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师尊的一万种姿势 作者:剑止
    ——(157)
    思来想去,他没有让宫人通报,而是亲自端了汤药,送到病榻边。
    岁尘月高烧不退已有数日,身子虚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明宫商便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吹凉了药汁,再送到他嘴边。
    明宫商没什么经验,喂的太急,前一口还没咽下去,后一口就又喂进了嘴,呛的岁尘月连咳了好几声,有气无力的抱怨道:你是谁宫里的太监,怎这般不会做事,想吃板子了吧
    太子也有些委屈,我不想吃板子,我已经尽力了。这药虽苦,可我是甜的啊,你就不能看在我亲自来道歉的份儿上赏个脸吗
    看清了他的脸,岁尘月气的把枕头都丢了出去,推搡着要他离自己远点。
    别过来!你这不知轻重不知深浅的小崽子,不知道哪儿错了,就别回来见我!!
    我知道错了,你别气了,都把自己气成这样了,何苦呢我哪儿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气啊
    早就听说九千岁舌头软,喝不得苦药,脾气本就不好,病中更加不好伺候,那些宫人果然没骗他。
    明宫商摸出个苹果,用他不堪入目的刀法削着皮,好好的果子被他连皮带肉削去一大半,不等岁尘月发火,他就把削好的果肉塞进了他嘴里。
    别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经你同意,我都不会胡闹了,所以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这话把岁尘月所有的气话都堵了回去,咬着香甜的苹果,冷哼一声。
    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早些日子风长欢在凌雪宫遭到修界围杀,死里逃生才留的命在,他与行止哥哥就躲在天虞山养伤,我想收留他们。
    听他这话,岁尘月一时急火攻心,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腥甜涌入喉间,竟咳出血来。
    明宫商吓得赶紧放下药碗替他拍着胸口,惊慌的喊着宫人去找御医前来,手忙脚乱没了主意。
    千岁,你怎会病成这样,早知如此就不说了,你千万别气病了自己啊。
    小崽子你可知收容了他们,就是把祸端引到了雪霭城,你想要万千百姓都因为你的鲁莽给他们陪葬吗!
    你先别急,把气喘匀了再告诉你我的打算!
    难得岁尘月听了他的话,明宫商见那人咳喘有所平息,便扶着他躺回床上,小心翼翼道:凡界与修界一向没什么来往,碍着玄机塔的威严,就算猜到他们藏身雪霭城,修界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所以你就想把祸水引到雪霭城来?
    也许是冲动了些,可我只是想保护他们而已,行止哥哥是我的朋友,他的师尊,也是千岁的朋友不是吗?
    这样一说,岁尘月果然动了恻隐之心。
    可他在明宫商打定主意前也是万般叮嘱,千万不可冲动,凡事都要与他先商议过才可以行事。
    岁尘月病的如此厉害,就是再给明宫商十个胆子也不敢逆着他的意思,自是一口答应。
    之后的事一切顺利,明宫商哄骗着虞扶尘带重伤的风长欢到雪霭城养伤,还以当年保守的秘密作为要挟,然而这个时候的虞扶尘早已不记得当年在雪霭城共处时发生的一切,只因他那声哥哥意识到两人关系不凡,生怕被风长欢知道什么,万般无奈才妥协。
    那些日子里,岁尘月也没闲着,养好病便匆匆出面,急于去探望风长欢的伤势了。
    众人不知的是,他卧病在床的日子里,顾轻舟暗中招揽许多幕僚,只为限制岁尘月的权力。
    两人本就不和,怕明宫商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岁尘月只能隐忍各方压力,装作不知情。
    有了风长欢与虞扶尘造访雪霭城,岁尘月也得了正当理由对朝事撒手不管,哪怕顾轻舟掀起狂风大浪也没有过问半句,好似过起了告老还乡后的逍遥日子。
    他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明宫商飞蛾扑火似的接近虞扶尘,碰了一鼻子灰后委屈巴巴的回来,等过几天心情好了,又继续去给自己找不痛快,觉着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不由怀疑:情爱这事,真有那么让人向往吗?
    有啊,千岁你不懂,能喜欢一个人是非常幸运的事,茫茫人海,万千不同的灵魂,偏偏只有那一个人让你看上眼了,你不感觉这种偶然很微妙吗?
