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当时已经突破了经脉五层,他们这种级别的出去打异兽,大多是几个人合伙,级别高的打不了,打点级别低的,多多少少能换回点口粮,而时父的运气也确实不错,所在的小队虽然挣不来大钱,时不时的还真让儿子吃上肉了。
    这种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时凡十一岁,十一岁的时凡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突破了经脉四层,这资质已经不只是好,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天才,看着时父那忍不住的自豪,他的队友就有人提议,说经脉四层已经可以出城历练了,下次可以带着时凡和他们一起去打异兽。
    时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禁不住对方一再说,更禁不住小时凡磨,再想到这一年来确实没经历过什么危险,而且实战对儿子今后的发展也很重要,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他就把儿子带着了,可偏偏就是这次,他们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敌手。
    那是一只头上长了独角的巨型蜥蜴,因为它事先隐藏在山沟里纳凉,所以事先谁都没有看到,等众人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们的战队都是由四五级武者组成的战队,对这种一看就是六级以上的异兽,一向是敬而远之,今天也是,看到蜥蜴他们撒腿就跑,可蜥蜴的速度该有多快?更别说时父还带着个时凡?所以跑出没几步,那蜥蜴就截住了落在最后的时家父子。
    当时的时父也是如颜菲一般,一手将儿子抛了出去,转身独自与蜥蜴迎战,结果没打两下就被蜥蜴拦腰咬住。
    当时的时凡十一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出城时,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大杀四方,杀的异兽无处躲藏,可那只是一个孩子的幻想,如今亲眼看到那能有自己十多个长的蜥蜴将父亲咬住,他就如被人定住了一般,明知道自己该捡起地上的匕首,冲上去救父亲,哪怕是打不过也应该和对方同归于尽,与父亲共存亡,可事实上,他只是睁大了死死的看着,看着那他一辈子都抹之不去的噩梦场景……
    趴在鳄鱼嘴里的颜菲,两手扒着鳄鱼巨大的下颚,小心不让自己掉下去。
    别问鳄鱼为啥不咬她,因为这鳄鱼根本就没牙,不但没牙,嗓子眼里还被她师父插进一排尖锐的兽骨,为了保险,又往兽骨里塞了一个厚龟壳,这可怜的家伙连作案工具都被没有,你说它拿什么行凶?
    自从知道时父的去世经过,颜菲就知道靠时凡自己过不去这个坎,若是能过去,他也不会从那以后寸功未进。
    别看他表现的不怕苦不怕累,练起功夫来比谁都狠,比谁都用功,可在内心深处他却是鄙视自己,否定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胆小鬼,是个懦夫,所以在殷辰咨询了一下心理医生后,师徒俩才演了这么一场戏。
    当然,殷辰事先是不同意让徒弟演的,他准备自己上,不过被颜菲给否了,你说他一个八级尊者被异兽叼在嘴里,那形象能看吗?就是能看时凡也不能信啊?
    本来为了逼真,她说找蜥蜴,结果她师父说蜥蜴不好找,愣是跑到千米外的池子里,拖回来一条倒霉的鳄鱼,然后砸碎了牙齿就给藏到这了。
    此时的颜菲就是在等,等着看时凡的行动,若是对方能勇敢的冲过来,心结应该会不治而愈;要是还和小时候一样坐那瞅着,这人这辈子估计没什么希望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他看到危险转头就跑,若是那样的话,对方今后是好是坏,和他们师徒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眼瞧着时凡没有跑,颜菲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安慰的,可看到对方那扭曲的脸上布满了冷汗,颜菲又忍不住替他着急,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喊两嗓子增加一下凄惨效果时,时凡终于动了——
    他一把抓起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匕首,大喊着就朝那鳄鱼冲了上去:“混蛋,你放开我爸,放开我师姐,放开!放开!放开……”
    其实冲过去时他整个脑子都是晕的,他没有考虑过两者之间的差异,也没有考虑过手里这把小小的匕首能不能扎透鳄鱼皮,他就是想救人,就想打破他脑中轮回了无数次的场景。
    “噗!噗!”
    随着他的一声放开,匕首在鳄鱼身上扎出一个血窟窿,再喊一声放开,又是一片血花溅起,这一刀刀扎的鳄鱼都快疯了——尼玛,不是老子不放开她,是她不放开老子,你们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只鳄鱼疯了,一边的殷辰也急了,为啥去抓变异鳄鱼?还不是想着废物利用,完事了剥皮给徒弟做包?从徒弟舍不得背蛇皮包就可以看出,一个包太少,做十个八个的往那一摆,徒弟指定不会有舍不得的心里,可要是被这小子这么扎下去,别说包,直接可以变肉糜了!
