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个从二楼下来的女人,她略微凌乱的短发只在两侧染出白金色的几缕挑染。
    黑色大衣底下是贴合身形,给人俐落印象的套装。
    以细缎带为领口装饰的简单白衬衫、单色黑短裙搭配延伸到裙底的丝袜。
    深紫色的中筒靴踩在地板上,伴随着往前踏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有锁,你是怎么进来的?」
    对方也对没见过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而惊讶,新鲜感多于不愉快。
    之前就有在吩咐她记得锁门锁窗了,她今天这样放人进来实在非常难能可贵。
    这地方能被小孩拿来捣乱的东西少得可怜,还被她评价成没食材没厨房就不值得留下。
    对玩到肚子饿了就会翻箱倒柜找点心或是乾脆跑回家的“普通”孩子来说,这评价确实中肯。
    而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是发现真的没食物,知道能订外卖后会乖乖等着被堵在半路的外送员把饭送到的类型。
    (惨了我是不是又被她的那些比喻带偏了,从她迷上饮食文学之后,这是第几次啊。)
    「是碰巧遇到了时理同学才跟过来的」
    在出乎预料的情况下实际见到对方,唯还是不由得地慌了起来,差点就要说不出话。
    尤其看到对方没说几句话就一边按着太阳穴苦恼,一边朝自己走来。
    明明语气不到严厉或质问的程度,但缓慢靠近的步调就是令人绷紧神经。
    「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才好?」
    「叫我白梨就好,这是我的暱称。」
    近看,能看到她的长相十分端正且精緻,偏圆的脸还略显稚嫩,却已经能瞥见眼里的锋芒。
    儼然是朵无毒却有刺的白花。
    恢復常态后,重新展现出不用试探也知道有常识的人不会触碰自己的一种自在从容,顺势问下去:
    「只是刚好遇到,怎么会想跟过来?有先跟家人说过吗?」
    「她说要分我蛋糕,然后我也想帮她庆祝」
    「所以,还没和家人说?」
    「这是因为我忘记带手机出门了。」
    唯对自己的一时疏忽感到不好意思,低着头犹豫地问:
    「请问可以借这里的电话来用吗?」
    「电话在客厅的抽屉,要用的话,记得重新把电话线插回去。」
    「放在抽屉里?」
    这次反而是白梨有所顾虑,把弯起的食指轻放在脸侧,试想要如何开口。
    唯看着白梨回答后的反应,猜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以借人用就代表没有严重的损坏,可能是前阵子出了其他的小问题才收着等有空再处理。
    而对方想了想,选择说得委婉一些,反正相处久了,迟早会发现不对劲。
    希望到时关係变差能让她学会要在人际这方面懂得珍惜和挽回。
    她能对不伸出爪子的对象友善(?)、等着不想落网的猎物跑掉,但不代表能一直累积失落感。
    「那孩子看起来不太活泼、对事情没什么意见,不过真的想拒绝别人的时候,用的方法还是会挺直接的。」
    那简直是把猝不及防写成了座右铭,缺少常理的限制,不介意在被抓伤时亮出爪子。
    也被顾忌着什么而得到某种程度的放任,并相对地在和外人的交流上受到限制。
    (互相製造威胁,两边都讨不到好处,这些人真是难懂。)
    「她说话会很惹人生气,也很难在这时候让她听话,然后就没人要听她的意见,开始各做各的。」
    「事情变成那样,是怎么解决的?」
    唯想像到分组合作时,同一组的同学吵架后分开做事的画面。
    到下课都还在冷战、看对方不顺眼,更严重的是绝交好几个礼拜。
    各有各的好却就那样吵到当不了朋友,会让人很遗憾。
    「你只是听一下就难过了?」
    「因为我不想看别人关係不好」
    白梨心里觉得这真的是和她差太多了,明明同样住在教会。
    尽量用没那么沉重的语气来去描述,依然能看到非当事人的情绪被动摇,表示对方的同情心是足够的。
    「可是,她是差点剪了电话线还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咦?」
    「幸好我在现场,有来得及阻止。」
    「她是用这种方式来拒绝的?」
    白梨略带迟疑地点头,这件往事说是简单也的确挺简单,但在外人面前实际说出来还是有点破坏气氛。
    只是打来通知个几次要去检查就不做商量和讨论地拿剪刀剪掉电话线。
    (我还没嫌烦,她竟然就先动手。)
    明知不会被放过还不愿去想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实在过于坦荡了。
