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闻失笑:“白叔叔也这么说,你们俩都以貌取人。”
    吃完饭,徐洛闻对白郎说:“我在这儿陪邵阿姨,你回去陪你爸吧。”
    白郎说:“你回去,我在这儿。”
    徐洛闻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得好好休息,我闲人一个,无所谓的,你快走吧。”
    白郎却坚持:“你回去,今天就在我家睡,睡我的床,听话。”
    徐洛闻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回家去。
    白郎送他到停车场。
    今夜月明星稀,刮着一点微风,并不怎么冷。
    白郎问:“你今天给我买的饮料叫什么名字?”
    徐洛闻答:“热巧克力,怎么了?”
    白郎说:“甜甜的,我喜欢。”
    徐洛闻心里便也甜甜的,仿佛空气里都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甜腻,就连呼吸都是甜的。
    催情剂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身体,或许是适应了,徐洛闻已经能控制得很好。他甚至有些迷恋上这种血气翻涌的状态,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那么鲜活。
    徐洛闻说:“我要走了。”
    白郎说:“嗯,我看着你走。”
    徐洛闻却没立刻走,他仰头看了一眼月亮,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白郎也看一眼,说:“的确很美。”
    徐洛闻低头看着他,轻声说:“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第52章
    白郎还没反应过来, 徐洛闻突然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忙推了白郎一把,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迅速发动,绝尘而去。白郎很想追上去, 却只能无限惋惜地吁口气, 转身走了。
    邵绮敏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办了出院手续。头上的纱布拆了,左胳膊的石膏却还打着,医生说半个月后来拆除就行。
    走出医院的大门, 邵绮敏由徐洛闻陪着上了胡恩赐的车,直奔房管局去办房屋过户手续。张婉坐在副驾, 一路上一句话都没和邵绮敏说。
    完事后, 四个人在房管局门口分道扬镳。
    “小婉, ”邵绮敏叫住女儿,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母女了,以后在路上碰见, 也没必要打招呼, 就当是陌生人吧。”
    张婉欲言又止, 没有说话。
    邵绮敏笑了笑:“不管怎样,我始终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好好生活吧, 用一颗善良的心。”
    “你跟一个疯老婆子废什么话, 赶紧上车!”胡恩赐打开车门把想说话的张婉塞进车里, 扭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邵绮敏看着驶远的汽车,神色怅然。
    徐洛闻终究忍不住,问:“邵阿姨,张婉真的是不小心把您推下楼梯的吗?”
    邵绮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灰白鬓发,没有回答。
    但徐洛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张婉真的是不小心,邵绮敏绝不可能如此决绝地同她断绝关系。
    “我们回家吧。”徐洛闻说。
    “好,”邵绮敏笑了笑,“回家。”
    上了出租车,安静许久,邵绮敏突然开口,讲述起那些遥远的往事,讲女儿小时候多么乖巧可爱,讲女儿高中时桀骜叛逆走上歧途,讲女儿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心肠,讲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徐洛闻知道,此时任何安慰都无用,发泄是最好的途径,用眼泪作别,用悲伤了结,自明日起,以往种种便化作过眼云烟,然后重拾勇气,从头来过。
    出租车停在巷子口,邵绮敏擦干眼泪下车,看到了拄着拐杖站在巷子口的白成礼。
    夕阳西下,暮色初临。
    白成礼伸出手,邵绮敏走过去握住,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并肩往家走。
    徐洛闻走在后面,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美好浪漫得让人想要落泪。他掏出手机,拍下了沐浴在夕阳余晖里两个人的背影。
    到了白成礼家,徐洛闻放下邵绮敏的东西,抱上咩咩回家,把阿黄留在了这里。
    今天是阴历十五,月圆之夜。
    是狼人的异变日,也是受难日。
    回到家,徐洛闻烧水冲奶粉,咩咩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异变。
    咩咩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不停地叫唤,徐洛闻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安慰。
    门铃响了。
    徐洛闻快步过去开门,白郎走进来,伸手把咩咩抱过来,一抬眼,将徐洛闻的担忧和心疼全看清楚,他柔声说:“别怕,有我在。”
    徐洛闻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冲好奶,拿着奶瓶走出来,递给白郎,让他喂咩咩。
    “你还没吃饭吧?”徐洛闻问。
    “回来的路上随便吃了点。”白郎回答。
    徐洛闻想说点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了想,又说:“明天是周六,你应该不用上班吧?”
