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Ⅲ 作者:薄暮冰轮/ESP
    ——(119)
    唯有富饶丰沛的南疆,才能滋养出这样慵懒餍足、多情浪荡的魅魔。
    一条细长的黑色尾巴从躺椅的缝隙间伸了出来,在空中摇晃了两下,似乎在与不速之客打招呼。
    一早有人跟我报告,说教廷的人混进了魔界,我听了听描述就觉得是你,让守卫放你进来了,果真是你。躺椅的主人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趴在椅背上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双潋滟多情的棕色眼睛里倒映着宁舟的身影,让人错觉他一如从前。
    可是他早已变了。
    少年时的青涩感从他身上消失殆尽,魅魔的血统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一览无余的后背腰细胯窄,后腰的位置上还有两个宛如酒窝一般的腰窝,细长的尾巴恰好长在两个腰窝的中间,和弧度诱人的翘臀一起勾引着人的视线。
    成熟的美艳风情让魅魔如同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不必品尝就知道它汁水丰盈,绵软甜蜜,每一寸肌肤都隐喻着等待被享用时的情态。
    他曾经的挚友,亲如兄弟的同伴,成为了魔界的王后,享有这片罪恶大陆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他腐化堕落,重新长出了魅魔的尾巴,回归了他的本性沉湎爱欲、放荡轻浮的魅魔。
    他不愿再在战场上流血流汗,在死亡的危险中获取战功。他只需要坐在魔王的大腿上,用修长的手臂搂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娇声任性,再奉上自己甜美柔软的嘴唇与躯体,无论多么贪婪的欲念与无理的要求都会被满足。
    既无辜,又罪恶。
    不,这只是个幻境!
    宁舟恍然清醒,眼前的齐乐人并不是真的,他只是他恐惧的投射。
    可是,当魅魔跳下躺椅,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考验、任务、秘境这些东西都因为魅魔身上艳光四射的魅力而消失在了他的脑海中。
    魅魔吃吃地笑着,凑近他的脸瞧他:看呆了?从很早以前起,你就总是看着我发呆呢。
    馥郁甜腻的香味从魅魔的身上传来,无声无息地勾引着他的猎物。
    宁舟后退了一步,想要拔出鞘中的短刀,却被魅魔的尾巴缠住了手腕。
    魅魔收敛了笑容,表情冷了下来:你千里迢迢来魔界,就是为了杀我的吗?
    不宁舟下意识地说道,却又止住了话头。
    他是来做什么的?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最后,宁舟诚实地说道。
    你算了,你总是不知道!魅魔却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面带薄怒地说道,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当初离开教廷,就是因为讨厌这样的你!
    宁舟一愣:你说什么?
    魅魔幽怨地看着他:又是这样。犹豫不决,徘徊不前,你没有勇气为我反抗教廷,所以就视而不见,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宁舟浑身一震,震惊地看着他。
    魅魔的眼眶里浮现出了湿润的水光,无辜得可怜: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不承认你也喜欢我?只要你承认,我就跟你走,哪怕在雪山里盖一间小木屋隐居,一辈子过贫瘠困苦的生活,我也甘愿。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
    愧疚感袭上了心头,宁舟怅然若失,他恍惚觉得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隐藏着对齐乐人的爱慕,齐乐人却对他表白。这是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祝福的感情,他拒绝了。他本以为,他们可以作为挚友,作为兄弟,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底,平静地度过这一生,齐乐人却离开了教廷,不知所踪。
    再见面时,他已经是魔界的王后了。
    他对你好吗?宁舟喃喃地问道。
    魅魔闻言嗤笑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地看着宁舟,似乎在思考他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许久,片刻前失态的魔界王后平复了心情,他妩媚地笑了起来:好,好得过头。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自己丰盈的嘴唇,露出餍足的神情:美餐虽好,但是吃得太饱也会难受我建议陛下多养几个情人,我不介意,因为我偶尔也会背着他偷吃。虽然那些牛排都不如陛下,但是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魅魔用低柔软媚的声音抱怨着床笫间过分缠绵的爱欲,仿佛看不见宁舟越攥越紧的拳头。
    我被陛下惯坏了,也养刁了胃口。如今他出征去了,我竟然很想念他。魅魔轻轻地笑着,再度凑近宁舟,近到焦糖色的眼底里倒映出他震惊而慌乱的脸庞。
    但我还是喜欢你。魅魔突然说道,这一刻,他的神情语气近乎虔诚,我知道,你也仍旧喜欢我,只是教廷的戒律让你裹足不前。但这里是魔界,一切的欲念都是被允许的。而王后背着陛下偷情,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甜腻的香味扑面而来,堕落而芬芳。
    性感美艳的魅魔引诱着昔日的爱人,细长的尾巴缠绕着他的手腕:来吧,忘掉你的身份,忘掉你的责任,在我的伴侣回来之前,满足我。
    宁舟无法思考,他的眼中只有齐乐人。他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理智好像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叫嚣,一半却在悲鸣。
    魅魔牵着他的手,柔软的嘴唇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贴到宁舟的唇边,而宁舟在蛊惑中缓缓闭上了那双湛蓝的眼睛。
    堕落与坚守只剩一步之遥。
    在这最后的一刹那,脑中浮现出的画面却是十四岁的齐乐人在审判庭中割断自己尾巴的决然。这样的齐乐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呢?
