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回座的儿子、族人和门生,张大学士含笑:“咱们要明君,不是一定要个风流明君。宫闱之中,祸多起于枕畔,风流的也未必就是明君呐。”
    儿子、族人和门生齐声道:“父亲(老师)所言极是。”
    ……
    “这么说,你明白过来了?”太后凝眸望向跪在面前的柳云若。
    柳云若坚定地道:“请太后放心,终我一生,只有加喜再无二人。任她是什么天仙绝色,我也不会变心。”
    这就是太后所担心的。
    天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柳云若不肯答应,加喜就等着。你柳云若转过心思,加喜就给你?
    太后一直等待的,就是柳云若今天的这段话,或者说是柳家让她安下这个担心。
    闻言,太后静静地道:“我若是相不中你,早就把加喜定给别人,你当京里没有人想定加喜吗?”
    柳云若眼前闪过凌离,还闪过……霍德宝。
    送加喜去边城为执瑜成亲添喜,柳云若和宝倌遇上。宝倌约他吃酒,对着他大言不惭:“承我的人情,我要是想定加喜,哪还有兄长的份儿?”
    柳云若不呆,扳手指算算失笑:“霍德宝亏你张得开口胡说,你七岁跟我辞别,离开京里往军中来,当时你已经定下亲事。你的亲事定给你曾外祖父,”
    宝倌自己叫错可以,对别人叫错就是一瞪眼。
    柳云若好笑改口:“定给你曾祖父江左郡王的旧家臣,他们家为你家守了好些年地盘,你的亲事是联姻,怎么还敢和我说你要抢加喜?”
    “谁叫兄长你笨的可以,加喜我虽今天才见,但着实又可爱又中看又聪明又伶俐,她见到我就认得是宝倌哥哥,”
    柳云若鄙夷:“那是我告诉她的。”
    “我不管,反正我见到加喜,就想到你数年不答应亲事,你羞辱加喜,我不答应!兄长,你真真是个大笨蛋是也!”霍德宝后面又絮絮叨叨一堆话,什么他虽没有问过他的爹,但也知道他爹一定帮他说过袁家亲事,都是柳兄挡道才没有成,话说好狗不挡道,柳兄几时变成不好的狗……
    柳云若提拳头要揍他,两个人嬉笑中结束,各自回房睡觉。
    不愿意想凌离,柳云若就想宝倌。宝倌虽是玩笑话,但没有十年亲事,说不好葛通叔父真的为他定下加喜,不不,而且会是兄弟们一拥而上抢加喜。
    柳云若对着太后叩头,诚恳的嗓音中有了颤抖:“我知道错了,这亲事金玉难换,求太后让我们定亲吧。”
    太后的眸光有了柔和,这些年里总算头一回松口:“好吧,你家可以准备,我这里也准备,这是冬天太冷了,等到明春天暖和,加喜可以穿漂亮春衣,你呢,是京中有名的俊小子,听说开始为元皓挣钱了?穿上春衣更配得上加喜。”
    柳云若忍俊不禁,父亲叔伯等人不是天天有功夫为胖队长挣银钱,胖队长确实聪明,目光转向下一代的贵公子。柳坏蛋是胖队长随叫随到,不到就了不得的人,偏生又最俊的一位公子,近来出卖小贵公子色相,胖队长等今年还是荷包鼓鼓。
    也因为给胖队长挣钱,赚的许多艳羡眼光不放心上,柳云若一直没想到太后对他的顾虑。
    在太后这句话里,新认的这对祖孙一起笑了。
    但柳云若提出:“过年前定亲不行吗?”仗着今天受太后肯定,大胆而小心的提出:“正好,让执瑜回来吧,我们都想他,加喜也想他,他也想太后您,我在海边亲口听他说过。”
    这孙婿立即就中用起来,太后心里熨帖,却面上佯怒:“别管他,他要挣前程,见我一次,没的耽误他一回。”
    老人闹脾气,柳云若也能知道,陪笑再劝:“这话没有,我和执瑜一起长大,我知道他从小就孝敬您。有一回捧着食盒满大街快马,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您胃口不好,他满京里寻好吃的给您开胃口,还让我有好吃的记得对他说,”
    太后也想了起来,面上笑容加深。
    柳云若见到,恳求道:“您就让他回来过年吧。”
    太后笑吟吟压低嗓音:“你懂什么,过年叫他回来,只怕出正月就走。我哪里是不为孩子前程着想的人,他既然能干,不必要的照拂越少越好。不如明春你和加喜定亲,称心又要生孩子,加福也差不多是这个日子,如意也一样,他回来一趟全有了。不然过年回来,留得久了要起闲言,打发他回水军,春天又要回来,回来的勤快,还是招惹闲话。”
    “哦哦哦,”柳云若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没有异议:“是是,我哪有太后想的周到。”
    端端正正重新叩头:“多谢太后慈恩,请发明旨,我和加喜明春定亲。”
    “知道了。”太后笑容满面。
    ……
    一早,张大学士起来,对妻子道:“我今天去太子府上。”对着窗外飞雪蒙蒙,大学士入了神,眼神也跟着迷蒙。
    张老夫人见到,就劝他:“门生你撵了,态度也表明,这大冬天的寒冷,太子面前也请过假,还是家里歇息几天吧。”
    “不是为撵门生,是快要过年,皇上要还是不回来,元旦正岁将由太子主持,我不去筹划怎么能行?太上皇如今是汤药养着,不敢多多的劳动他呀。”张大学士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唤一声妻子。
    “昨天几个混帐说我中了袁家什么邪术,我想起来。这个冬天我没有大病过,受风寒也很快就好,这是袁家有邪术啊。”
    张老夫人也笑,不再阻拦,让丫头取来老大人的官袍换上,常玟来请过安,外面有雪,祖孙只送出这个门,看着老大人在雪里的精神如老梅健壮,张老夫人对自己也道:“这袁家有邪术。”嘴角含上笑容。
    回房,就打发常玟坐到明亮温暖的地方念书。丫头把书送过去,常玟刚抱上,就听到院子里撒丫子奔跑和乱的动静。
    张老夫人把脸一板,斥责道:“是谁撒野?”一个人急急忙忙揭帘进来,这府里大管家满面惊吓:“老夫人不好了,大学士让行刺。”
    “在哪里?”张老夫人嗓音哆嗦起来。
    “就在咱们门外,老大人的轿子刚出角门,迎面就有几个壮汉抡着刀剑过来,”
    张老夫人涌出泪水:“老大人伤在哪里?”
    “侥幸没伤,但像是扭到脚不能动,在门房的地方等医生来看视。”
    大管家说到这里,张老夫人叫上常玟:“和我去看看。”一边哭骂哪个大胆无耻的,一边和孙子赶到门房。
    张大学士是轿子歪斜的时候撞到墙,脚随着碰到,医生来看过说没事,开一副活血化瘀外加安神的汤药,家人抓药,张老夫人看着把丈夫送回房中。
    虽已知会顺天府,但守在床前还是骂个不停。张大学士道:“不要骂了,你猜不出来是谁吗?”
    “猜的出来,我才生气。想想谁指点他们文章,他们在官场上又借谁的名声行走,昨天你刚撵他们走,今天就出事,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张老夫人怒气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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