    白郎说:“不用。”
    徐洛闻说:“我今天陪邵阿姨去房管所办了房屋过户手续,既然你明天不用上班,咱们就一起陪邵阿姨回趟家,收拾一下行李,顺便把家具处理了,该卖的卖,该扔的扔。”
    白郎说:“好,都听你的。”
    徐洛闻说:“我今天见到邵阿姨她女婿了,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太丑了。”
    白郎说:“如果不是担心你晕着,我可能会把他揍成植物人。”
    徐洛闻说:“今天回来的路上,邵阿姨哭得特别伤心,我就想为人子女的怎么能坏成这样,怎么忍心这样伤害生你养你的母亲。”
    白郎说:“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牲畜,或者牲畜都不如。”
    就这样徐洛闻唠叨几句,白郎回应几句,直到咩咩喝完奶,天也黑透了,一轮圆月爬到了天边。
    徐洛闻带着白郎来到次卧。
    在医院照顾邵绮敏的这三天,徐洛闻拜托无所事事的谭嘉应把他家的次卧进行了一番大改造——所有家具全部清空,窗户砌上,四面墙全装上隔音板,门换成坚固的防盗门——次卧被改造成一间固若金汤的困室,专门用来应对白郎和咩咩的异变日。
    “我从外面把门反锁,你从里面是打不开的。”徐洛闻说,“天亮的时候我会放你们出来。”
    “别担心,”白郎安慰他,“我会照顾好儿子,不会让它受伤的。”
    “你也别受伤。”徐洛闻说。
    “好。”白郎走进去,关门,“把门锁上吧。”
    徐洛闻将门反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
    他还没吃晚饭,但是没有胃口。
    上床躺着,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昏昏沉沉地,渐渐有了睡意,却在一瞬间毫无缘由地惊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好像他的身体里对峙着两方敌对势力,一方代表正义,一方代表邪恶,双方为了得到他身体的支配权,正在血腥地厮杀着。
    徐洛闻觉得难受极了,身体忽冷忽热,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他感到焦灼、烦躁,迫切地想要撕咬什么,破坏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也要异变了不成?
    不可能,他又不是狼人,怎么会异变呢。
    啊!好痛!
    但是说不出哪里痛,又好像哪里都在痛。
    他痛得在床上打滚,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明明离地只有一米,他却生出坠入深渊的错觉,身体永无止境地坠落,意识沉入黑暗,一瞬之间,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陷入了昏迷,所以他没看到,他的脸上、手背上迅速地生出浓密的灰色毛发又迅速地隐匿在皮肤之下,他的肌肉虬结隆起又迅速地恢复平滑,他的尾椎处生出一条蓬松的狼尾,转瞬却又消失不见,终于,他的身体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他依旧陷在沉睡里无法醒来,蜷缩着,仿佛在母亲的怀抱里,颤抖着,仿佛在做着最恐怖的梦。
    当第一缕晨光洒到身上时,徐洛闻睁开了眼睛。
    他恍惚片刻,猛地爬起来,掏掏口袋,钥匙不在,又去床上翻找,找到了,疾步向外走,来到次卧门口,开锁,推门。
    明晃晃的灯光里,白郎赤身裸体地侧躺在地上,而咩咩则窝在他怀里,听到声响,咩咩支起小脑袋看过来,低叫两声,从白郎怀里爬出来,迈着小碎步朝徐洛闻跑过去。
    徐洛闻弯腰将它抱起来,直起身时,看到白郎坐了起来。
    “早,”白郎的笑容里透着浓浓倦意,“昨晚没吵到你吧?”
    “没,”徐洛闻微微心疼,“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子也很好。”白郎站起来,走到角落,开始穿衣服。
    徐洛闻说:“那个……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白郎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说:“也好。”
    白郎去洗澡了。
    徐洛闻把他的衣服放到床上,他从浴室出来就能看到。
    然后抱着咩咩去了厨房,先喂饱它,然后开始做早饭。
    他从冰箱里翻出一大块猪肉还有一只整鸡,又找出几样蔬菜,打算做小炒肉和干煸鸡。白郎是肉食动物,得给他吃肉才行。
    做到一半,白郎洗完澡出来,循着香味来到厨房:“好香。”
    徐洛闻边忙边说:“我做了超多,你吃不完的话就给白叔叔邵阿姨带回去。”
    白郎笑着说:“我想通通吃完,又想给他们带,矛盾。”
    徐洛闻也笑:“你出去等着吧,这里油烟大,就快好了。”
    白郎便抱着咩咩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一锅小炒肉和一锅干煸鸡上桌,外加一锅米饭。
    徐洛闻笑着说:“你要是能吃完我就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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