    那个对他说你要永远爱自己,就像我永远爱你的齐乐人,为什么会变成引诱他一起堕落的恶魔呢?
    齐乐人齐乐人乐人
    你的爱不该是这样的啊!
    不是这样的!
    一瞬间,宁舟睁开了双眼,握紧了刀柄。
    锋利的刀刃出鞘,径直刺穿了魅魔毫无防备的胸膛。
    魅魔错愕地看着他,被刀刃贯穿的胸口在流血,他讶异、痛苦、悲伤: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齐乐人。宁舟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永远不会引诱我走向堕落,他只会拯救我、指引我,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魅魔笑了,笑容中隐隐的竟然有喜悦与释怀。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啊。现在我有一点后悔了。他看着昔日的爱人,轻声忏悔,要是当初选择另一条路就好了
    魅魔跪倒在了地上,血泊之中,他停止了心跳与呼吸。
    远方传来龙的咆哮声,宁舟回过头,茶湾的天际线乌云密布,一头巨大的魔龙正从云中降临,相隔千里,那赤红的眼眸中满是毁灭的杀意。
    这一刻,有什么澎湃的力量在宁舟的心脏里剧烈地跳动着,他感受到了那种吸引,仿佛来自于灵魂那就是毁灭魔王吗?
    毁灭之龙愤怒绝望地咆哮着,声嘶力竭地怒吼着,蓝天变成了红云,流星一般的火雨从天而降,摧毁了整座富饶靡丽的茶湾之城。
    秘境在这毁灭的冲击中戛然而止。
    宁舟跌出了秘境,跪倒在地上用力咳嗽,喉咙里是浓浓的铁锈气息,心脏在剧烈跳动,深深的心悸感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忍住了心脏绞紧的痛苦,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努力站了起来。
    只听修士说道:很好,你通过了考验。有什么感悟吗?
    秘境中那极具冲击力的故事让宁舟心神动荡,可他无法问出口。
    不被祝福的、悖逆的爱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吗?
    为什么秘境中的他选择克制感情,故事却走向了悲剧?
    而心怀对齐乐人暗恋的他,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通过了秘境的考验?
    爱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它会有对错?
    如果一份有罪的爱让他成为更好的人,他们会被宽恕吗?
    我有些迷茫。宁舟对修士说。
    我明白,人总会迷茫。去准备冬日受洗吧,也许当你怀着虔诚的信仰之心游过冰冷的河流,身体得到淬炼,灵魂被净化的那一刻,你会有所感悟。修士对他说道。
    虔诚的信仰之心吗?宁舟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此时此刻,溢满他心头的却是纯粹的私爱,只对一个人。
    他突然疯狂地想赌一把。
    假使他怀着私爱跳进受洗的冰河之中,他能否凭借着这份有罪的爱,游到冰河的尽头。
    第147章 诺亚方舟(四十五)
    主诞日的这天,气温是恐怖的零下四十五度。
    齐乐人并不怕冷,意思意思披了件厚斗篷,免得太引人注目。他在冬日受洗仪式地点,观看隐修会的门徒们开凿冰河。
    冰河泳道长达数百米,站在出发点往前看,尽头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冰十字架,在极夜的极光下巍峨耸立,宛如世界尽头的灯塔。
    齐乐人从一名设计师的角度来分析,觉得这个设计非常有宗教深意,他完全能想象得到一个千辛万苦完成了冬日受洗的信徒,在爬上河岸目睹这座巍峨十字架时,内心将会感受到何等的震撼。
    虔诚度+100,直接拉满。
    兰斯也来观礼,向齐乐人报送了好消息:宁舟通过上一轮的秘境考验了。
    齐乐人欣慰地笑了:太好了。
    走吧,起始点附近要清场了,我们去终点的十字架那里等他。兰斯说道。
    齐乐人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看见隐修会的修士们正在清理场地,参加冬日受洗的选手们正朝这里走来。
    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宁舟,不由笑着对他挥手。
    宁舟一定也看到了他,但是教廷的风俗让他没有做出挥手回应这样的举动,而是远远地对齐乐人点了点头。
    齐乐人放心地走远了。来到终点处的十字架下,他和兰斯聊起了冬日受洗。
