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蹊了然一笑:“自然会回来,阿笙放心好了,我……不会食言。”
    顾笙定定望着他,半晌,含笑道:“一切凭殿下定夺罢——”顿了顿,贴在他耳边道:“快与小师弟去玩儿罢,再与殿下这般相处下去,我也要下不了手了。”
    傅成蹊怔了怔,旋即一笑道:“这三日我仔细琢磨了番,成为阿筠魂核的一部分,我也并没有烟消云散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有一点你要答应我,若莫穹的魂魄真回到这副身子里,你帮我盯紧些,可不能让他近了阿简的身。”
    这几日他算琢磨透了,让顾笙将他的魂魄用来炼制魂元救治顾筠,也算一件圆满的事儿,毕竟对顾筠见死不救这种事他做不到,况且自己本就是个已死之人……
    已赴黄泉之人,再无返还人间的道理,当日在宫里他这般与傅宁远说,确是真真的理儿。
    他与阿简,终究人鬼殊途吶——
    只不过一想到阿简手中的锦囊可以召回莫穹的魂魄重归这副身体,他就不甘到全身发抖不能呼吸,可这毕竟是人家的身体……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厚道……
    “诶这么说阿笙你别笑,我毕竟不是什么圣人,自然希望阿简为我守身如玉,虽然自私了一点儿……”
    “殿下——”顾笙截了他的话,深深地瞧了他一眼,面上的笑意早已敛了去,只剩下一片莫测的沉冷。
    傅成蹊从未见过他此般形容,讪讪道:“啊?”
    顾笙敛了目光,声音轻飘飘的:“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动摇了。”
    傅成蹊心头微沉,却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多言了。”
    顾笙缓了面色,潋潋的笑意又荡了开来:“不光是动摇,怕是都要动心了。”
    傅成蹊朗声一笑,对嘛,说着这般撩人话语的顾笙才是寻常的顾笙,不会让他觉出心底那丝苦涩。
    “二师兄,你说什么动心?”白简行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近前,面上一派沉冷肃杀。
    顾笙笑笑望着他:“小师弟,殿下都是你的人了,我只动动心不成吶?你也不会给我机会靠近殿下不是?”
    白简行言简意赅声音沉冷:“是”
    傅成蹊扶额,这小子答得倒是丝毫不迟疑,十分理所当然,旋即笑道:“是我问阿笙,这个时节哪儿景色好,我想与你出去走一走,阿简,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白简行闻言果然神色渐缓,将欣喜之情隐于沉冷的面色下,淡然道:“我随意”
    顾笙眼波悠悠一转,含笑道:“南边的寻州半月后有个沐灯会,灯会集市很是热闹,你们倒是可以去瞧瞧。”
    傅成蹊一听这热闹劲儿便心生向往,欢喜道:“阿简,我们去瞧瞧罢?”
    白简行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只要跟着傅成蹊,他去哪儿真无所谓。
    顾笙又笑:“据说参加过沐灯会的有情人,总能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那非去不可了。”傅成蹊坦然一笑。
    *
    卢小公子的女儿已经快半岁了,被游之十分宝贝的抱在怀里,片刻不离手,乳娘只得在一旁干站着,面上讪讪的十分不自在。
    自从傅成蹊白简行从月莱回来后,一直寻不着机会去瞧瞧卢小公子,此番离中秋近了,卢小公子便携礼来了,时隔大半年众人相见,席间免不了许多唏嘘感慨。
    卢小公子在无稽派住了大半年,与他们同桌而食惯了,这顿饭倒吃得不拘谨,众人有说有笑十分欢喜热闹。
    连昭此番再也不偷偷抱着葡萄酒闷头喝了,如今他有了九离,酒也懒得喝饭也懒得吃,每天只蹭着抱着九离就欢喜得眉花眼笑,怕是都觉不出饿和困来。
    傅成蹊细细打量了一番游之卢小公子夫夫两人,卢小公子不似先前那般苍白纤瘦,面颊圆润了些也有了血色,眉目间那抹淡淡的愁色也早已烟消云散了;而游之整个人就跟掉进了蜜罐似的,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对他的小女儿爱不释手。
    傅成蹊瞧了眼襁褓中的小丫头,见她水嫩嫩的一张小脸蛋儿十分喜人,笑道:“这丫头长大一定是个美人儿,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卢府的门槛了。”
    卢小公子谦虚了一番,游之却也不见外,坦然笑道:“生她的爹爹这样好看,我这丫头差不到哪里去。”
    卢小公子闻言面上飞红,羞得恨不能飞天遁地,心中却也甜滋滋的欢喜着。
    傅成蹊瞧着他们一家三口,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白简行不知何时已在桌下拽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彼此交换着温度,傅成蹊觉得此刻最是圆满了。
    *
    租了一艘船,沿沧北江顺流而下,不出十日便可抵达寻州。
    行了几日,秋意渐浓,江阔云低,暮色沉沉,船家熬着鱼粥慢悠悠道,今夜怕是有雨。
    傅成蹊倒是来了兴致,拉着白简行的手道:“夜船听雨,奉陪不?”
