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鸡蛋 作者:西西特
    ——(45)
    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地府那么大,能是那么轻易就能遇上的吗?梁白玉啧的口型还没做完整,就抿住了嘴,他把手表放在眼睛上面,仿佛能透过表盘看见和这块表相关的一幕幕。
    梁白玉的全身突然僵麻住了。
    手表顺着他的脸掉下去,落在了他怀里。
    他不能动了。
    上次这种症状持续了快两分钟。
    这次
    梁白玉在心里数数,从1数到50,100,200,直到数过300秒,他的手指才动了一下。
    又一次活过来了。
    .
    陈砜烧了收音机走到桃树下面:烟大,会呛到。
    没事。梁白玉指了指旁边,陈砜坐到那位置,背靠着桃树点了一根烟。
    梁白玉伸手接住男人肩头飘落的那片落叶,他放在嘴边,两片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含住。
    有凄楚又温柔的小调缓缓流出。
    偶尔会夹杂一声鸡鸣。
    腿上一沉。
    梁白玉唇间的小调停了。
    男人枕着他,面朝里侧,有点沉的鼻息喷在他腹部。
    睡着了。
    梁白玉拿走男人嘴边的小半截烟,用牙咬住被唾液浸湿的烟蒂,徐徐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白雾。
    腰倏然被圈住。
    梁白玉仰起头吸烟,手轻轻抚上男人的后颈,安抚大狗似的,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的捏揉。
    没多久,扣着梁白玉腰的力道就减轻了很多。
    这是感受到了安全感的表现。
    安全感
    一个Alpha竟然能避开信息素的本能引导,从不能标记,不能完全占有的Beta身上获取到了,犹如泡在羊水里的婴儿,无关性与欲。
    不符合第二性别的定律,格格不入,不该存在。
    也就是偏远的小山村里没人注意这个现象,要是在大城市,多少都会引起惊骇。
    影响大了,十有八九会被zf的人带去抽几管子血,再关起来观察研究一番。
    这是个第二性别相关还在不断完善的社会。
    大城市的底层人士为了生计奔波,活着就已经很累了,没人想去了解今天谁在街上发情了,谁腺体感染了,谁信息素变异了而高层人士会投入大量金钱人力去关注那些,打的是对社会对国家做贡献的名义。
    不管道不道德,有无人性。
    .
    春天雨水多,上山挖笋子的一波接一波,起早贪黑一筐筐的往家背。
    不怕吃不完坏掉,一般都是现吃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切成条或者片,煮一遍捞出来晾晾放进簸箕里,在太阳下晒。
    干笋子可以塞在袋子里挂墙上放很久,怎么都好吃。
    山里还长了很多蘑菇和木耳。
    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都分得清哪些有毒,哪些没毒,可不就一窝蜂的来了个大扫荡。
    一场暴雨过后,山下田里的水都要漫了。
    梁白玉坐在山坡上搓泥巴玩。
    陈砜站在他旁边,俯视在田里捉鱼的大人孩子。
    远离喧闹的山村生活有百滋百味,却和他们没有关系。
    陈砜忽然说:我们走吧。
    梁白玉的语气里带着不乐意:才刚来。
    我说的是,离开这里。陈砜盯着他的发顶,离开这个村子。
    梁白玉堆了个泥屋,他找泥巴捏屋顶:不要。
    手被抓住,指间的泥巴也被抠掉了。
    紧接着,他的双手被褪色的迷彩服裹住,擦了擦。
    陈砜扯开了他绑在左手腕的丝巾。
    梁白玉的眼皮痉挛了一下。
    我起先以为你是过敏,陈砜看他暴露出来的腺体,我做梦都希望你只是过敏。
    梁白玉说:那你就把我当成是过敏了
    你要我催眠自己,陈砜的眼眶很快就充血泛红,还是眼睁睁看着你的腺体渐渐溃烂?
