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可是却再没了那种恐慌无措的心情,就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畏惧。
    她相信,她的陛下会为她挡去一切苦难。
    “你把手松开,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靳承乾望着路菀菀的眼睛,心脏猛地一抽,急忙转开了视线不敢再看,拳头在身侧握的死紧。
    “有什么可商量的,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你心中,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罢了?”
    夏高勇微微垂头,看着路菀菀光洁的额头和挺翘的琼鼻狠狠吞了口口水,拿着刀的右手缓缓移上了她的脸颊。
    “瞧瞧,多漂亮的姑娘,把我害得那样惨,我都没舍得真正下杀手。现在,就要把命断送在你心心念念的陛下身上了,是不是很想哭?”
    路菀菀被脸上冰冷的刀刃激得一阵哆嗦,却还是努力朝着靳承乾微微笑了笑,让他安心。
    “把刀放下,朕以命换命。”
    靳承乾抽出腰侧的剑,横在脖颈间,冷着脸对上夏高勇的眼睛。
    “但你若是伤了她分毫,朕的弓弩手,不是摆设。”
    “还真是伉俪情深啊,佩服,佩服!”
    夏高勇愣了一瞬,随即便是哈哈大笑。看着靳承乾脖子上顺着剑锋慢慢渗出来的血迹,眼神幽暗。
    “不过,陛下您该快一些,这样婆婆妈妈的,什么时候这小美人才能回去?”
    闻言,靳承乾脸色未变,只是手上的力道确实大了些。剑锋不再是浅浅留于皮面,而是真的切进了脖颈里。
    瞬间,血流如注,滴落到地上,绽起了朵漂亮的梅花。
    “陛下…不要…不要啊。”
    路莞莞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努力地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响声,期待着靳承乾能听见,别再做傻事。
    看着路莞莞面上一点点汇聚的泪水,靳承乾的心像是被刀子剜过般的痛。
    那一瞬,他真的希望自己能突然生出翅膀,长出利爪。哪怕像个怪物,被万人唾弃。但至少,他可以在他的莞莞随时需要他的时候都能挺身而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那个小姑娘受尽了委屈还要跟着他担惊受怕。
    路莞莞还在哭着,细小的哼声几不可闻,却还是一丝不落地传进了靳承乾的耳朵里。
    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锯子,将他的心磨得千疮百孔。
    没事的。
    靳承乾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用口型悄悄对她说着。
    宝宝,我爱你啊。
    “真是难得,我都快被感动了。”
    夏高勇挑着眉冷哼了一声,语气玩味。臂上的青龙因为肌肉的缩紧更是鼓胀紧绷,形状骇人。
    可此时得意洋洋的他不知道的是,危险正在来临。
    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地从水中冒出头,手中长刀精准地劈向夏高勇船周围绕着的防守士兵,见血封喉。
    那些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再无气息。
    转眼之间,船上的残兵全部都没了活口,只剩下船头与靳承乾对峙的夏高勇,和他身侧拿着剑警戒的李副将。
    慕言钻出水面,湿淋淋却又没有一点声音地爬上船尾,抹了把脸,一步步提着长刀向船头的二人逼近。
    三步…两步…
    眼见着慕言的刀尖离得夏高勇越来越近,靳承乾眼中的暗色也逐渐加深。手上再使了两分力,剑锋又没入脖颈些许,将亮闪的银剑染得一片血红。
    路菀菀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看着靳承乾青筋暴起的手背,哽咽地摇头。
    “陛下,臣妾也爱您…您别这样…”
    乖。
    靳承乾弯着眼睛笑笑,面上是一如往常的宠溺,像是手上的剑根本没有带给他任何痛苦一样。
    他面上还带着青色的胡茬,衣服上也有着破处,除去那一身的气度,看起来就像是个落魄的流浪汉。
    可尽管再狼狈,那眼中的温柔还是满得就要溢出来,温暖得天地都要失色。
    地上的血已是积了一小滩,夏高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剑,嘴角慢慢勾起个得意的弧度。
    一时间,广阔江面上,就只有猎猎的风声。
    慕言抿着唇站到了夏高勇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看着靳承乾安慰的笑,路菀菀焦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一点点止住了哭噎。
    她该相信他的,他说过他们会白头偕老,又怎么会比她先走?他肯定舍不得的。
    “哟,怎么不哭了?想开了是不是?以后跟着爷,不一样是…”
    听路菀菀不再呜呜咽咽,夏高勇挑了挑眉,一边紧盯着靳承乾,一边半低下头凑近她的耳朵。
    就是这个时机。
    靳承乾眯了眯眼,猛地松开右手。还染着血的剑倏地飞向夏高勇。落在离他脚尖只有半寸远的地方,剑尖深深地插入了船板竟是约有三寸。
    夏高勇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反应过来刚想将手上的短刀插进路菀菀的胸前,就被早已准备好的慕言一刀劈下。
    转眼间,人头飞出三丈远,扑通一声便落入了河中,只留下一片红水。
    温热的血溅了路菀菀满头满脸,扑面而来的铁锈味让她忍不住捂住唇弯腰便吐了出来。
    长时间没进食让她不住地干呕,吐出的全是辨不清颜色的酸水。
    慕言的那一刀又准又很,站在旁边的李副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被削掉了一边的肩膀。
    他看着软倒在地的夏高勇的尸体,怒吼着抹了把脸上的血便提起了手上的剑想要刺向路菀菀。
    极致的愤怒让李副将即使断了一臂却仍旧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银色的剑尖比慕言的长刀更先一步指向了路菀菀的鼻尖。
    路菀菀正跪趴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下一瞬却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尖叫声还未出口,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靳承乾柔声轻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宝儿乖,夫君在呢。”
    “哥哥…”
    路菀菀的嘴无意识地瘪起,所有的委屈在睁眼看见靳承乾笑得晶亮的眼睛时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你这只猪!又蠢又笨的猪!你怎么可以把我弄丢?!怎么可以这样晚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这一天我有多慌张?!你不在我身边,那么多危险,我有多害怕?!”
