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徐啸煜的爸爸已经晋升为局长,夏远失踪一案,由他全权负责,徐啸煜也从旁辅助。
    局长办公室,父子俩相对而坐。徐局长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在意程安安,她的婚礼出事,谁也不想。可这已经定性为一起自杀事件了,你别再纠缠了!怎么?小子,在军队待了这么多年,你连最基本的公私分明都没学会吗?”
    徐啸煜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一刻钟后,他的手腕轻轻一颤,腕表亮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那是通话装备,他轻轻一点,只听对方汇报道:“头儿,已经查到了,婚礼当天11点38分,王雪的手机收到一通电话,是从公共电话亭打出的,位置就在鹏程酒店附近。”
    那个时间,徐啸煜恰好跑到大厦中层。据现场群众所说,直播也是在那个时候切断的。他们甚至一度以为,王雪已经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徐啸煜完全有理由怀疑,最后一通电话,和王雪的死亡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整件事情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夏望舒身份特殊,为了保证婚礼顺利进行,程安安特意聘请了最优秀的安保队伍,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仅凭王雪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村女孩,是如何影响到整座大厦的电力系统?
    结束通话,徐啸煜对徐局长说:“你也听到了,王雪的死有蹊跷。”
    徐局长猛地一拍桌子:“那又怎么样?跳楼前接过一通电话,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徐啸煜,老子警告你,军队和警局是两个体系,你只是个当兵的,而这是我的地盘!在这里,老子说了算!”被儿子一再挑衅,徐局长激起了火气。
    徐啸煜亮出一张证件,不愠不火地说:“任何刑事案件,我都有参与调查的权利。徐局长,请你配合。”
    “猎鹰!”徐局长一脸讶异,大名鼎鼎的兵王猎鹰,居然是他的儿子?猎鹰那些传奇事迹,过去听得惊心动魄,如今回想起来,却是一阵揪心——他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几经生死。
    徐啸煜正是猎鹰,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程安安的婚宴上,也不是他所说的休假,他奉命追查薛铭贩毒一案,才会留在国内。否则的话,他应该在东南亚热带雨林里训练手下的新兵。就连他结婚都不一定能批得下来假,更何况是程安安结婚。
    徐局长眼眶发红:“小子,好样的!”他神色激动,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徐啸煜轻声叹息:“爸,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快要退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将王雪一案定性为自杀。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教唆他人自杀,事件背后该是何等反社会的存在?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时的包庇,只会让对方日益猖狂,造成更加恶劣的社会影响。更有甚者,我怀疑这起案件和夏远的失踪……”
    “好好好,都听你的!”
    据调查,影响大厦电力系统、切换直播屏幕全部是远程操控。对方使用的手法十分隐蔽,经过暗网,多次跳转ip,一时之间无法破译源头。
    种种现象,更让徐啸煜心中生疑,一个一心想要自杀的人,哪里会管有没有人追查ip,还煞费苦心去隐匿?“能不能监听王雪最后一通电话的内容?”徐啸煜问。
    手下答复道:“需要向上级提出申请,不一定会得到批复。”
    “好的,尽快提交申请。”
    另一方面,徐啸煜调出监控系统,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可惜的是,监控同样被扰乱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拨出电话的位置,距离婚礼现场十分近,可以从此处着手。
    在警方协助下,徐啸煜得到了现场群众的热心帮助。其中一份口供来自凌寒:“我见到有个人从电话亭里出来,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她戴着帽子、口罩、墨镜,看不清脸。”
    凌寒刚一回到国内,徐啸煜就亲自联系凌寒,知道他的身份后,凌寒苦笑:“我原以为,我爱她够深了。和你一比,真是什么都不算啊。你也太无私了吧?这么拼命替她找夏远做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幻想过,让夏远永远不再出现吗?”
    有什么东西,从徐啸煜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到无法捕捉。
    现在的情况是,虽然凌寒无法提供更进一步的线索,但他记忆力超群,如果再让他看到那个人,或许能够认出。
    徐啸煜调出了鹏程酒店周围的监控,对方不会凭空出现在这个位置,以鹏程为中心,向外扩散,采取地毯式搜索,总能找到她的身影。
    为此,凌寒暂停辅仁研究室的一应活动,和徐啸煜一起,在海洋一般的监控视频中,寻找那个女人。整整三天,毫无所得,就在徐啸煜打算放弃,转换其他思路的时候,凌寒喊道:“就是这里!倒退!”