    梁白玉偏头看大山长河,答非所问:我好不容易回来的。
    话音,他就吐出了一口血。
    青草脏了。
    梁白玉熟练的拿出药瓶,当着陈砜的面倒出一粒药,他没吞下去,而是咬了一小块。
    这就是他走过冬天,看到春天的原因。
    药吃完了就没了,他一直在省着吃,一粒撑好几天,就这么不能痛快死也不能痛快活的撑到了现在。
    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陈砜的呼吸停滞,他早就趁梁白玉昏睡检查过药瓶,也有了大概的猜测,却只能一天天的承受内心的煎熬,根本不敢提一个字。
    现在陈砜用袖子擦掉梁白玉嘴角的血迹,声音低柔得像是在哄:你还有药吧。
    没有了。梁白玉没说出他想听的话。
    陈砜的面部肌肉僵硬,音量更低:我记得我去年给你拿药的时候,一抽屉都是。
    梁白玉拧上药瓶:真的没有啦。
    陈砜把他的头发理了理:那你的药在哪开的,我带你去。
    梁白玉把咬过的药片丢回药瓶里,去年赵文骁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忽略了,这次却给了答复。
    他说,来不及了。
    陈砜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来得及,你告诉我
    梁白玉摇摇头,一字不变的重复:来不及了。
    山下不知哪个早当家的孩子站在家门口,扯着稚嫩的嗓子喊爹妈回家吃饭。
    那股子平淡的岁月安宁吹不到山上。
    陈砜在说什么,神情痛苦到了极点,梁白玉已经听不太清了也看不太清了,风吹山林的声响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他昏昏沉沉地看了陈砜一眼: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这是梁白玉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亮的充满风情,眼里写着他想要的回答,希望听的人能满足他。
    这次他的视线不怎么对焦,眼中依然有想听到的答案。
    陈砜握住梁白玉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凑近些抵着他的额头,和那次一样如他所愿。
    是,我爱上你了,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陈砜一遍遍的说着,喘息里带着汹涌而赤诚的爱意,他哽咽着哀求,你也爱我吧,你也爱爱我
    别丢下我求你了
    第59章 (吻)
    梁白玉回村前为自己安排的药量,能让他鲜活明艳的好好活到年三十,在家里喝碗鸡汤吃点茶叶蛋和父母过个年,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终点。
    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原来的基础上减少药量,为的是想多活些天。
    活多久是无法计算出来的,这要取决于他最后一粒药的最后一口是什么时候吃。
    他会在那之前了断自己。
    梁白玉一笔一划深刻在灵魂深处的是――我必须在药吃完前死去。
    现在梁白玉的药瓶里还有不到四粒药。
    可他已经
    梁白玉看着还在不断向他表达爱的男人:好啦,我听到啦,知道啦。
    陈砜有些愣。
    梁白玉拍拍他的脸,温柔地笑了一下: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每个字喔。
    考官出卷的同时也给了答案。
    那是考生老早就想填的,这次终于填上去了。互相如愿。
    陈砜低下头,鼻腔酸堵得厉害,他又抬起眼眸,很深邃的眼凝视着与他额头相抵的人,眼里有赤红的情潮在剧烈涌动。
    你梁白玉虚弱地眨眨眼,还想问什么呀?
    陈砜喉头泛上来的苦意浓至极,呼吸里都浸上了,痛苦的窒息感将他的整个心肺灌满,他有太多想问的了,关于眼前人的过往经历他都想知道,他期盼能当一个被接纳的倾听者而不是带着目的的探问者,可他只等到了药吃完就没了和来不及了。
    没有意义了,所有,一切都没意义了。
    陈砜飞快偏头抹掉眼泪,还是有意义的,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说出爱的机会,也拥有了爱。
    没有了吗?梁白玉嘟囔。
    陈砜一语不发地把丝巾系回梁白玉的腕部,轻轻背起他往家走,周围高大翠绿的草木和芬芳野花一路相送。
    生活仿佛是在给他们一个错觉:我会眷顾你们的,不要怕。
    陈砜感受背上人的重量,轻得让他怀疑只剩个壳了,他想到被他寄出去的胶囊,那原本是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嘴里出来的却是一句直白到残忍的话,往自己心口扎窟窿搅得稀烂。
    你想什么时候把药吃完?他问。
    想这个字,不含任何要求。这不是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是尊重所爱之人的一切决定。
    陈砜以一个鲜血淋漓的灵魂等着答案,风悠悠吹过,夹杂着一声轻语,半个月不到吧。
    他茫然无措的僵在原地,根本吐不出我今天不问,你是不是就要一声不响的丢下我走了这种话,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怨恨,只有压抑的绝望。
    半个月,半个月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别说映山红了,可能都等不来一场雨。
    有两只手从陈砜背后伸到前面,捂住了他潮湿模糊的眼睛,他的世界黑下来,耳边响起一声呢喃:你喜不喜欢猫呀?
