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是觉得我老了吗?急需后继有人?”展云风问得很认真,表情严肃。
    叶婉柔在心中叹息。她已经提过此事多次了。每次都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她已经按薛百草的嘱咐,日日坚持服药,调理身子,心里盼着能早日有孕。可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如愿。
    接下来的几年。
    东晋国颁布了减免徭役赋税的政令,鼓励农耕,拓展商贸,加强边防,休养生息。
    而北梁与西肃的战争,最终以白文昭病逝而告终。坡了脚的白瑾瑜如愿以偿的做了西肃国的皇帝。却不得不向北梁割地赔款,称臣纳贡,成了北梁的附属国。国势弱了他不在乎,他有生之年只有一个心愿——把彩若蝶碎尸万段!
    这个死女人当年对他痛下狠手,之后竟然跟着个侍卫跑了!白文昭发疯似的到处打仗,哪里会管彩若蝶跑不跑。白瑾瑜得势后,一直派人四处搜寻彩若蝶的踪迹,誓要将人捉到。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风起云涌。东晋国内却日渐安定,呈现出国泰民安的局面。
    秋去春来。
    转眼六年过去。
    夕阳西下。
    宛城城中心一处院落中,传出小儿朗朗的读书声。
    “咚咚咚”铜钟清脆,伴随着下学堂的欢呼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孩童雀跃着跑出院子。各自被家人接走。
    六岁的严武在学堂里走去母亲身边,说:“娘亲,太子殿下派人送了帖子来。”
    孟乔整理着桌案,问道:“太子又招你进宫?”
    严武点头,小心地看了眼正走过来的父亲。
    严容假装没听到母子俩的对话,严肃地对严武说:“回房温习了今日的功课后再去用餐。”
    随后温声对孟乔说:“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严武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牵着娘亲的手向里间去,有心想开口,却不敢。父亲就只对娘亲温声软语,对他多是板着脸,最重要的是,父亲不喜欢他同宫里的人来往。
    严武慢慢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小脸上满是落寞。心里想着太子。太子人很好的,还说将来要封他做大将军呢。
    “严武哥,严武哥……”
    一个小胖墩迈着小胖腿,呼哧呼哧地跑过来。
    严武听到这个声音,无奈地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到邓良举着条鸡腿,满嘴油地冲他笑。
    邓知轩与花菱住在学府的西侧房间,严容与孟乔住在学府的东侧房间。两家是一个院子里的邻居。两家大人关系相处的不错。但严武不太喜欢邓良这个小吃货。
    严武爱搭不理地对邓良说:“我要回房写字,没空陪你玩。”
    邓良赶紧咽下小嘴里的鸡腿肉,说:“严武哥,我娘叫我来找你一起进宫。”
    严武诧异:“太子也下了帖子给你吗?”
    邓良鼓着胖脸蛋摇头:“不是的,是皇后下帖招了我爹和我娘进宫。”
    “那为什么要带我……莫非是我娘?”严武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他的娘亲聪慧过人,而且最疼他了。有了娘亲的协助,爹爹是不会怪罪他的。爹爹最怕娘亲了。
    皇宫内殿。
    众臣及家眷济济一堂。
    四岁的太子赵叶瑄坐在皇帝及皇后之间。精致的五官与他的父皇别无二致。此刻正努力的收敛着属于孩童的稚气,小脸上写满威严。
    叶婉柔看着儿子故作老成的小模样,心里不由得一柔。
    感谢老天爷垂怜,没有让她等得太久,终于有了这个孩子。
    今日的宫宴,是为了欢迎前来朝贺的南渝国国主。
    南渝国的国主自然是杜锋。
    彤雅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女儿。
    杜锋的女儿叫杜小满。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太子早些时候已经见过这位小公主了,觉得她应该改名叫杜小蛮。蛮横无理就是形容她这样的。
    宴席上的孩童很多。除了严武与邓良,还有梁成文与庞箐的女儿梁韵。梁韵是个端庄可爱的小美人,此刻正同向思的女儿向锦儿说着悄悄话。
    太子在座位上看到了她们,心里觉得还是大晋的女儿家好看,向锦儿比其他的小姑娘都漂亮。殊不知向锦儿的父亲本是南渝国的人。
    贺兰威与沈芳菲身边坐着一对小兄弟,哥哥楚念姝,弟弟贺兰铮。
    楚念姝小小年纪就沉默寡言,大多时候都在听贺兰铮说东说西。
    贺兰威与沈芳菲成亲后,就收养了楚念姝,沈芳菲待他视如已出,也曾考虑过给他改姓贺兰。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因为贺兰威过不去心里的坎而没有成行。贺兰威的心思,沈芳菲明白,他不能让楚念姝做贺兰家的长子,那样太对不起死去的贺兰老将军了。
    同席的乐安,刚刚有了身孕,梁桐初做父亲,紧张多过喜悦。同人应酬间,还不忘时不时的看向爱妻,对其照顾有加。
    梁桐与乐安成亲六载,之所以乐安才有孕,主要是梁桐一直认为乐安年纪太小,不想她受生产之苦。
    他对她的印象,似乎是定格在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
    乐安在梁桐面前也始终是娇俏温柔,小鸟依人。两人独处时,仍会称呼梁桐为梁大哥。
    值得一提的是宋卫身旁坐着的女人,叶婉柔曾在北梁的宫宴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是周沣身边雍容华贵的锦贵妃。
    想不到她真实的身份竟然是罗刹门的细作。这些年她以身犯险,功不可没。周炎烈驱逐周沣后宫时,她凡回了罗刹门。展云风许以丰厚嫁妆,将她赐婚给了宋卫。二人婚后感情甚笃。