    第114章 风夫人之死
    “小菲——”
    随着这一声喊,只见殷辰的身影快速出现在鳄鱼嘴边,他一手拽出鳄鱼嘴里的颜菲,而后抱着徒弟来了个后空翻,师徒俩一个千斤坠狠狠砸在鳄鱼那大张的嘴巴上。
    砰地一声,鳄鱼的嘴巴闭合,它的眼中也随之暗淡。
    不是颜菲师徒真有那么大的力度能把鳄鱼砸死,而是兽骨顺着上颚扎入脑中,再高级的异兽也没命活了。
    站定身形后,殷辰先看了看怀里的徒弟,见小丫头既没受惊也没受伤,这才放心的看向时凡,结果郁闷的发现,时凡还在那捅刀呢……
    “时凡,松手!”妈蛋,别扎了!
    直到被殷辰夺走了匕首,满脸是血的时凡才恍然发现他们安全了,他率先看向鳄鱼头处,看到师姐平安无恙,他好似卸掉了心中最重的那块石头,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而在跪下的瞬间以是泪流满面。
    见时凡跪在那以手掩面哭的心酸,颜菲有些犹豫,她觉得应该让他自己哭一会儿,可见时凡满身满脸都是血,自己跪在那哭,怎么瞅都有点惨。
    下意识的,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师父,而后无语的发现,她那没心没肺的师父压根没瞅时凡一眼,正拿着匕首在那剥鳄鱼皮呢。
    这条鳄鱼能有六七米长,算得上是鳄鱼中体长最小的,不是殷辰弄不来大的,而是怕鳄鱼太大级别太高,颜菲二人再有什么危险。
    细看了一下鳄鱼的伤处,他郁闷的心情开始好转,因为时凡是在一个地方捅的刀,那伤口加起来也没有半米长,剩下的皮子还是能做很多包包的。
    心情大好之下,这位拿着匕首开始剥皮,等他这边快剥完了,那边时凡也哭完了。
    “小凡,喝点水洗把脸吧。”说着,颜菲忙递过去早已准备好的水壶。
    时凡毕竟是个大小伙子,刚才哭的时候没管那个,如今哭完了他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受惊的师姐都没哭,他哭个什么劲儿?没敢多看颜菲,他接过水壶往脸上撩了两把水,而后用袖子随意抹了两把,觉得自己能见人了,才抬头道:“师姐你没事吧?”
    被鳄鱼咬在嘴里,师姐一定吓坏了。
    想到刚刚那个场面,他不由仔细打量颜菲周身,这孩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他师姐哪受伤了,受伤好赶紧上药,鳄鱼嘴里的牙可不是开玩笑的,结果把颜菲全身打量了个遍,也没看到半个伤口。
    时凡从来都不笨,若是笨也不可能十一岁就突破四层经脉,按照正常推理,师姐落入鳄鱼口,就算性命保住了,身上多多少少也得受点伤,衣服也得破点口,怎么都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这么一想,他又把眼神落到老师手里的匕首上,他清楚的记得这匕首是他在地上随手抓起来的,可能把鳄鱼皮当纸削的,又怎么会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
    更大的疑惑还是这鳄鱼本身,鳄鱼不是蜥蜴,长得再相似也不是一个种类,它不在水边待着,怎么会千里迢迢往山坡上跑?
    越想越觉得怪异,他见殷辰把鳄鱼皮剥的差不多了,忙上前帮着把那剥下来的皮从尾部往上卷,卷到鳄鱼的脖颈处,他顺手扒了下鳄鱼嘴,果然不出所料的发现,嘴里没牙!
    时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一方面,他不相信平日里对他那么好的老师师姐,费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逗他玩,可他真不懂,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能是为了锻炼他看他有没有勇气?
    尽管给老师找了诸多的借口,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难受,特别想到师姐被鳄鱼叼到嘴里时,自己的焦急恐惧与自责,他竟隐隐生出一种想哭的感觉。
    吸了吸鼻子,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刚才的影响,否则以前遭受过那么多恶意嘲讽伤害都没有哭,这么点事他怎么会哭?