    「如果是恶作剧,是有点过分。」
    唯能理解想表达自己的不满时可能会一时衝动,同时也希望她在衝动过后会好好解释。
    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正义感,白梨暗自沉默。
    (看来我不能说在那之后,电话还被摔过一次了)
    让这孩子去和她提起往事,甚至追问这么做的缘由、说有哪里做得不好。
    好感不够的话,她恐怕有极大的可能会把那些立意良善的劝告无视。
    然后将她眼里和教会同一伙的人划进避免往来的范围。
    「啊对了,那时候还为了这件事买了个手机给她用,是她自己个人的物品就不太会弄坏了。」
    又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的唯想到的确有看过她不太熟悉用法而困扰的样子。
    主动上前帮忙后被拒绝,得到一句「这个有哪里好玩?」的提问,以及通讯录上仅有两个联络人的资讯。
    自己只看得懂那些小游戏的简单操作,无法给出太多建议,到现在依然觉得可惜。
    能告诉她哪里有趣,或许就不会让她收着不用,了解用处就自然可以明白随意地毁损物品会带来困扰。
    相反的,白梨是想到搞懂给她手机的用意和怎样操作后有什么结果。
    那种不珍惜让人看了想叫她学会利用资源,懂得苦中作乐也好。
    孩子会排斥反感的对象就是麻烦在这点吧,但是态度放软的话,至少能多少听进去,算是好哄。
    「不过,没有再弄坏其他东西就好可以这么说吧?」
    「是啊,幸好她力气不大。这个给你,我直接借你手机打给家长。」
    (至少比我接手前听说的好很多。)
    白梨欣慰地独自感叹有好好养着,不就能长对方向了吗?
    「可以吗?我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的时间?」
    「没事,我提早出门,时间很多。」
    「嗯,谢谢,我会尽快说完,尽快先还给你。」
    像这样坦率表达借到东西的好心情、趁早累积交友的经验,也是自己以前没学到的。
    (挺羡慕在这个年纪就能有自由。)
    白梨坐到附近的沙发上,手指随意地缠住发丝当作消遣。
    自己还得等个几年,改变家里的那种环境,毕竟耐心可没好到愿意整天听家里人嫌弃现在的男友。
    至于不太熟练地点选萤幕,拨号后等待电话接通的唯则是在想待会该做出什么回应。
    等规律的电子声响起一段时间,总算赶在开始令人焦急的瞬间接通,传来周遭环境的些许杂音。
    「这里是教会的小森清治,请问是谁?」
    「爸爸,是我打给你是想问,我今天能在时理同学的家玩一下再回去吗?」
    对方工作时严肃的态度让人不敢太随意,在有事拜託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静下来的那短暂的几秒鐘或许是单纯的正在考虑,但是一旦遭到否决,也只能在匆忙告别后离开。
    耐心等待答覆,听见平復心情的吸气声,最后听他换上平时和自己说话的温柔语气。
    「那边有人看着吗?还是就只有你们两个?」
    「嗯负责照顾她的人正要出门,应该会只剩我们在这边。」
    「那记得别玩得太晚,等我晚点过去接你。还有,不用把电话掛断,交给那边的人,我还想再提醒一些事。」
    顺利得到允许,唯高兴地对他承诺:
    「我知道了,谢谢。在爸爸来接我之前,我不会乱跑的。」
    「好,知道你很听话,先去玩吧。」
    对话结束,客厅恢復一片安静。
    离开前,唯记得要把还未掛断的电话交给白梨,所以朝她走了过去。
    看到萤幕上通话的画面仍然亮着,白梨接下手机,拿起皮包就往门口走。
    只在要关上大门时,对客气地留下、想等她走再离开的唯微笑挥手示意。
    那抹静待绽放般的笑容十分地美丽,但也不隐藏未收住的玩心。
    《写到五千多,又得把剧情切段》
    梨:看来我得记得买礼物。
    她:为什么要买?
    梨:这是你缺的人情味,懂吗?
    她:不懂。
    梨:吃就对了,别哪天就忘了。
    [很久很久之后还真的忘了,重逢的时候才想起来]
    梨:难道人类的饭菜比灵魂好吃吗?(沉思)
    她:能吃的和吃不了的,要选哪个还不够明显?
    梨:你不是看得到那些东西(试探)
    她:那又不是看了就会想吃的。
    梨:好吧,说实话换作是我,整天看着那群老爱密谋什么的傢伙,一样会想吐。
    [有讯息差,但对话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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