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 作者:羽蛇

    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羽蛇(186)

    他在梦中被火焰包围,看着那个女人凄厉地喊着阿泽。

    如果走过去,如果回应了他想着,是不是以后人生的轨迹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动,看着橘红色的火焰铺天盖地,在火中挣扎的声音消失了,人忽然变成了曲沉舟,可怖的妖瞳隔着火焰看他。

    带着嘲笑。

    虞帝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陡然惊醒,才发现满口都是汤药的苦涩。

    喂药的人十分有耐心,等着他慢慢吞下这一口。

    皇上。

    那声音柔软温和得如同云朵,终于让他从梦境回到现实中他还是皇上,他还掌控着一切,他还活着。

    柳清如见他睁眼,尝试着将手垫在他后颈上,见他点头,才将软靠放在床头,扶他坐起来。

    屋里除了柳清如,还有娴妃和容九安。

    一见后者,虞帝心中冷笑一声,这个时候召了容九安在这里陪侍,难不成是要逼自己下诏立储?

    像是明白他的顾虑,柳清如轻轻吹了吹汤药,自己先喝了一勺,才递过去一口,柔声安抚。

    皇上,门外诸位大人还都等着您身体恢复,等着与您商讨国事呢,臣妾让他们先候着,等您醒来再说。

    听到众人都在,虞帝终于松下紧绷的弦,慢慢喝了药,才问:都有谁?

    柳侯,林相,崔老,赵侍中,凌少卿,薄统领,还有重明,都在呢。

    柳清如用帕子为他擦净嘴边药渍,轻声道:皇上昏迷前还叫了容大人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虞帝怔了片刻,瞟一眼容九安,沉吟片刻,示意容九安暂且候着,问道:曲沉舟呢?

    千子塔倒,木精碎裂,别人可以不提,可他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皇上昏倒之前说要找他,重明和薄统领不敢耽搁,将他从死牢提出来,暂时先放在观星阁了,等皇上醒来再定夺。

    人没有死是吗?

    是,柳清如应他:皇上若是要他伏诛,臣妾这就叫重明他们去。

    不!不要!虞帝忙挣扎着抓住她,待额头的冷汗出了又干,才无力地向后靠,摆了摆手:都出去,九安留下来。

    柳清如和娴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容九安才上前,将帛布展开,轻轻叫道:皇上。

    虞帝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眼睑下不安的转动能窥见那一点天人交战。

    容九安耐心地等着,过了许久才听到一句问话。

    九安,朕知道你忠心无偏私,依你所见曲沉舟这个人,可留吗?

    容九安坦然回答:天下之人都是皇上的臣民,去留都随皇上心意。

    可是可是他曾背叛朕让朕如何再用他?

    虞帝心中不甘,可除了曲沉舟,没人能扶他跨得过眼下这道坎。

    曲沉舟此人心比天高,皇上给他再多,他会越来越贪得无厌,也总有无法满足的一日。

    容九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倒像滚水里投了冰块,让虞帝的焦躁渐渐平息下来。

    那你说,该如何用?

    把他交给管得住他的人手里,皇上便只需掌控住那人就好,不用再为曲沉舟烦恼。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容九安垂目看着帛布,努力不让自己狂乱的心跳从口中蹦出来,鼻尖,手心,后背,一层层细汗在慢慢调整的呼吸里干透。

    过了许久,才有声音吩咐:九安,润笔拟诏

    容九安扶着自己的手腕,竭尽全力遏制住颤抖。

    赐司天官曲沉舟与安定侯世子柳重明为

    他悬着笔又等片刻,才听到最后两个字。

    为妻。

    帛布纸上笔走游龙,他刚刚停笔,又听虞帝吩咐:另,立敬王慕景臣为太子。

    是。

    容九安小心举起第一张已晾干笔墨的帛书,跪在床边。

    虞帝撑起身费力去看,却是一阵头晕眼花,帛书上曲沉舟和柳重明的名字仿佛游来游去的蝌蚪,看不清楚,知道自己那一口血吐出,亏了根本。

    毕竟是老了,连木精也没有了,若非如此状况,又怎么可能不得不倚赖逆臣曲沉舟。

    他硬撑着一口气,眼冒金星地飞快扫了一眼第一份诏书,待容九安呈上第二份时,连草草过目都困难,只能扶着额头靠回床头:念吧。

    听容九安一字一句念完,确认无误后传了掌印进来加印,诏书被奉去外间群臣中,他才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

