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西叹了声气,说, “舒雅,你看看你,火气也太大了,我也没说什么呀。我还不是觉得, 我回来了这么长时间,咱们连句囫囵话都没说成嘛。”
    “说的好听!你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林舒雅问道。
    陈慕西耸耸肩,说,“马上就是圣诞节,我当然是想着给你还有冉冉一个惊喜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说说,这两年,咱们俩通过多少封信?打过多少次电话?你连隔壁王大妈家里养的母鸡下蛋早,这样的芝麻粒一样的小事都和我说了。
    可是呢,你生孩子,还是个三胞胎,这么大的事,你愣是提都没提一句,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是回来了,万一我要是还打算在国外待两年,你就一直这么扛着?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舒雅,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该瞒着我,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放在自己身上的。
    哎,也是我糊涂,我走的时候,你就怀着孕呢,竟然就没有发现一点不一样,还害你把最喜欢的报社工作丢了。
    怀他们三个的时候,更是没少担惊受怕,那么多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你经历的这些事,舒雅,你太傻了,我哪里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说到最后,陈慕西摇了摇头,神色间有感叹,还有隐隐的动容。
    下午的时候,陈慕西去了父母那里,有三胞胎在场,一顿饭吃的十分热闹。而陈慕西也从王淑英口中,知道了不少这些年林舒雅受的苦。
    想想也知道,怀一个就够受罪了,更别提三个了,三个生下来后的养更是个大问题。
    从回到家,这一天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让陈慕西措手不及,他感觉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舒雅的付出。
    说起来,陈慕西一直就没想过会再要孩子,觉得有冉冉就够了,这也和林舒雅还有父母都沟通过了,都没什么意见。
    毕竟人的一生,要做的、想做的事太多了,生养孩子又实在是一件需要投注大量心思和精力的事情。
    本来好好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横生波折,岳母自作主张的插手,让陈慕西一下子多了三个孩子,这虽然是自己的孩子,长得也很像自己,又很机灵可爱。
    可不管是自私也罢,无情也好,陈慕西自毫无心理准备的知道这件事后,对于这件事,更多的还是惊,总感觉不真实。
    心里虽然是这种感觉,可对林舒雅,陈慕西心里更多了一层愧疚,她为自己付出和舍弃的太多、也太重了。
    陈慕西知道,林舒雅梦想就是当个大记者,如今,却全都成了泡影。陈慕西有过这种经历,对林舒雅会有的心理感同身受,也就更加的觉得心里负疚。
    “我妈、我姐她们说的那些没有儿子,栓不住男人的心,以后老了怎样怎样,我都不担心。我只是不想,你被人背后笑话,没有儿子,绝了后。”对于陈慕西说的话,林舒雅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
    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夜里,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进陈慕西耳中,让陈慕西心像是突然被人揪住了一样,有些难受。
    “傻瓜。”陈慕西伸臂把林舒雅拉进了怀里,低低的说。
    林舒雅抓紧了陈慕西衣服,把自己埋在陈慕西的胸前,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年前,林舒雅从知道怀孕,就一直惴惴,后来工作丢了后,心里是巨大的失落和茫然。
    再然后躲来躲去的生活,又让她开始对孩子的安全一直都是惶惶然的担心,等终于把孩子生下来后,七个多月的婴儿,还是三胞胎,脆弱的不得了,无数个身心俱疲的夜晚,林舒雅都想大哭一场,可是哭了又能怎么样呢,她的生活还不会有丝毫改变。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一切都是照旧,又何必用眼泪去渲染什么,反正也只能是自己知道。
    可是,在这个依旧安静的夜里,身边多了个自己期盼的人,所受的一切的委屈、不甘和难受,都有了着落,林舒雅决定放任自己一次。
    林舒雅幼时遭遇动荡,没少受人冷言白眼,养成了自卑又好强的性子。
    所以,她更加希望自己可以通过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初初对陈慕西有好感,是从顾老家看到他的字,再就是后来听说陈慕西插队做的种种事迹。
    后来陈慕西回城,双方家长撮合之下,两人接触,然后结婚,一切都过得顺其自然,两人婚后也相处融洽。
    可是,无论林舒雅变得多么优秀,骨子里她始终是曾经那个自卑又好强的女孩。冯秋和林雅静的话,林舒雅虽然只是听听,可是,世情就是这样,身为女人,她没有给丈夫生下一个儿子,就始终被人觉得对不起陈慕西。
    内因和外因加诸之下,也是当初林舒雅决心抛掉梦想的一大原因,好强如她,又怎么甘心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纵然有再多的理由,没了心心念念的工作,林舒雅心里到底还是委屈的。
    此时,陈慕西只穿了个一件针织毛衣,已经感觉到了一些湿意。
    林舒雅细细碎碎的哭声,声音并不大,其中的委屈、不甘,陈慕西却奇异的感受到了。
    一时之间,陈慕西没有说话,任由林舒雅宣泄着心里的情绪,过了好大一会儿,陈慕西才拍了拍林舒雅的背,缓声说道,“好了,快别哭了,以后我就回来了,再不会干那一走了之的事了,以后三个臭小子要是再敢惹你生气,我就帮你好好教训他们。”
    陈慕西只能这么说,最近几年,他保证不了林舒雅还会不会能做到想干的工作,林舒雅因为生孩子丢了工作后,再找报社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
    其实,陈慕西很想说,没了工作怕什么,我给你找,找更好的,可是,他并没有那个资本,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说这些话的底气。
    又过了一会儿,林舒雅终于收了泪,但也没有吭声,刚刚的情绪外露,是两人结婚这几年来,从没有过的,林舒雅心里有些赧然,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陈慕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舒雅,我还不知道三个小家伙谁大谁小,什么时候生日呢,你不打算和我这个孩子他爹说说?”陈慕西挑起话头,说道。
    说来也是好笑,陈慕西这个当爸爸的,孩子已经两岁了,还不知道谁大谁小,什么时候生日,更加认不出谁是谁,也是够奇葩的了。
    “今天他们三个给你说名字的时候,就是按大小说的,景锐是大的,景铄是小的,景铭是老二,他们是十月二十六号生的,现在马上就二岁两个月了。”林舒雅说道。
    三胞胎早产的事,陈慕西听王淑英提过,“他们名字怎么都是金字旁,五行缺金?”