    不喜欢,也不讨厌。陈砜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
    捂住他眼的手往上移,扯扯他的头发。他改了口,喜欢。
    噢。梁白玉轻哼了声,苍白的唇贴在Alpha左耳的阻隔扣上,那养一只嘛。
    你要对猫好,要宠它,多陪陪它他说着说着,眼皮沉沉的盖住那双多情的眼睛,呼出的气息越来越弱,昏了过去。
    陈砜继续走,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春意盎然,他却仿佛走在寒风呼啸的冰天雪地。
    走着走着,又是灰暗的荒芜。
    .
    梁白玉第二天叫陈砜带上铁锹,陪他去了山里的一个地方。
    陈砜在梁白玉的吩咐下挖掉那里的灌木,扯掉草藤,露出光秃秃的黄土地。
    这儿。梁白玉指指一个方位,你往下挖。
    陈砜什么都没问,照着做了,他不想梁白玉气息不稳的在这待太久撑得难受,就用最快的速度挖土。
    不多时,陈砜踩铁锹的动作忽地顿住,这一处是个被挖过,又填上的坑。
    陈砜面不改色的踩铁锹,旁边的土越堆越高。
    好啦。梁白玉叫住陈砜,他蹲在挖出来的土坑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砜将铁锹丢在土堆上,转眼看见的一幕让他怔住。
    梁白玉把一只手伸向土坑,五指慢慢松开。
    被他捏着的旧手表掉进了坑里。
    梁白玉说了什么,陈砜没听见,只发现他的表情是愧疚的。
    陈砜猜是跟那块手表的主人有关。
    梁白玉每次抚摸表的样子有多柔和,他都看在眼里。
    Alpha的独占欲是天性,他克制着不背着梁白玉把手表扔掉,也庆幸自己战胜了本能。
    四周很安静,蹲在坑边的人嘴里在念一二三,他数着数,说:我最好的朋友跟我父母聚上了,晚了点。
    陈砜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土坑右边的草丛。
    原来那里也有两个坑。
    陈砜的心口突然狂跳,他刷地去看土坑周围,这里是不是有第四个坑?
    父母,朋友,还有谁?
    还有自己。
    .
    身后的目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湿网,梁白玉没回头,最初也就是回村前吧,他计划在年三十晚上把自己埋了。后来家里的房子塌了,梁白玉就想等雪化了废墟被太阳晒干,就叫陈砜把他跟老屋一起烧了,再随便抓一把灰,埋进这里。
    父母会来接他。
    一股力道将梁白玉拉起来,他迎上Alpha沉痛的目光。
    他们四目相视。
    时间裹着什么,从他们的眼神里流走。
    过了好一会,陈砜嗓音嘶哑地开口:还有别的要做的吗?
    梁白玉摇头:没了。
    那我把坑填了?陈砜问。
    梁白玉说好。
    陈砜闷头填完坑,他想好了,不到十五天也没关系了,到时候他们一起走。
    .
    当晚,小黑狗感应到了什么,冲到院门口汪汪大叫。不一会,山林里就传来惊慌的求救声。
    不知道是哪个村子的男孩子在巡逻,遭遇了可怕的事。
    屋里的陈砜睁开眼睛又闭上,明摆着是不想管了,命运对他这么冷漠,他也善良不起来了。
    然而承受得比他还要多的人却推推他,对他说:去看看吧。
    陈砜没有动。
    去啦。梁白玉说话声含糊不清。
    陈砜摸他被虚汗打湿的发丝:我去了,你一个人在家?
    有什么关系。梁白玉说,豺狼都会嫌我咯牙。
    陈砜依旧躺在床上。
    外面传来惨叫,声音的主人像是被扒了皮捅穿了肚子,叫声凄厉,令人头皮发毛。
    黑暗中,陈砜的面部朝着窗户方向侧了侧。
    好惨啊听着,发财都吓到了梁白玉翻身趴在枕头上面,你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带上棍子跟手电,走的时候把门锁上。
    .
    陈砜将发财放进屋里,他锁好家里的门,想着快去快回。谁知去了那,看到的是两个Alpha和一个小Omega。
    陈砜皱着眉头摘掉阻隔扣,将两个被他的信息素压制的Alpha一人一棍子敲晕,结果发现他们都成结卡住了,只能等被标记了的小Omega自己放松。
    Omega天生就会被强大的Alpha吸引,无法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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