    九安说得对。

    将棘手的曲沉舟推给柳重明,他只需要控制柳重明就好,封景臣为太子,柳重明有了新对手,会为了岚儿更加乖顺听话。

    更别说柳重明还要分出一半精力去对付家宅里的对手。

    接下来再扶持梁家

    如此一来,又是安枕无忧、可作壁上观的日子,足以让他重新养好精神。

    皇上,随侍的大太监在外轻声说:贵妃娘娘、娴妃娘娘和世子在外求见,向皇上谢恩。

    进来

    许是太绞尽脑汁,过了刚刚的振奋,他的精神愈加萎靡,连进来三人的身影都看起来模模糊糊。

    可该吩咐的事还是要先指派下去才好。

    重明。

    虞帝撑着额头,招招手,连吐字的力气也低弱下去。

    朕知道你有千般不乐意,曲沉舟桀骜难驯,但朕还用得上他,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是最稳妥的人。朕信你能将他驯服,为朕所用。

    臣谢过皇上隆恩,柳重明立在床头,神色淡淡的,让人瞧不出是喜是怒:臣必不负皇上所托,与沉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永世不相负。

    这反应与预料中不同,太过乖顺,倒让虞帝一肚子准备好的话都再说不出来,只能直奔要处。

    如今流年不利,天降灾祸,千子塔倒,木精焚毁,朕要他再为卦算一次,去寻些续命珍宝。你与他同行,切切提防

    我不去。柳重明不假思索地拒绝。

    这次你们虞帝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柳重明一字一句地说,让他听清楚:岚儿很快就要被册封太子,我怎么可以走?沉舟最近身体不好,也不宜劳累颠簸,该多休息才好。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虞帝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最后却只歪倒在软靠上,呼吸急促:柳重明!你是不是疯了!谁说岚儿要册封太子!

    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柳清如也上前款款一礼:臣妾代岚儿谢过皇上隆恩,今后必悉心教导岚儿,不负所望。

    虞帝颤抖着嘴唇:你们都疯了!娴妃!娴妃!朕明明册封的是景臣!你说话!

    娴妃浅浅一笑:皇上莫不是糊涂了?诏书刚刚已经拿出去宣读,诸位大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皇上记错了吧。

    娴妃!景臣如果将来登基继位,你就是皇太后!快!快追回诏书!快去!

    臣妾谢皇上放景臣自由。娴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素来的温柔已消失殆尽:皇上当真要立景臣为储?他身上流的可是柳家的血。

    虞帝全身一僵,手指颤颤地点:原来他们说的没错你你敢

    一口混着黄痰的血呕在地上,咳喘连连,可面前的三人却冷静地看着他,连门外也没有人进来给他送一口水。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目光一瞥,瞧见投在门上的剪影高大硬朗,忙嘶声唤道:薄言!薄言!

    像是要他死心一样,薄言的影子只微微转了半身,又转回去,沉默得仿佛只是一块摆设在门外的石头。

    你们虞帝面如死灰:你们是不是要造反!逆臣

    柳重明向身后欠欠身,先送柳清如和娴妃出门,才反问道:圣旨是皇上口述,又是皇上亲自过目盖印的,怎么又成了臣等的问题?

    这一次,虞帝更加清楚地看到,守在门外的人的确是薄言,这一眼彻底抽走了他挣扎的力气。

    他忽然发现,自己如今连一个唤得来的人都没有了。

    柳重明你是什么时候连薄言都

    这个猜测由不得不让他想得更多。

    还有谁!朕信你用你!你都做了什么?!

    柳重明面色平和:皇上,您若是真的知道什么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臣等又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九安刚刚托我传一句话,他说,如果您刚刚令他写下岚儿的名字,现在我也不会像这样站在您面前。

    一派胡言!虞帝勃然大怒:朕要做什么,岂容你们左右!