    上学的时候,和江智室友呆了四年,陈慕西对于这些起名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缺金的话,就起金字旁,却木就起五行属木的字。
    不过,冉冉的名字好像没有算过这些。
    “就是江智算的,说缺金,本来以为是双胞胎,咱爸已经想好了名字,寓意也很好,可没想到是三个,有寓意的也都不合适,赶着时间上户口,就给起了这几个名字。”说起前几年的事,林舒雅心里有些感慨,当初感觉真是艰难,一转眼,竟然就过去这么久了。
    “那你们怎么就没一个人和我说,生孩子的事?”陈慕西有些不理解,就算离开的时候说是怕自己不走,可自己已经上学了,根本不会半道跑回来呀,怎么还不告诉自己。
    “怕你担心,当时三个小家伙身体不好,我们是怕有什么意外,让你空欢喜一场。”说到这个,林舒雅扯唇笑了一下。
    陈慕西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年真的是让林舒雅受累了,握了握林舒雅的肩,心里不是滋味的说,“以后就好了,以后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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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爸爸, 哈哈哈…”陈慕西和林舒雅相拥无言,气氛温馨,突然, 一声响亮的喊声,以及紧接着的一串笑声打破了这安静。
    陈慕西和林舒雅忙扭头去看, 就看到三个小家伙都睡的好好的,只有景铄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显然,刚才是他说梦话了。
    林舒雅扭头笑着对陈慕西说,“看来你这个爸爸很受欢迎啊, 瞧瞧,景铄连做梦都梦到你了。”
    陈慕西正紧盯着三个小家伙的脸看,试图看出点不同来,可是,闭着眼睛睡觉的小脸更加看不出区别。
    于是挫败的摇了摇头, 说,“这以后怎么办,我这个爸爸连他们谁是谁都分不清,也太失败了。”
    “他们哪里长得一样了,景锐鼻梁要挺一些, 景铭眼睛大一些,景铄小脸圆一些,你仔细看,根本长得一点也不一样的。”林舒雅一个个的指着说道。
    陈慕西无语的说, “你从小把他们看到大,当然容易分辨些,我爸到现在还只能认出景锐,我八成就是遗传了我爸这点,这才认不出他们的。”
    “我八三年过完年是想告诉你来着,可想着你夏天就回来,就想着你回来就知道了,后来你有事耽搁没回来,然后就开始忙着翻译书的事,和你通信也是说这些,又给忘了,你八四年过年没回来过年,我有些生气,恰好写的告诉你的信,又被他们三个给撕了,一来二去就也没了开始时说的那股劲儿了。
    再说了,多年未归的丈夫,回到家的时候,却没想到素未蒙面的三个孩子都会喊爸爸了,这么戏剧的事情,我有些想看看你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好玩。
    而且早些和你说了,除了让你分心,然后跑回来外,也没什么其他用。”林舒雅没多少诚意的解释。
    这是什么解释,陈慕西简直无语,还以为会是一个感人的理由,原来真相还有这个原因,想想今天回来的惨样,忍不住道,“合着你一直等着看我笑话,对不对?”
    林舒雅眨了一下眼,反问,“有吗?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而已呀。”
    “亏我想着你喜欢听歌,专门给你买了电唱机回来,原来就是这么对我的。”陈慕西哼了哼说。
    “真的?有没有那种大喇叭在外边?”林舒雅听了,眼睛一亮,拉着陈慕西的衣服就问道。
    陈慕西摇头,“没有,你说的那是留声机,这种是一个盒子…”
    “那算了,一个盒子有什么好看的,家里有收音机,也是方方正正的盒子形状。”
    陈慕西还没说完,林舒雅就没什么兴趣的说道。
    陈慕西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那好吧,等东西邮寄回来,我送人就是了,只要你别后悔。”
    林舒雅怀疑的看向陈慕西,虎着脸问,“陈慕西同志,你不是骗我说是盒子,其实是有喇叭的,就是为了报复?”
