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兰突然大声吼道,所有人也都回过神来,来不及欢呼便开始陷入了激烈的寻人之中。

    暗红色的天空之下,贺澜便躺在那一片尸骨之中。他抬着头看着天空,一柄剑刺在了他的胸口处。

    鲜艳的血已经流了一地。

    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那广袤的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

    “小澜,这是阙儿,以后他便是你弟弟了,你定要护着他。”那红衣女子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脸认真道。

    他看着那孩子,粉雕玉琢的样子,生得十分可爱,他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那孩子越来越大,长成了一个白衣飘飘的漂亮少年。

    他们一起坐在傍晚的山崖中,看着暗红的太阳从远处落下。他转头,便看到少年白皙的脸和长长的睫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凑过去亲一亲他。

    再到后来,少年突然不见了,等他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识得他了。

    他感觉到慌乱,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既然不记得,那不如重新认识。

    少年似乎并不喜欢他。

    他想尽办法地哄他开心。来日方长。

    再到后来,看着他与那陌生的女子走得近的时候,他的心终于乱了。

    他们之间还有一纸婚约。

    等成亲了,他可以让他爱上他。依旧是来日方长。

    他不怕他讨厌他,却害怕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他们终究还是如他所愿的成亲了。

    幸福有时就如同梦幻一般。他那般小心翼翼,然而终究还是有哪里出了问题。他说他要杀他,他说的那般信誓旦旦,看着他的眼神也带着愤恨与恐惧。

    他杀他……似乎确实是想的。

    贺澜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恨他,一个爱他,一个恨不得杀了他,一个却又想要将他融入骨血之中。

    然后,这两个自己最终变成了一个自己。这个自己选择杀了自己,来让他安心。

    但是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贺澜的眼睛缓缓闭上,那个人影也彻底从天空消失了。

    孟阙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贺澜站在窗外,浑身是血地看着他。这样的梦做了无数次,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次比这一次还要真实。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剑,鲜血汩汩地流下,然后流了一地。

    再之后,孟阙便睡不着了。

    孟阙有些心神不宁,第二日便听到大胜的消息,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但是孟阙依旧心神不宁。

    罢了罢了,或许只是因为想着他要归来了吧。

    ☆、第三十一章 归期未定

    大军归来那一日,可谓浩浩荡荡,整个京都的百姓都上街去迎了。

    皇帝更是亲自到了城门口相迎,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犒赏三军。

    孟阙本来是不想去凑这热闹的,伯阳侯是随着皇帝一起去的,而唐扶果也想去,孟阙便也去了。

    唐扶果本是心性冷清之人,或许是太久没有见识到这般热闹了,所以也想见识一番。孟阙便陪着她去了。

    “娘,你原来是国师?”孟阙问道。

    “如今天下大定,道界衰微,说是国师,不过一个虚名罢了。”她道。

    似乎确实是如此,这天下的妖魔鬼怪,孟阙至今只见过那凤鸣山上的人参精一个而已。孟阙看着唐扶果,唐扶果的目光却穿过重重人群,落在中间的帝皇身上。

    “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

    孟阙听到他的母亲低声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禁想她的年纪究竟多大了。

    他和唐扶果站在人群中,很容易被人群淹没。孟阙说着是不想来的,只是真的来了,目光却一直盯着那大军看着,似乎要从中找出什么来。

    他看到了容玉兰,那女子一身战甲,威风凛凛,骑在马上,张扬而过。

    这整个大军都看过了,孟阙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他回去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一个梦。

    不会的,人太多了,他不过没看到他罢了,这也十分正常。

    然而,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句话,那句话令孟阙僵在那里,全身发寒。

    那句话最原本该是来自帝皇的:“贺澜以身殉国,战功显赫,特追封为临安王。”

    “贺将军死了?”

    “贺将军那般勇猛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但是陛下说的又怎会有假?”

    唐扶果也听到了,她下意识地去看孟阙,便看到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魂都似掉了一般。唐扶果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了。

    阙儿与贺澜本是一命,贺澜死了,阙儿又如何能活?

    “阙儿。”唐扶果叫了一声。

    孟阙便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那双乌润的眸子没有任何光彩。

    孟阙病了,病得一塌糊涂。

    伯阳侯府,那安静的院子中,房门紧闭着,里面焚着淡淡的香,不过几日,床上的人却已经瘦得完全脱了形。

    “大夫,我儿究竟得了什么病?”伯阳侯孟豁抓着大夫问道,不过几日,他又苍老了许多。

    他刚刚从大病中好过来,他的儿子又病了,并且有一病不起之势。孟豁郁结于胸,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伯阳侯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大夫沉吟片刻,才道:“令公子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若他对活着毫无眷恋,那即使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大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孟豁便已经懂了。

    孟阙有心病。贺澜死了。

    这真的是绝症。

    大夫走后,孟豁坐在了孟阙的床前,颤抖着伸出手去抓住孟阙的手,声音沧桑而衰老,染上了无限的悲哀。

    “阙儿,你的母亲已经离开了我,难道你也要离开我吗?”

    他依旧不知道唐扶果的归来。唐扶果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

    或许是因为孟豁的这句话,那天黄昏的时候,孟阙突然醒了过来。他的眼光迷茫地捕捉着什么,当看到趴在床边睡觉的老父时,他的手想要动,却是半天过去,都动不了。

    他的身体仿若枯了的灯油,正在耗尽最后一点光芒。

    孟阙有种预感,他活不了多久了。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总能看到贺澜。开始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满身鲜血的贺澜,或者是死人堆里的贺澜。再后来,他看到的是黑衣飘飘的贺澜,是微笑地看着他的贺澜。

    总有一天,贺澜会来接他。

    他与贺澜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善终,等死了的时候才在一起,这也算圆了他们之间的一段孽缘吧。

    只是唐扶果和父亲……

    孟阙想要叹气,却发现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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