    柳重明一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

    如果眼前这人真的能意识到,那些阴私的手段带来的并不是朝中该有的真正平衡,这几十年又怎么会这样过去。

    直到现在皇上仍这样冥顽不灵,他再说更多又有什么用?

    容九安也是你的人?虞帝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是不是要造反!你敢动朕!

    柳重明叹了口气,有些累,从一旁拖了椅子过来坐下。

    皇上,臣从来只求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不会造反,今后也会尽心竭力辅佐岚儿,督促他乐政爱民,勤勉向上。

    虞帝耳中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柳重明!你辜负了朕的信任!你究竟做了什么!景德!景昭!他们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皇上忘了吗?柳重明提醒道:齐王爷是皇上震怒外放的,皇上明知道三王之争激烈,还是夺了齐王的兵权,让他远去戟平,皇上当时真的有想让他活吗?

    宁王爷的事,皇上就更清楚了。

    当初臣可是得了皇上私下召见,才敢前去面见宁王的。

    皇上,您忌惮唐家已久。臣倒想问一句,从宁王爷出生时起,您有想过放他一条生路吗?

    虞帝如梦初醒般呻|吟:景延!景延呢!给我把景延找来!他是不是还在牢里呢!快点!

    您赐了慕景延毒酒一杯,现在连头七都已经过了,柳重明在这个名字里咬牙切齿,忽然一笑:皇上真的想他吗?如果他根本不姓慕,而是姓周呢?

    虞帝呆了片刻,从娴妃之前的话中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你你胡说!

    到现在这个时候,臣没有胡说的必要,柳重明的手伸入怀中,慢慢摩挲着:皇上还记得吗,瑜妃娘娘被守夜太监用烛台击打身亡,那老太监,就是怀王爷的生父。

    这一次,再没有失心疯似的咆哮来反驳他,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仿佛夹墙间的风道上被凭空放了一块巨石。

    虞帝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手,艰难喘息:你你要杀朕?

    臣不敢,柳重明将手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掌心上:只是想给皇上看个小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玉佩,一侧同体地缀着玉铃,二者交相辉映,流光溢彩,里面仿佛有什么精魄在流动一样。

    没有碎!还在!为什么还在!虞帝不顾一切地伸手:给快给我

    柳重明缩回了手。

    臣的确骗了您,在起火那夜,用一样赝品换下了木精。

    皇上有所不知,这是臣为臣妻悉心雕琢的定情信物,臣曾允诺他,一定要为他取回来。

    借给皇上那么久,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不要虞帝做着最后的挣扎:朕赐你倾世宝物交换,许你妻一品夫人!

    我妻?柳重明将那木精在指尖温柔地摩挲着,珍重收入怀里:皇上又忘了,我妻是二品司天官,谢皇上赦他不死。

    沉舟与我鹣鲽情深至死不渝,我们,根本不稀罕您的赐婚。

    他最后瞟一眼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

    皇上歇下吧,之前姐姐喂的药里,臣自作主张添了些安神之物,头晕眼花怕是难免,长长地好睡一觉。

    您忧思过虑,既然觉得这个位置坐得辛苦,不妨就把担子放一放。

    臣告退。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这数十年的波谲云诡也终将很快落下帷幕。

    曲沉舟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这地方太过熟悉,只凭着外面灯火透进来的微光,就知道,这里是观星阁。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先摸到还有一点暗火的香炉,接下来是曾经的书案,而后慢慢扶着墙站在窗边。

    外面的情形有些熟悉,除了点点灯火之外,安静得诡异,倒是更远处许多灯火在奔走,灯火下人影憧憧。

    原来只是一场梦。

    曲沉舟发抖的手盖住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好长的一个梦啊。

    在梦里,他死而复生,阴差阳错地住去了重明的别院里。

    他们终于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着梧桐花坠落,在同一间卧房里安然入睡。

    他们斗嘴吵架,像两只立着倒刺的刺猬,又不可自抑地被对方吸引着。

    他们进攻退守,他们纠缠不休,他们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终究倾心相许。

    梦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清楚得仿佛真实一样,他有了挚爱,有了家人,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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