    微不微妙他是不知道,岁尘月只知,看着这一刻明宫商脸上的笑容,他悸动了。
    就连这具情欲沉寂了多年的身子,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茫茫人海,万千不同的灵魂,偏偏只有那一个人让你看上眼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想到明宫商的那一刻,岁尘月就知道糟糕了,他居然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情。
    他开始刻意躲着明宫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宫,也不出门见人,大白天都燃着一盏明灯,挑着灯芯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呢,那个小崽子跟我都不是一辈的人啊。
    小时候,童言无忌的明宫商曾说过岁尘月是他爷爷辈的人,这话其实也没说错,虽然他侍奉先皇时还是个无知少年,但要算他是先皇那个年代的人也没错。
    相差十几岁的年龄,老夫少妻,少夫老妻,都没这个道理。
    再者明宫商倾心于虞扶尘,甭管那小子对他有没有意,横刀夺爱这事就是下三滥,情理上也说不通。
    退一万步讲,就算明宫商移情别恋了,自己这身子终归是有短处的,哪怕甘为人下,到底还是有缺憾,他哪配啊。
    消沉了许久,岁尘月都没能振作精神,要不是这个时候宫中传出消息,说国相惹了大乱子,指不定岁尘月还要在寝宫里关上多久。
    这事非同小可,天子是亲自下的手谕,命人以长明家法重罚顾轻舟,就连明宫商也受到牵连,竟被打断了腿禁足宫中。
    岁尘月伴君多年,了解长明氏的性子,没有贸然前去求情,而是深究了缘由,一查才知祸源竟是明宫商,算到底,顾轻舟才是被牵连的那个。
    皇上得知太子暗中组建精锐后大发雷霆,说他这是要谋反,要是被玄机塔得知此事,上到皇族下到百姓全都要受牵连。太子一时不忿顶了嘴,皇上盛怒之下才命人重罚了太子,就连为太子求情的国相也受了罚。
    管束不言,教育不周,该罚没错,可真要算起责任,知而未报的岁尘月也得一同受罚。
    他正打算去向长明氏说明此事缘由,就收到了明宫商暗中差人送来的字条,信中求他不要在父皇面前为自己说情,怕这事理不清头绪,到时更难收场。
    岁尘月只是瞄了一眼,就把字条撕的粉碎。
    说这么多没用的,还不是怕我也受牵连?
    毫无悬念,岁尘月还是执意面见天子,讲明前因后果,摆清得失利弊,说服长明氏消了气,也让他意识到当前最重要的敌人在外而不在内。
    覆巢之下无完卵,修界跌宕,凡界必受波及,太子的担忧不无道理,提早准备对凡界而言还是有利的。
    寡人不想关心九重天与修界之间的矛盾,只想保住凡界与雪霭城!
    战火一旦燃起,迟早会烧到我们头上,吾皇,该作准备了。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包庇太子的罪行!千岁啊千岁,相处这些年,寡人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可你就算是为他,也要看清局势啊!
    岁尘月没有反驳,是因为他相信长明氏看穿了他的心思,而他茫然无措,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那本就是事实。
    转机出现在不久后,雪霭城中看似毫无关联的凡民接连遭到杀害,岁尘月三番五次前去验尸,都是不得结果,更抓不到凶手,以至于雪霭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明宫商也为此不眠不休,头发都快拔秃了去,就是想不出为何这些百姓会惨遭毒手,他们有的是教书先生,有的是纨绔子弟,还有街市小贩与守城的护卫,八杆子打不着的一群人,怎么就遇害了。
    为查出凶手,他几乎排查了城中每一户人家,就连稍微有那么一点嫌疑的玄难都被他扣押在了牢里,偏偏在最无助的时候,惹出了蛊妖的乱子。
    推测能在宫中行事的人定然身份不凡,加之那天刚好明宫商被顾轻舟打发回了太子府,这样一来,凶手是谁显而易见。
    但岁尘月没有打草惊蛇,他担心揭穿顾轻舟的罪行会影响到明宫商,所以他只字未提,忍着心痛保守了这个秘密,哪怕是最无助时的悲泣,也藏在了旁人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
    随先皇一手建立起的凡界京都付之一炬,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眼前化成废墟,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他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天子,更对不起对皇族忠心耿耿,从未生出过疑心的万千百姓。
    对不起,对不起
    暴雨中被污泥染脏华服的岁尘月跪在残垣断壁之间,徒手挖出了滚烫废墟下已经断气的婴儿,抱在怀里,哀声恸哭。
    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是我没保护好雪霭城,对不起
    灾难来临时,没有一个幸存者能逃避愧疚的折磨。
    对不起,可我真的尽力了
    倾盆大雨下,一把纸伞遮蔽了他头顶的三寸天空,挡住了无情打在他身上的雨珠。
    岁尘月抹着与雨水混在一处的泪痕,死死低着头,不肯让人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走开啊你,不知人间疾苦的太子,非要非要我赶人吗!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可你的能力终归有限,救不了世间的万千生灵,所以