    “我是猪,全天下最笨的猪。”
    靳承乾还是笑着,泪却是一点点从眼角滑了下来,落在路菀菀的脸上。他伸出手,把她脸上的血污慢慢擦掉。
    “宝贝,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乖,你别哭,千万别哭,宝宝在肚子里看着呢,会笑话你的。”
    靳承乾一边说,一边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胡乱地拍着。
    “宝贝乖,回宫了朕跪铁链给你看好不好。朕错了,朕不该弄丢你的,你是朕的心尖子啊。”
    看着这样的靳承乾,路菀菀的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他的声音越温柔,她的泪便流得越凶。
    舍不得再去打他的脸,路菀菀把手攥成拳头,使劲挣脱出来,环住他的脖颈失声痛哭。
    “哥哥,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哥哥怎么舍得扔下你这样好的姑娘。”
    路菀菀的泪渗进了他刚刚被剑割过的伤口里,疼得他连手指都紧紧攥起,就像是活生生地往破了皮的血肉上猛地撒了把盐。
    可就算这样,靳承乾还是没有将怀里的路菀菀推开半分,只是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将她爱听的,他会唱的曲子都一首首地哼给她听。
    越疼越好,只有疼了,他才敢相信,他的宝贝还在他的怀里。就在他的怀里,哪儿也不会去了。
    “宝儿,宝儿,哥哥的好宝儿。”
    靳承乾鼻头酸酸,抱着路菀菀慢慢走着,轻轻摇晃着,从船头走到船尾,再从船尾走到船头。
    “我们家的好宝儿,又听话,又懂事,乖乖巧巧的,让人看了一眼就发了狂般的喜欢。就连任性撒娇时的样子,也是恨不得让人疼进心坎里去。你说,我们家的宝儿怎么就那么好?”
    路菀菀笑着打了个哭嗝,不轻不重地锤了下他的胸口。刚欲开口,眼角瞟到他颈上的伤口时浑身却是一僵,忙在心底里唾弃起自己的矫情。
    她的陛下都为了她伤成这样了,她还在那里鬼哭狼嚎什么。
    伸手捂住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路菀菀红着眼圈偏头去寻太医。
    “陛下,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时间紧急,等不及太医登船了。”
    靳承乾把她的发丝撩回耳后,笑意盈盈地吻上她的唇。
    “宝儿对不起,等咱们回宫后,朕立刻传太医来,你先委屈会。”
    路菀菀的后脑被扣住,只能用手去戳他的胸膛让他停下来。
    这个混蛋在说什么啊?他又在做什么啊?流了那么多血,就不能上点心吗?
    靳承乾毫不在意她挠痒痒般的碰触,伸手抬起她的腿圈上自己的腰,就按着那个姿势吻得入了迷。
    脖子流点血又怎么样,又死不了。但如果失了怀里的这块珍宝,他才真的会死。
    两百条军船,几千名士兵,均是在晨光之中低着头,默默地等着他们的皇帝陛下和贵妃娘娘亲热完。
    慕言提着还滴血的长刀,伸脚踢开已是气绝身亡但仍旧睁着眼的李副将,纵身一跃回到了另一艘船上。
    娘的,就不能再忍一会儿?随时随地像头要发情的公牛一样,不嫌丢人?
    这么多兄弟看着呢,老子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皇帝?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瞧瞧你,瞧瞧你那妻奴样!没出息!
    “陛下…”
    路阜言气喘吁吁地从旁边的船上跑过来,无视了站在原地一脸希冀的慕言,急匆匆就要跳上中央的大船。
    “干什么去?别碍着陛下的大事。”
    看着心上人目不斜视地与自己擦肩而过,慕言准备好的大大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见路阜言已是快要走到了船头,忙伸手拦住他。
    “陛下和娘娘亲热呢,你这时候去不是找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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