    听说教廷还在圣城的时候,冬日受洗是一项大众活动?他问道。
    是啊,圣城气候温暖,冬泳不算什么。你看看今天的气温,脱到只剩一条裤子跳进冰河里,这是真的会出人命的。兰斯说着,面目狰狞地搓起了自己的胳膊,一副死也不脱的样子。
    这不禁让齐乐人担心了起来,他本来觉得冬日受洗对宁舟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现在看着冰河里接二连三因为抽筋溺水等问题被修士们捞起来的选手,他又开始操心了。
    我的身体肯定受不了。兰斯低声说道。
    不仅仅是身体,更重要的是信念和意志。如果心中没有一股执念,人就无法超越自己的极限。齐乐人看着遥远的起点处,宁舟脱去了裹在身上的毛毯,露出少年人修长柔韧的身体,在冰雪中宛如雕塑一般。
    寒风凛冽,他沿着冰雕的台阶走入了冰雪长河之中。
    齐乐人屏住了呼吸,紧张搜寻着他在水中的身影,殊不知水中的宁舟也是如此。
    太冷了,冷到极致之后,反而觉得水是温暖的,因为每一次浮出水面换气,都像是在极寒的地狱中受刑。每一口空气都如同刀刃一般冰冷锋利,他感觉自己换气时一次次结冰,又一次次在水中抖去皮肤上的霜雪。
    他的同伴们一个个在极寒中失去了挣扎的欲望,任由寒冷带着他们沉没。
    可他仍然渴望着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透过结霜的睫毛,看向尽头的十字架下那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那一瞬间,温柔的爱意如同涌动的热泉,在他的心中融化,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深藏的力量,在一点点觉醒。
    他一定要到他身边去。
    怀着这样的信念,他忍受着血肉之躯被寒冷冻僵到麻痹的痛苦,奋力朝着终点游去。
    每一次换气,他都看到他爱的人离他更近了,他逐渐能看清他的模样,看清他眼底的担忧,所以他要更拼命地到他身边去,像是跪在主的十字架下虔诚忏悔那样,用冻僵的手握住他的衣角。
    最后一次换气,他已经来到终点前,筋疲力竭地浮出水面。
    极寒在他赤裸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霜雪,他的发丝与睫毛上沾满了白色的碎霜,让这个蓝眼睛的少年宛如雪中的精灵,圣洁而美好。
    他抬起头,虔诚地看向齐乐人,心中是无上的欢喜。
    他完成了冬日受洗,在这场考验虔诚信念的试炼中,他没有想着他该信奉的主,他想的是他爱的人。
    他笑了,喜悦的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与冰河、与汗水一起冻结成冰。
    这一刻他做下了决定他要背负着这份有罪的爱走下去,直到永远。
    齐乐人火速脱下斗篷裹住了宁舟:冷不冷?
    还好。十六岁的宁舟声音沙哑。他低垂着眼眸,霜雪覆盖的睫毛间,依稀看得到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面涌动着无数情绪。
    齐乐人直觉宁舟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不远处,隐修会的修士们朝他们走来,祝贺宁舟成为他们的一员。
    去那边的帐篷里换件衣服,再喝点驱寒的热茶,否则容易生病。每年冬日受洗之后,都有大量选手重病。修士提醒道。
    嗯。宁舟应了一声,回头看向齐乐人,在这里等我,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齐乐人一愣,奇怪地问道:你今天可以回家了?
    宁舟点了点头: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回家。
    齐乐人笑了:那太好了,省得我带着生日礼物去隐修会找你。他都做好心理准备,要爬塔偷渡进去找宁舟了顺便去塔顶赴一场没有约定却注定的会面。
    宁舟走了。
    齐乐人的斗篷裹在他的身上,长度只到他的小腿。他赤着脚走在雪地上,充满了力量感的脚踝如同霜雪一样莹白,留下的却是苦行者坚定不移的脚印。
    漆黑的天幕间,极光如同海浪潮汐,莹绿色的光芒照耀着辽阔的白色冰原,既荒凉又美丽。
    极光下的宁舟越走越远,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背影已经有了未来的轮廓,足以承担起沉重的选择。
    他度过了痛苦迷茫的青春期,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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