    “会吗?我向来心胸宽阔,宰相肚里能走轮船,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你想多了。”陈慕西矢口否认。
    “那就是了,好啊你,陈慕西,我辛辛苦苦在家带孩子,你竟然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记仇,心眼是不是太小了。”林舒雅怒气满满,朝着陈慕西就扑了过去,势要找补回来些什么。
    在林舒雅扑过来时,陈慕西顺势抱住了她的腰,一个翻身,就把林舒雅压在了身下,笑眯眯的就说,“这么急着投怀送抱,那咱们就做点什么好了。”
    说着就低下了头。
    在黑影压下来时,林舒雅又是羞恼又气愤,这家伙以前不是这样的,一看就是在外边没学好!
    “你能不能正常点,孩子们都在这呢。”林舒雅把头一歪,说道。
    陈慕西脸上笑一僵,只得松开了林舒雅,翻身下了床,正经八百的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咳了一声说道,“那个…我回来还买了冰箱、烤箱这些东西,等邮寄回来后,就可以试试自己烤面包了,冉冉最喜欢吃奶油饼干,以后不用出去买,咱们可以自己在家做。”
    林舒雅坐起来,拢了拢乱了的头发,脸上犹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看陈慕西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这么正经严肃,越发觉得好笑。
    “你先别想着吃,正好你回来了,现在十二月份,马上就是寒假,你就负责管管你宝贝闺女,别的小孩暑假寒假都是去少年宫学习,报兴趣班,冉冉倒好,就是不愿意学,整天领着三个小的满胡同的乱窜。
    现在家里这四个小的,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一个一个的比赛似的气人。”
    林舒雅心里虽觉好笑,可也没有说什么,孩子们都在呢,闹来闹去也不好,就勉强忍住笑说起了冉冉的事。
    “这个啊,放假就让孩子好好玩嘛,要是放假比上学的时候还勤奋,还分什么假期,全部时间都上课不就好了。兴趣班兴趣班,就是要感兴趣,要是不喜欢,硬压着也学不好的。”
    陈慕西想了想说道,他感觉冉冉还是个小孩子,这些事情,做也该是喜欢,然后快快乐乐的去干,怎么能勉强自家冉宝宝呢。
    “你说的好听,别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特长,到了咱们家孩子,特长就是玩?以后进入社会,会少很多社会竞争力的。”林舒雅十分不认同,她原指望陈慕西做通冉冉的工作的,以前陈慕西在家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他管的,原来没觉得,感觉陈慕西也没做什么事,可这两年多的时间,林舒雅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
    现在陈慕西回来,林舒雅打算这些事还是交给陈慕西管了,却没想到陈慕西是这么个放任的态度。
    “放心吧,咱们孩子这么聪明,还用特长加分?不过,你这样压着孩子学东西,肯定不行,你要先让她感兴趣,觉得好玩,然后想学,这才行。
    咱们都已经是大人了,父母直接逼着咱们去做不想干的事,也会条件反射的反抗的,更别提小孩子,你说对不对?”陈慕西不急不躁的说道。
    林舒雅点了下头,说,“对,你说的都对,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是要明年毕业的,现在回来不耽误上课?”
    陈慕西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笑着说道,“不用去了,我申请了提前毕业,到现在回来是因为我报名了一个奖项,截止时间是一月份。去年没有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前几天刚把设计图赶出来交上,这不,报上后立马就回来了,今年咱们一家人可以一起过元旦了。春节的时候,还可以一块热热闹闹的看春晚。
    以前的时候不觉得,等离开这片土地的这几年,听到相同的语言就会特别高兴,去年春晚唱的我的中国心,在国外听到后,感觉很不一样。”
    “还能提前毕业?那以后你工作怎么安排?会不会因为孩子的事,也不能工作了?”林舒雅担心的问。
    陈慕西愣了一下,他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本来就想自己开个设计公司,出国之前就托解和平他们俩看到有土地拍卖,公司又有闲钱的话,就买几块放着呢,正好可以用来建我设计的房子,用来开公司,最合适不过了。”
    “好了,舒雅,别想这些了,刚见面怎么总说这些事。孩子们睡了,咱们去客厅坐坐好了,免得吵醒他们,家里有红酒没有,咱们听听音乐,聊聊天,或者是跳个舞也挺好,林小姐,你说怎么样?”陈慕西站了起来,微微弯腰,伸手对林舒雅含笑说道。
    林舒雅有些窘的把手放在陈慕西的手上,有些埋怨的嗔道,“都老夫老妻了,天还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喝什么酒,你坐飞机不累的吗?”
    陈慕西挑挑眉,压低了声音说,“不累,都说小别胜新婚,咱们这么久没见,已经算是大别了,这种时候,我怎么会累。”
    林舒雅脸“噌”了一下就红了,只觉得陈慕西这次回来,变得和以前太不一样了,以前哪会说这种话。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吭哧吭哧半天,林舒雅说道。
    陈慕西拉着林舒雅的手往客厅走,边说道,“所以人都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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