    白简行一双浅色的眸子尽是欢喜:“奉陪到底。”
    傅成蹊笑,盛起一碗鱼粥便要喝了起来,白简行夺过他的碗,仔仔细细地将鱼肉里的刺都挑了干净,才把粥递给他。
    傅成蹊接过碗咧嘴道:“阿简长大了,从前我万没想到你这般体贴的。”
    白简行不置可否,默默的喝了几口粥,半晌方淡淡道:“那就好好报答我。”
    傅成蹊晃了晃神,待回过味儿来时,一张老脸红得透透的,他自然晓得白简行口中的报答是何种意思!
    白简行却怕他不明白似得,补充道:“已经第七日了”
    傅成蹊轻咳了一声,扬起飞红的脸道:“船上不行!到寻州再说!”
    阿简真是长大了,说起话来都不带害臊的,比起一年多前简直进步神速,傅成蹊望着茫茫江水感叹,真是后浪推前浪……
    *
    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江面上淅淅沥沥风雨有声,白简行睁开眼,却发现傅成蹊正枕在他手臂上,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心下有些疑惑:“怎么了?”
    傅成蹊摆出一如往常笑嘻嘻的模样:“瞧你生得好看。”
    白简行心知黑漆漆的哪里看得到什么,却更紧地将他搂入怀里:“那以后日日看,不准再看别人。”
    傅成蹊笑答一声好,伸手在白简行腰间摸索了一番,拽住一个锦囊扯了下来,举到白简行面前笑吟吟道:“阿简,可否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夜里没有月光,只有落雨绵绵之声混在无尽的黑暗中,傅成蹊看不真切白简行的神情,只听他一字一字郑重道:“一张字条——”
    “字条?”傅成蹊奇道。
    白简行点头道:“既来之则安之,无妨。”
    傅成蹊愣住了,半晌才松了口气道:“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简:媳妇儿总不与我坦诚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殿下:我一定努力锻炼身体好好满足阿简(自我感觉悲情阿笙:又要当反派又要助攻有双倍工资么?有么?么?
    日常表白一直陪伴的大天使们,不出意外还有3~4章完结啦*(^o^)/*
    第79章 沐灯会
    连续半个月秋雨绵绵, 潺潺雨声从天黑滴到天明,抵达寻州后,雨水好不容易收住了,天气晴好,空气里有初秋的燥, 人的心情也自然清爽了起来。
    寻州是个颇为富庶的地方, 城池内河港交错, 湖荡密布水运便利, 盛产鱼虾海产,汇集了南北客商, 自古丰饶。
    当然, 寻州最出名之处, 还属此地盛产水灵灵的美人儿,据说如今名动京城的花魁潇芜姑娘, 就是寻州人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傅成蹊对此还是有点感兴趣的, 寻思着此行定要瞧一瞧这些美人儿比他的阿简差了多少, 比出个落差来自个儿欢喜欢喜, 也不枉此生了。
    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便笑嘻嘻地与一旁的白简行道:“虽距沐灯会还有一天时间, 趁着这天儿好, 今天我们就先在城里逛逛罢?”