    明宫商俯身蹲在他身旁,拉住了他烫的满是伤痕与鲜血的手,以一种真诚而沉稳的语气对他说:所以,不要拒绝,让我帮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傻了,这条支线应该是7,我到底怎么数成了8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08章 支线8 小崽子真欠打
    岁尘月没有相信, 抑或是不敢相信明宫商话里的深意,没有放任自己去接近那人。
    他知道明宫商的心里住着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不论是自己还是他本人, 都触碰不到那虚无缥缈的幻影,若是因为一点好感就动了心, 那自己就成了输家。
    所以哪怕握住了明宫商伸来的手, 他也只敢扯着那人的衣袖,艰难的跟随他的步伐,就似年幼时的明宫商攥着他的衣角一样,恐惧着他的威严而不敢接近。
    唯一的不同就在于, 自己是害怕失落后的绝望。
    蛊妖之乱后,混乱不堪的雪霭城彻底成了一锅粥, 没享几天清福的明宫商接纳了流离失所的百姓, 伤势未愈的他不止要承受布置结界带来的巨大消耗, 还要忍受刁民对他的无端恶意。
    岁尘月在九重阙阁上旁观京都发生的一切,忧心着那人的处境,却从来不曾过问。
    长明氏劝他:关心一下也好,真的放不下心就去看看吧。让他知道你在意着他, 不丢人。
    丢啊, 丢死个人了, 他都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反感长辈唠唠叨叨的,我可不想去讨他的嫌。
    他的话逗笑了长明氏,看着他多年来容颜未变的脸, 长明氏不由发问:这些年来,你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连寡人都要忘记你年方几何了。
    听人问了,岁尘月才发现连他都忘了自己的生辰,只记得明宫商五岁那年,自己是二十二岁,如今那人都已经成人了,自己也该
    掐指一算,他答:该是三十有五了。
    而立之年,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岁尘月笑笑,吾皇,您又捉弄我了,一个太监怎好祸害别家的姑娘?再者如今这种形势,哪有享福享乐的心思啊。
    别以为寡人不知你的来历,先皇早已对寡人说明你的身世,你若真想当一辈子太监,寡人也不拦你,只是错过天赐良机,到时候宫商又想去祸害别人了,你可别哭着说后悔。
    岁尘月只字未言。
    身世吗那种东西还是不想起来为好,就这样当一辈子太监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他二十几年来都没变过的心思,还是在不久之后被迫放弃。
    九重天派遣龙雀前往雪霭城中散布毒物,明宫商也没能幸免。
    想到这一切皆是因顾轻舟的自私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岁尘月越想越气,终于在虞扶尘分析局势发展时道出了顾轻舟的嫌疑。
    哪怕被记恨,哪怕会被秋后算账也无妨,他只想保护好雪霭百姓不,是那个人啊。
    被揭穿后的顾轻舟逃离雪霭城,抛下了病恹恹的明宫商,还挟持了襁褓中的肉乎乎。
    长明氏看向岁尘月的目光满怀无奈,似是在埋怨他太过冲动,才使得局势向无法遏止的方向发展了,但他没有后悔。
    多年共处,竟然错付了人心,他也曾相信顾轻舟肯放下一切归顺于天子,可那人还是让他失望了。
    顾轻舟走后,岁尘月代他寸步不离为明宫商侍疾,甚至做好了会被他怨恨的准备。
    可是那人醒来,睁眼拉住他的手,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你承受这么多压力,我却丝毫没有察觉,是我对不住你。
    听到这话,岁尘月就落了泪。
    他是个从来不肯让感情外露的人,咬唇不发一言,却是把最真实的一面给了他。
    后来亏得顾轻舟假意投敌才得来根治剧毒的办法,明宫商在岁尘月的悉心调理下恢复了元气,其间他们都很体贴的照顾到了对方的心情,谁都没有提起与顾轻舟有关的敏感话题。
    也正是因为岁尘月床前床后细致入微的照顾,明宫商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虞扶尘的感情其实一直很微妙,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死缠烂打,实则对这段感情注定无望的事实也是心如明镜。
    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白费力气的事呢?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抱着怎样的想法,直到他看到了坐在床边,盘起一条腿来为他削苹果的岁尘月的侧颜,突然就想通了什么。
    也许他所执着的并不是幼时一见钟情的动心,而是在追逐这段感情时那种被人陪伴着,在意着,心疼着的奇妙感受。
    这个时候的明宫商还不大确定自己的心思,于是暗暗做了取舍,假若有朝一日必须要在虞扶尘与岁尘月之间做出抉择,那么他会选择谁?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可是现在,他究竟喜欢谁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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