    那是一段高速公路的监控视频,凌寒指着其中一辆出租车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是她!”
    徐啸煜对他的话有所怀疑:“她没有戴帽子、墨镜、口罩,这里也只能看到上半身,你确定吗?”
    凌寒十分笃定:“每个人的骨架、身形都有细微的差别,我看一眼就会记得,是她没错的。”
    徐啸煜调出这段录像,将照片和公安系统的身份信息对接,检索出了她的身份。她的资料被送到程安安面前,面容憔悴的程安安惊呼:“慕慕!”
    “你认识她?”徐啸煜问。
    “是的,多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交。你还记得王雪跳楼前,提到的训练基地吗?那是一个选秀节目,叫做《快乐男声》,由芒果台主办。慕慕作为夏望舒的骨灰级粉丝,参加了这次粉丝见面会。”
    在芒果台的配合下,徐啸煜拿到了当年的视频资料。如果是因爱生恨的话,作案动机有了。
    就在此时,电话监听的申请也批准了。那通电话很短,只有一句女声:“你看,你的威胁没用呢,他根本不爱你。跳下去吧,让他永远记住你。”缥缥缈缈的声音,好似来自遥远海外的仙山,充满蛊惑的力量。
    果真是教唆自杀!
    只是不知道,在整件案件中,慕慕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一种情况是,王雪原本就有自杀的念头,慕慕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一种情况——王雪的自杀事件,从头到尾,都是慕慕一手策划。根据目前获得的证据来看,王雪辍学很早,甚至没有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家人重男轻女,导致她没有得到应有的关爱。为了获得十万块的彩礼,父母不惜把她卖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赌鬼。
    虽然她逃了出来,再加上双方没有领取结婚证,对方不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伴侣,但是根据乡亲反映,他们曾见过王雪被对方家暴。
    种种遭遇,使得王雪的个人意志相对正常人来说更加脆弱。假如再被慕慕有心利用,完全有可能酿成悲剧……
    获得逮捕令之后,徐啸煜派人前往慕慕的家中,就在燕京的某处,将犯罪嫌疑人带回。慕慕很配合,见到警察后,没有多余的话,跟着他们上了警车。
    她的乖巧,甚至让手下怀疑:“这次头儿会不会抓错人了?这样文静的少女,真的会做出教唆他人自杀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车行一半,在一个拐角处,忽然驶出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速度太快,警车躲避不及,砰地一声撞了上去。警车侧翻在地,黑色轿车却安然无恙。
    就在警察失去行动力的时候,轿车里下来一群黑衣人,解开慕慕的枷锁,带她离开了。整件事情说来很长,发生时却很快,全程不到四十秒钟。
    警察挣扎着爬出车里,哪里还有那辆轿车的影子?他连忙打开对讲机:“头儿,犯罪嫌疑人被劫走了,出事地点是……”
    徐啸煜当即采取追踪措施,偌大的燕京,一辆黑色轿车,就像是水滴融入海洋一般,无处可寻。燕京不是清源市,太多势力在此盘根错节,即便是凭借猎鹰的权限,也无法彻查。
    徐啸煜一拳打在墙上,历尽千辛万苦追查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由于监控系统被人扰乱,如今他们手里唯一留下的,只有警车里的同事,描绘出的涉案人士外貌特征。
    这时手下再回忆起慕慕的神情,哪里是乖巧,分明是有恃无恐!她认定了即便跟着他们上警车,他们也拿她没办法。可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慕慕父母经商,在燕京城里,只能算得上是小富。提起女儿,他们一问三不知:“我们平常太忙了,和这个孩子几个月都不见一面。”
    事实也确实如此,慕慕独居在一间公寓里,父母和她的联系只有每月一次的转钱。从调查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没有参与此案。慕慕的社会关系十分简单,除了他们,能查到的都是在校学生,和此案同样没有关系。
    那么,慕慕背后,到底是谁?把人命完全当作儿戏,甚至胆大包天到敢劫警车!