    见白简行答应得干脆,傅成蹊更欢喜了,可等两人住进客栈后, 傅成蹊才恍悟是自己太天真。
    在客房中刚安顿下来,屁股还未坐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傅成蹊就被白简行折腾到了床上去,又是天昏地暗的一场大战,将羁旅的疲劳都释放了个彻底。
    不知是因为这些天确实憋坏了,还是念着时日无多,或是身处陌生之地别有一番情调,傅成蹊这日也颇有些情动的意思,稍微拨弄一番便双颊泛红,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两人肌肤一接触,就似在干柴上添了把火,顷刻便燃得透透的。
    这一番狂风暴雨般的折腾,便折腾到了次日午后,客栈窗外已渐渐传来嘈杂的人声,想着沐灯会怕是快要开始了,两人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沐浴,将彼此整理洁净打扮利索。
    白简行瞧傅成蹊虽脚步有些虚,面上却白里透红染了春*色,想定是这一日一夜伺候好了,心中更是欢喜难抑。
    感受到对方灼灼的视线,傅成蹊怎不知这混小子在想什么,也不害臊道:“我说阿简,看你平日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来人不可貌相,做起那事儿来这么不知足。”
    白简行斜了他一眼:“对你自然不一样。”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傅成蹊却很是受用,似为了掩盖内心的甜意,挠着头笑咧咧道:“那可真是荣幸。”
    白简行不置可否,面上淡淡的,却毫不迟疑地抓住了傅成蹊的手,傅成蹊也不推却,坦坦荡荡的在人山人海中十指相扣。
    街上的小商小贩陆陆续续都摆起摊儿来,挤得道路水泄不通,吆喝声不绝于耳,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一派丰饶热闹的光景。
    两人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食街,从街头吃到街尾,也随心所欲地买了一堆小物件,从手工拙劣的泥塑小玩意,到今夏新酿成的莲酒,没什么稀奇事物,却也满是市井烟火气。
    夜色渐浓,傅成蹊拉着白行简的手一路脚步飘飘然的,打从心底里欢欢喜喜,他晓得这份欢喜来之不易,就更懂珍惜更想挽留,最好这街市永走不到尽头,这夜晚永迎不来白昼,身边这人心里只想着他念着他,彼此间再容不下别人。
    一条街市走到底,便是星火点点燃着荷灯的寻河,此时夜色已浓,涟涟灯火熙熙攘攘地从上游浮了下来,流光莹莹,映得这夜色如梦,一个热闹又光怪陆离的梦。
    放荷灯祈福,才是沐灯节的正经事儿,将心愿写入绢帛,再把绢帛系在荷灯上,燃灯,让它顺流而下,这样河神就能看到人类的心愿,兴许河神哪天心情畅快了,便顺手将这愿望实现了,抱着这样的期许,年年沐灯会都吸引来许多男男女女,熙熙攘攘的灯,熙熙攘攘的人,满是烟火味儿的热闹。
    傅成蹊拽着白简行的手:“阿简,我晓得你不信这些,不过好歹来都来了,也去放个荷灯玩玩罢?”
    白简行哪里会不依他,一手提着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一手任他拉扯着走向河畔,傅成蹊一路走还一路说个不停——
    “待会儿放了荷灯,我们去那庙里算个卦求个签罢?”
    “求什么?”
    “傻阿简,自然是姻缘啊~”
    “不是有了么,还求什么?”
    “就是有了,才求个长久啊!”
    “不用求,也长久”
    傅成蹊哭笑不得直跺脚:“入乡随俗,玩儿一会儿罢,你这般认真多无趣呐~”
    白简行嘴角动了动,话语咽在喉咙里始终没说出口,他本想说,万一求了个不好的签怎么办,可转念一想,这一片竹签能奈他何?他要待眼前这人好,要与他长长久久,什么神佛鬼怪能阻止他?除非——
    除非是对方自己逃开,不对,即使他真的逃开,自己也会不依不挠抓他回来,无论用什么法子,他已经认定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绝无放手的道理。
    还未走到河畔,两人的视线被一处排着长队的小摊儿吸引,等候的人男女老少皆有,越过众人遥遥一望,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傅成蹊心生好奇,探着脑袋去瞧,隐隐约约瞧见一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白发老翁坐在小摊儿正中间,身侧是两个白衣翩翩,模样斯文端正的少年,一看这仙气凌然的气度便是玄门大家出身。
    傅成蹊来了兴致,细细琢磨了番对白简行道:“这玄门修行之人喜好清净,怎的会混在人山人海的灯会里摆起了摊儿?也是奇观呐~”
    白简行不言语,只困惑地瞧了他一眼,心道你我不也是修行之人,此刻不也正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乐不思蜀么?
    一旁的老妇人听了傅成蹊的话,煞有介事道:“公子不知,这位老先生是扶风派的归元君,医术了得,能活死人肉白骨,每年沐灯会这日便下山免费替百姓诊脉瞧病开方子,神着哩!”
    傅成蹊谢过老妇人,兴致更浓了,心道既然这归元君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又是正经仙门出身,定是有两把刷子,今日在此一见也算有缘,索性与他问问顾筠的病可还有别的法子治,万一真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寻了个可以救治顾筠的方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般打算着,傅成蹊便拉着白简行的手排在老妇人身后,白简行也不多问,心中自有几分明白他这是为了顾筠的病。
    队伍长,排了小半个时辰,傅成蹊便手软脚软地挨在白简行身上,一脸恹恹的有气无力。
    白简行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暗悄悄的握在对方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肌肤,傅成蹊身子一凛,低低笑骂道:“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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