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胎实在是稀罕,但从怀到生可比一般孕妇艰难得多。当年顺嫔就是因为平安生下龙凤儿才封了嫔的,可想而知有多难。
    “从脉象上看,两位小殿下都还算康健,娘娘也无大碍,只是九月时可能会早产,到时候孩子小一些也好生一点。”
    李文燕又说。
    荣锦棠不由皱起眉头。
    经年夫妻,付巧言十分了解他,见他面色不好,就知他又在心疼自己。
    这人总是这样,从不肯叫她吃一点苦。
    付巧言心里头甜滋滋的,仿佛喝了蜜,她笑道:“这不是很好吗?一起生两个出来,省得怀两次呢。”
    荣锦棠不由道:“巧言……”
    付巧言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有这么多太医在,我也会好好听话,一定健健康康生下孩子们的。”
    “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有个女儿呢。”
    仿佛是为了向爹娘显示自己是乖宝宝,剩下四个月里付巧言确实安稳不少,肚子很大,但能吃能睡,一点都不耽误休息。
    九月中旬,付巧言平安诞下一对龙凤儿。
    荣锦棠欢喜的不行,亲自请了太后给小公主起名字。
    太后摸着她的小手,含着泪说:“便叫小满吧。”
    付巧言笑道:“是个好名字,圆圆满满顺遂一生。”
    第162章 番外六 终章
    古人有云, 烟花三月下扬州。
    太初十五年, 趁着长子已能监国, 荣锦棠和付巧言就当了甩手掌柜,直接安排春日里南巡。
    安安如今已长成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个子都要跟母亲一般高,简单的政事早就能处理,只付巧言不想叫他那早辛苦,一直压到今年才算叫他彻底立在前朝。
    这一年,荣锦棠三十有二。
    他与妻子一路从上京出发,转到中津做船,一路顺运河而下,路过秦淮、同苏与徽州, 最后来到江浙一带。
    南巡有明有暗,到各省要张旗巡查, 荣锦棠每日都要问见各省布政使及其他官吏,而付巧言也有当地勋贵夫人要见。
    大抵这般忙几日,两个人就会偷偷跑出去玩, 装作寻常的商贾夫妻体察民情。
    这一日到了江浙,正巧龙船可停靠码头,荣锦棠便不叫布政使兴师动众, 直接就宿在龙船之上。
    等见了两天人又查了两天账,荣锦棠才同付巧言乔装打扮,趁着人少时下了船。
    江浙是南地最繁华之所,一大清早, 码头就热闹起来。
    码头附近有鱼市和商街,明明金乌还在云彩里躲懒,勤劳的百姓就已经开始忙碌。
    春日里的江浙细雨暖风,一点都不冷,付巧言只穿了一身朴素的耦合色袄裙,头上戴了一顶时下最流行的花帽,瞧着还如双十少女一般。
    仔细算算,她今年也三十有一了。
    荣锦棠为了配她,也换上深灰的长衫,两人走在一起实在佳偶天成,叫人过目难忘。
    这里商街很繁华,大清早伙计们就开了铺子,付巧言是惯要去逛书局的,兴致勃勃拉着荣锦棠先去商街瞧。
    刚走两步,荣锦棠便看到前头有个熟悉身影,这才想起件事来:“夫人,我才记得令弟也在此处。”
    付巧言一顿,想了想道:“是吗?年节时他还进宫来,高兴讲说弟妹要生了,他要好好在家陪着,怎么又来了江浙?”
    荣锦棠颔首:“正是,最近江浙有要案,布政使特地请他来的。”
    “真是的,也不知道在家里陪陪弟妹。”
    付恒书如今已是刑部六扇门按察使,官居三品,掌大案要案督察权,可直接调令各省六扇门协理,是荣锦棠最信任的肱股之臣。
    不仅仅因为他是付巧言唯一的弟弟,更因为付恒书一门心思就是查案,对旁的事情半点兴趣都无。
    他二十二才还不容易说上亲,如今二十有六才有了长子,这时候不在家里陪着妻儿,跑这里查什么案子。
    付巧言一想就生气,还瞪了荣锦棠一眼。
    荣锦棠赶紧摆手:“真不是我叫来的,他自己见天去刑部点卯,看见案情能坐得住?”
    那倒是,以付恒书的脑袋瓜,什么东西他弄不明白?
    不过也正因有他,太初一朝的冤假错案大大减少,百姓们都叫他是状元青天,真没他办不了的案子。
    有这么个人在朝里,荣锦棠也省心不少,他道:“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就不要再去管他,不如我们偷偷跟着,看看他到底如何查案?”