    ☆、专利之争
    王雪那边线索断了,徐啸煜暂时把工作重心转移回燕京。徐啸煜奉命追查薛铭贩毒一案,然而,即便是凭借他多年来的缉毒经验,能够查到的信息都太少了。既然是贩毒,那么上游要有卖家,下游要有买家,可在薛铭这里,毒品就像是凭空出现,去向更是无人得知。
    要么薛铭是一个绝世毒枭,老辣如猎鹰,都无法看破他的手段。要么……案件里有徐啸煜尚且没有调查出的隐情。
    一方面,徐啸煜吩咐手下继续搜集所有可能相关的信息。另一方面,他进了一趟看守所,亲自审问薛铭。
    狭小而逼仄的房间,仅有一盏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审讯桌一边,薛铭身穿囚服,坐姿随意。他尽量表现地无所谓,可走来时的动作,已经泄露了在牢里的遭遇。
    薛铭把全身的重量,更多压在右腿上,走路姿势微微倾斜。徐啸煜佯装不小心,碰到了薛铭的左腿,薛铭登时便疼得龇牙咧嘴。
    “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吧?”徐啸煜明知故问。
    薛铭潇洒一笑:“没办法,以前得罪了太多人。”
    “早点交待那笔钱的去向,不管审判是死是活,起码能求个痛快。”
    薛铭嬉皮笑脸:“长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钱,不信你可以给我测谎。”
    局里对薛铭用了好几次测谎仪,都没能找出破绽。徐啸煜懒得再做那些无用功,他倾身靠近薛铭,在薛铭耳边,轻声说:“程安安结婚了。”随便一查,就能知道薛铭对程安安的珍重。
    薛铭脸上的笑意隐去了,他虽然进了局子,但积威尚在,手下的弟兄敬重他,想方设法给他传来外界的消息。程安安结婚的事,他当然知道,他不明白的是,徐啸煜现在提到程安安,安的什么心?
    “我警告你,别动她!”薛铭蹭地一声站起,拎起徐啸煜的领口。原本在审讯室外面的警卫冲进来,电棒无情地砸向薛铭:“老实点!”
    徐啸煜挥手,请警卫出去,淡淡一笑:“这件案子牵涉极广,撬不开你的嘴,我只能向上级申请,动用非常手段了。至于那个女人会受到什么伤害……”为了逼供,他不惜用程安安的安危威胁薛铭。
    如果薛铭知道,猎鹰和程安安的关系,就会明白,徐啸煜此举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惜薛铭不知道,他身形一软,瘫在座椅上。
    “你们看到的明面上账务,很多都是假的。真正的账本,在我的心腹手里,你去找一个人,他叫……”薛铭先前死咬着不放,是因为账务往来里有薛氏所有的秘密,秘密也就代表了软肋,但凡他有一丝不想在这次事件里倒下的念头,就不该坦白,那是把伤害自己的尖刀,送到别人手里。而现在,他顾不得了。
    徐啸煜拍拍薛铭的肩膀,走出审讯室。他拿到了薛铭所说的账本,案情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之中那般迎来转机。账务清清楚楚,即便是灰色收入,都没有含糊。唯一一笔去向不明的转出,是在薛铭入狱后发生的。
    如果薛铭提供的账务是真实的,那么反而能够证明他的清白,只因其中没有任何和毒品有关的交易。只是如此一来,又如何解释那笔消失的巨款?
    徐啸煜只觉,此案越发迷雾重重。
    手下愤愤不平:“老大,我看这本账务根本就是假的!他骗了你,想用账务误导你。”
    “口说无凭,事实至上,你派人去查,核对里面每一笔账务。”
    “这么庞大的账务信息,核实的话,需要大量人力成本,也太浪费时间了……”属下还要再推辞,对上徐啸煜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心下一惊,沉声道:“是!长官!”
