我叫人好好调教调教,再不行把手筋脚筋都挑了,或者干脆下个粉儿,多少有钱人都好这一口,一准儿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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