    这倒是有点意思,付巧言想着回去再教训弟弟,便小声问他:“怎么跟啊?他那么精。”
    荣锦棠往后看了一眼,左右顿时闪出六名穿着各异的禁卫,还有两名女性。
    为了怕她和贴心小棉袄出事,荣锦棠特地叫从各地选出优秀女兵,进宫做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禁卫。
    他们六个人往前面一挡,他们俩躲在后面,就不显得很扎眼了。
    付巧言赞许地看了一眼荣锦棠,跟他一起紧张跟着付恒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商铺人多,付恒书带着两个六扇门的捕快,完全没发现后面鬼鬼祟祟的一行人。
    他一路走走停停,搞得荣锦棠和付巧言也得跟在后面不时躲闪,竟觉得很有意思。
    付恒书先去了一个大清早就开门的茶楼,里面说书先生正在讲早轮,许多夜里才靠岸的船夫们得熬到卸完货再回去睡觉,因此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早轮的生意不错,说书先生也能多赚一份打赏。
    见付恒书直接去了一楼前排坐下,他们两个只好绕到后门,从另一边上了二楼雅间。
    “真是好久没这么偷偷摸摸了。”付巧言笑着叹了一句。
    平静生活过了太久,偶尔来点小刺激也挺好。
    刚一坐稳,就听那说书先生朗声说道:“只说那狐仙娘娘端是漂亮,一双凤目勾人入心,那姓张的书生一时耐不住自己,竟扑了过去。”
    荣锦棠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张德宝。
    说书分两种,一种是话本小说,大多是民间笑话或名家故事,还有一种是脂粉戏,比较艳俗。官府一直严禁这一类脂粉戏在市坊茶楼里讲,只能晚上在花柳巷里说。
    付巧言从来没听过这一种,顿时就红了脸。
    “怎么还有这样的?”她凑到荣锦棠跟前,小声问她。
    原本荣锦棠觉得如何,只她这么一靠近顿时暖香扑来,叫荣锦棠也燥热起来。
    “朕也不知,”他脸上也跟着发烫,“坐过去点,乖。”
    付巧言瞥了他一眼,好笑地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
    张德宝正想下去呵斥,却突然听说书先生峰回路转,压低了嗓音道:“只没想到那狐仙娘娘脸色一变,仰头变出一张血盆大口,一口要掉张书生半个头来,叫他直接命丧当场。”
    “一时间鲜血四溅,眼珠乱飞,吓人非常。”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怎么现在还流行这样的恐怖故事?
    付巧言也跟着皱了眉头,她刚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门口传来敲门声。
    屋里的禁卫顿时直起身,张德宝走到门前问:“谁?”
    外面传来付恒书带着笑意的声音:“姐姐姐夫,是小弟。”
    屋里两人对视一眼,付巧言很无奈地给荣锦棠做口型:“人精子。”
    可不是吗?全程都没叫他看到一眼,这会儿却还是被抓个正着。
    荣锦棠无奈颔首,叫他进来。
    门一打开,就看到外面一个白面书生,正冲里面笑。
    他面如冠玉,身长体健,很是英俊。
    同年少时比,他脱去了身上所有的稚嫩,现在看他完全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
    付巧言只好道:“你这小子,早发现也没打招呼,这会儿来吓唬你姐姐。”
    付恒书等张德宝关上门,这才过来行了大礼,起身坐到圆桌另一边:“几日未见,娘娘气色很好。”
    付巧言就笑着点他:“又打岔。”
    荣锦棠问:“这边案子如何?”
    说起这个,付恒书面色就严肃许多:“还没有太大头绪,最近江浙一带传闻,说是有狐仙娘娘作乱吃人,城里繁华区已经死了几个壮劳力,死相惨不忍睹。”
    “窈娘在家里急得不行,非逼着臣来的。”他无奈道。
    付巧言就笑:“你肯定犟不过她,该!”
    一家人闲话家常,又加了一顿早茶,付巧言这才放付恒书下去:“去忙你的吧,等龙船回程时,再派人去六扇门寻你。”
    付恒书行了大礼,就匆忙走了。
    荣锦棠见他那么认真,也笑着道:“原来他拼命考状元,朕还以为他想要做阁老,位极人臣呢。”
    付巧言摇摇头:“现在官也不小了,不叫他办案子能难受死他。”
    有他在,案子总能解决,荣锦棠也不很操心,领着付巧言继续去逛街。
    三月里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两人走着走着,路过一处卖甜糕的小摊,许多人围在那里,等新的一锅出笼。
    走近一听,却是因那摊主能言善道,讲起了故事。
    “皇后娘娘天人之姿,纯善贤惠,幼时在淑妃娘娘跟前时便十分恭敬,伺候娘娘如母。”
    付巧言一愣,她知道荣锦棠叫坊间也编了些歌功颂德的本子,这是头一回听到关于自己的。
    只听那人继续道:“后陛下少年继位,勤勉不辍,娘娘感念皇后娘娘孝敬天成,特地叫她陪伴陛下,以照顾陛下身体。”
    “人人都言娶妻当娶贤,陛下同娘娘经年陪伴,见她蕙质兰心,贤德仁慈,遂喜爱于心,特地祈求上苍,令其下降长子于娘娘,以结夫妻之好。”
    付巧言疑惑地看了一眼荣锦棠:“是吗?”
    荣锦棠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笑道:“是啊。”
    那人最后说:“帝后伉俪情深,经年不改,是人间之佳话,大越之福气。”
    付巧言听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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