    时凡自认动作隐秘,实不知他的举动殷辰都看在眼里,不过殷辰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自认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相信随便换个老师都不可能像自己这般费尽心思劳心劳力,先不说结果会如何,最起码过程中这小子半根汗毛都没少,若是这样都能让对方心存不满,只能说这小子心胸狭窄不可教。
    因着这种想法,殷辰同志完全没理会时凡那点小情绪,剥好了鳄鱼皮绑好后拎在手里,他对颜菲两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俩又受了惊吓,早点回去休息。”
    “好。”口里应着,颜菲捡起拆好的四个爪子,别误会,她不是惦着回去当熊掌吃,她是惦着上面的爪尖,别看她的武器是八级异兽的尾巴,可对大多数人来说,六级异兽的爪子就够好了。
    想着,她把那四个爪子递给时凡,笑道:“给,废物利用,回去卖同学,估计能换好多学分。”
    其实卖到任务塔钱更多,不过男孩子嘛,你总要顾虑对方那点小自尊不是?至于卖给谁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也不是颜菲多圣母,借这机会给时凡钱,可这孩子整日里老师师姐叫着,你总不能眼睁睁瞅着他吃不上饭吧?
    若是往日时凡一定会推辞,今天他却紧紧握在手里:师姐连这都惦着他,所以刚刚的隐瞒,一定是有原因的……
    殷辰亲自将徒弟送入了学府门口,直见两小往家的方向走去,他才拎着手里那卷滴血的皮子去了商店。
    就他这形象,一进店门就把那女店员吓了一跳,忙一躲多远僵笑道:“先生,我们这不收皮子。”
    她们店都是从任务塔统一回收那些处理好的,从来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细瞅那上面还带着碎肉呢,血淋淋的太瘆人了!
    “我这皮子不卖,我想用这皮子加工做包。”
    听说是做包的,从未出过城里的女店员,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味,转身去里面叫老板。
    那老板倒是个识货的,看到地上大捆的皮子,顿时眼睛一亮,上前笑道:“先生,我要是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变异鳄鱼的皮吧?听说您是想加工做包?这么大的皮子做完包还能剩不少,您要是没意见的话,剩下的皮子我们就买了,指定用心把先生的包做到最好。”
    不是他们不想弄点高级皮子,实在是高级皮子都被那些做防御服的抢走了,就上回那六级的蛇皮包,还是捡人家不要的边角料,否则你当他不想做高级皮子的包?
    所以这老板见到这么大一卷皮子心里是真高兴,就在他算计着收拾好了,这皮子到底能剩下多少个包的时候,只听皮子的主人道:“按照你这店里的样式,每样来一个,能做多少是多少,皮子别剩,对了,别忘了给我做个蛇皮包,就像上次我买的那个,圆筒形,远瞅着像半截蛇的那个。”徒弟都舍不得背,明显是喜欢那个。
    老板笑容一僵,要不是如今没有小商贩,他都要怀疑这位是倒买倒卖的,谁家做女用包成沓来?
    “额,先生,除了您说的那蛇皮包,剩下的女士用包都比较小巧,这张皮子少说能做二三十个,您用的了那么多吗?这加工费全下来也得不少钱呢。”
    给徒弟买东西殷辰从来不差钱,不过想到对方那句不少钱……殷辰道:“鳄鱼太难抓,回头我给你弄条六级变异蟒蛇的皮子,就抵这张皮子的工钱了,你看怎么样?”
    只要不花钱,殷辰完全不怕出卖劳动力,力气他多的很。
    尽管蟒蛇没有鳄鱼来的高端,可想到一条蟒蛇皮都是自己的,那老板当即满意的点头道:“成,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处理这皮子,您取货时把那蟒蛇皮带来就好。”
    见殷辰问了取货时间就想走,他又道:“不知先生这包是想送谁的?我是这么想的,这送礼物,一起送容易没有新鲜感,您隔两天送一个,人家姑娘收着也新鲜,您说呢?”
    殷辰一琢磨,发现这话有点道理,因此他点头道:“行,就照你说的来,半个月后我来取第一个包,记住,第一个做成蛇皮包样式的。”他徒弟喜欢那个。
    不说店老板怎么怀疑’那位姑娘‘的审美观,单说殷辰,出了商店往回走,刚走出没多远,就听不远处有俩人边走边聊道:“听说了吗?风家出事了!”