    至于徐啸煜自己,则再次回到了薛铭被搜出毒品的场子,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辅仁研究室,往日忙碌的实验室,如今却是一片冷清。程安安告假,全心全意寻找夏望舒。凌寒也因为和警方的合作,来得很少。只有陆子文和导师,偶尔会来记录一下数据。
    这天,研究室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导师带他参观了研究成果。半个小时后,客人离开,导师给凌寒打了一通电话,叫他来实验室。
    导师笑眯眯地说:“小寒,专利权转让的事情已经谈好了,只要我们几个在上面签字,价钱方面好商量。”
    凌寒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教授,我没准备出售专利权。”他解释道:“目前只是技术不成熟,等我们的合成更加稳定,我会向学术界公开合成需要的材料和方法。这是一件利在千秋万代的事情,一旦普及,将会大大改善人们的生活!”
    导师一声感慨:“年轻人啊……”他劝道:“你知道这项专利投入生产以后,会产生多大的利润吗?它甚至会改变如今的商业格局!我知道,你不看重钱财,可人生在世,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建设实验室要花钱,购置实验设备要花钱,实验材料一样要花钱……离了钱,科研寸步难行。我不想看到,你有一天穷得做不起实验!”
    凌寒据理力争:“我再穷,也只是做不起实验。可世上多的是人,穷到吃不起饭,要去垃圾堆里扒剩饭,还有的人甚至活活饿死。现在我有机会帮助他们,让他们的生活稍微轻松一些,为什么不呢?”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大吵一架,导师撂下一句话,愤而离去:“凌寒,这是我的实验室,是我邀请你加入项目,才有今天的你!别被人吹捧几句,就忘了自己是谁,我能让你成为人人称赞的天才科学家,也能让你一文不值!”
    凌寒的愤怒并不比他少:“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科学不是为了某个人谋利,它是为了促进全人类的进步。你那份转让协议,我不会签的!”
    凌寒收拾东西,怒气冲冲地离开实验室。陆子文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好言相劝:“你何必和导师闹到这么僵?他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和他掰了,别人只会说你忘恩负义。更何况,这份专利我们四个都有份,他不签字,你也没权利公开啊。”
    凌寒仍然在气中:“那就让他去告我吧!就算要坐牢,我也要公开这个专利。”
    “看你说的什么话,起码我和程安安两个人都会站在你这边,3对1,就算上了法院,我们也有一争之力。”
    没想到会得到陆子文的支持,凌寒道歉:“以前误会你了。”
    陆子文不在意地说:“从前那些,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意气之争罢了。”他问:“要不要沿着燕大走一走?或许心情会好点。”
    他们边走边聊,凌寒的郁结之气消散了很多。最后,两人站在湖边畅谈,十分快意,凌寒只觉得从前眼瞎,误把导师看作善人,也误把陆子文看作恶人。
    这片人工湖,景色很美,湖边,杨柳依依,湖面,水色在日光之下泛着潋滟。聊到一半,凌寒收到徐啸煜的信息:“案件有新的进展,你在哪里?”
    凌寒随手回复了位置信息,等徐啸煜赶来,远远地看到一个黑衣人从背后袭击凌寒,把他打晕之后,扔进了水里。陆子文对黑衣人道谢:“辛苦你了。”之后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转身离开了。
    只要凌寒的尸体在水里泡上一段时间,就能做出他失足落水的假象。徐啸煜本该出手救下凌寒,然而,在看到黑衣人右手手腕上的蝎子纹身时,他动作一顿,非但没有出现,反而隐匿了身形。
    等他们全部走远,确定不会再回来,徐啸煜才出面,抱着凌寒游出了湖面,悄无声息地前往警局。
    经过检查,凌寒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昏迷,很快就醒来了。病床上,他揉着脑袋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对!有人袭击我,我的同学陆子文没事吧?”
    徐啸煜摇头,答道:“他和那个黑衣人是一伙的,故意引你去湖边。你掉进湖里,他非但没有喊人救你,还和黑衣人说了谢谢。”徐啸煜所戴的腕表有录像功能,他直接调出视频给凌寒。
    “怎么会这样?”此时,凌寒再回想起陆子文的举动,似乎确实如此,有几次他想去图书馆那边,最后都被陆子文带去了湖边。他自语:“我和他无冤无仇……”
    “你拦着他发财了,如果你死了,他们就能把专利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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