    皇帝将殿上的众人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旁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但到了这至尊至上的皇家,却反了。
    叶婉柔原本是想要做个慈母的,可是皇帝太疼爱这个儿子了。使得她不得不肩负起对儿子严加管教的重责。
    形势逼人强,就算想一心宠着儿子也不行,因为他将来肩上的担子一定会很重。周炎烈的儿子周宸据探是个敏而好学的储君,还年长于瑄儿。叶婉柔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不得不对儿子严加要求。
    自从西肃国向北梁称臣后,北梁的国势日渐平稳。如今天下是梁晋两过对立制衡。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两国早晚会有一战。
    不知将来,天下会是怎么个样子。
    与此同时,远在药王谷的东北山麓。
    一名美貌的少女,正跟在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身后,亦步亦趋。
    男子明明面容清俊,但却白发白眉,整个人都像是冻上了一层霜雪。
    郑月朗修练魔攻,终遭反噬。他知道自己不日将会动弹不得。便来到这药王谷,为自己选一处坟冢,同时也为这个少女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不管是因为亲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都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
    郑月朗站在山下,仰头望向悬崖峭壁间的一处石洞。
    “你回去吧!”他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说,“李家还算过得去,你在李家安心做他们的养女就好。我给你的那些,你要藏好,不要随便拿出来。平日里,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但不要让人知道你有那么多的钱财。”
    她机灵聪慧,他其实不用担心那么多的。
    “这辈子,我能为你做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他一直背对着她,本想就这样了。临了还是鬼使神差的回了下头,深深的望了少女一眼。
    一眼过后,他飞身而起,轻身飞进了崖壁上的那个石洞,转眼便消失在了少女的视线里。
    少女踉跄着追过去几步,最后只能徒劳的站在山下,泪流满面。
    少女不会武功,飞不上那个山洞。但她有自己的办法。她在山下凿石阶,一阶一阶的向上延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两年零七个月,她终于进到了那个山洞里,站在了他的面前。
    真欣慰,她以为他会化作一堆白骨。但没有,他还是那日分开时的样子。只是整个人都封冻在了一块巨大的冰里。
    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像是睡着了。似乎只要冰块融化了,他就会醒过来。
    少女每天都会来同郑月朗说话。告诉她自己听到的趣事,自己遇到的烦心事,或是天下间发生的大事。
    “教主,今天李家的药铺开了分号,又多请了人。他们从来不吩咐我做事。不知当年你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好像都很怕我。”
    “教主,我给自己取名了新的名字,叫寒月。”虽说日霞这个名字是他给取的,但她觉得,日霞离他太远了。而且那日他给她取这个名字时,态度很随便。
    她想叫“寒月”,名字里有他。
    “教主,有人来李家向我提亲。被我决绝了。”在她心里,她已经嫁了。
    “教主,西晋换皇帝了。太子登基。是皇帝让位给了太子。那太子才十六岁,不知他父皇为何退位的这么早。听说是带着皇后去了什么世外桃源。”
    “教主,北梁和西晋开战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教主,战事已经四年了,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你醒来好不好?”
    “教主,北梁败了。西晋统一了中原。你什么时候醒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2017.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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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番外篇(一)
    乐安虽是公主, 却并未真正享受过皇家公主应有的尊贵和荣华。她在梁都皇宫里的日子,或许只比冷宫里的失宠妃嫔好些而已。
    乐安的母妃据说是得了恶疾,病死的。乐安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她当时还太小, 对此已经没有印象了,也想不起生母的音容笑貌。
    只是每当后宫有妃嫔因争宠被害时, 她都会忍不住想,她的生母或许也是这么死的。
    她觉得, 宫里的女人其实都很可怜。不管是正得宠的, 还是已经失宠的。
    收到将被远嫁和亲的圣旨时,乐安公主的神情平静得不可思议。就连一旁的丫鬟、嬷嬷们都要比她惊讶惶恐。
    乐安是认命的,她逆来顺受惯了。
    和亲的路上。
    从梁都到盾城,舟车劳顿,一路颠簸。使从未出过远门的乐安感到十分辛苦。加上心情抑郁,不思饮食。乐安病了, 不只是身体, 还有心理。她不想活了, 一心寻死。
    终于有一日,入夜后, 乐安寻机偷偷离开了营帐。她向着营地后的密林走去。
    随行的士兵聚在一起吃东西闲聊, 这不是行军打战, 大家的警惕性都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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