    随便一家殷辰都懒得停脚,可风家?再觉得风思饶讨厌,那也是徒弟的亲哥哥,所以听到风家二字,他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脚。
    “他们家又出什么事了?那风小姐不是刚死不久,对了,听说那位风少爷也是无奈之下做了人工器官移植,如今这一双儿女算是都废了,他们家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
    或许是发现了自己的话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那位率先说话的得意道:“怎么没有?听说风议员两口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两人争吵之时,那倒霉的风夫人一个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当场摔断了脖子……”
    听到这话,周边的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这得是倒霉到什么程度能把脖子给摔断了?
    “你确定是摔断的?不是风议员一怒之下给掐断的?”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
    第115章 套路
    风夫人的故去,不只外人听着玄乎,连风议员自己都似在梦里。
    在他心中,妻子是比较理智的人,当年他与对方说了假私生子的事,对方二话没说就帮他隐瞒至今,连女儿那么不满置气,她都没有吐露一句。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还说什么,私生子的事是假的?风思饶确实是私生子,不过不是元首的私生子,而是他的私生子,还说这么多年他骗的她好苦?这话都是从哪传出来的?
    想到妻子的死,风议员悲痛之余也越发的怀疑,他怀疑的不是元首,毕竟元首与风夫人没有利益冲突,他怀疑是家族里有人没安好心,从而对妻子说了什么。
    试想,如今他的女儿没了,’儿子‘若是在妻子的愤恨之下有个万一,他这议员之位又该是谁的?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疑,再瞅瞅偌大的风府如今就剩下自己,风议员的表情时悲痛,时犹豫,许久之后,他终于面无表情的起身道:“备车,去元首府。”
    此时的元首正在吃晚饭,听说儿子身体恢复的很快,元首的食欲也跟着大增,这位吃完了平日里的定量五碗,正想再添上一碗的时候,外面人报,说风议员来了。
    想到今早被’摔‘死的风夫人,元首敛去眼底的沉思,转身对妻子道:“子成来了,他妻子刚刚出事,应该是心情不好,你慢慢吃,我去陪他聊聊。”
    元首夫人听到这话眼皮都没挑一下,夹着盘子里的菜道:“也不知你和风子成的关系怎么就这么好,他的儿子你帮着照顾,他老婆死了也得找你来安慰,真是亲兄弟都没这么亲的。”
    “这不是多年的交情了,能帮就帮两把。”笑着说完,元首起身就想走,却听他妻子又道:“老秦,你说这姓风的找你想干嘛?该不是女儿死了,儿子废了,所以明目张胆的想换个伴侣再生一个吧?”
    听到那句儿子废了,元首心里狠狠一揪,他控制住自己没再回头,迈大步离开了房间。
    不得不承认,妻子的话捅破了他最不想承认的那层假象,纵使知道儿子比常人聪明,可不能练武,这人不还是废了?不过妻子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思饶已经成年了,若是等他身体康复后,尽快给他找个伴侣生个孩子,以自己的年纪,完全可以好好培养孙子。
    这位带着美美的幻想来到了书房,结果一见风议员把他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你想再娶一个?”
    “是,我想再娶个伴侣。”早上刚刚丧妻的风议员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元首扶了扶额头,终是没辙的道:“子成,我知道你妻子没了心里难受,这样吧,我记得你嫂子的牌友里有一位丧偶的,那女人虽然过年四十倒也风韵犹存,回头我让她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大家可以当朋友处处嘛。”
    这略带官腔的话语说的可谓是相当含蓄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元首,如今这世道本就狼多肉少,不管多大的官,能娶上一个媳妇算你烧高香,那个没了还想娶第二个?不能说美的你,也得等年头,丧偶不满五年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风议员听完元首的话沉默了一下道:“元首,我不是受不了寂寞想要人陪,我是想要个孩子!”
    女儿没的时候他只顾悲伤还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妻子没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孤家寡人?除了那个替人养的假儿子,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他费尽心机争这议员之位做什么?他辛辛苦苦替人养儿子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风铃看来父亲不疼爱自己,为了’弟弟‘宁可搭上自己的幸福,可在风议员看来,能拿出神树种子的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女儿与对方生个孩子,这不明显就是优生优育吗?
    当然,若是相处后真不喜欢,大不了换了这个再找,站在他的角度上,孩子有几个父亲不重要,只要是他女儿的骨肉,他风家就是后继有人,可如今他不但女儿没了,他连媳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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