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后我捡了个死对头 作者:燕倾

    出柜后我捡了个死对头——燕倾(75)

    好啊,如果你希望的话。

    韩峤噙着笑,和谢锐言酒杯相碰,又饮下第两杯、第三杯

    醉倒在桌上,脸埋在手臂里。

    谢锐言没想到韩峤醉这么快,拿手指头戳戳他的脸:你睡着了吗?

    韩峤转过脸,脸被手臂压出一块肉,说话的时候像撅着嘴:喝酒就能睡着,我也不需要吃药和针灸了。

    那醉了吗?

    韩峤缓慢地撑起身体,扶着谢锐言的肩膀,挺直腰背,笑意朦胧:小狗,别闹。

    谢锐言心想,哦,是醉了。

    他灌醉韩峤,开始了套路。

    谢锐言把韩峤扶到沙发上坐好,在沙发周围转了几圈,把人转得更晕一些,然后轻声呼唤:韩韩山月。

    韩峤沉默。

    见他对曾用名没有反应,谢锐言松了一口气。没准还真是他认错了人,实在不行,那人的眼睛就是恰好长成了韩峤的模样。

    这口气松得有点早,因为韩峤说:除了谢主席,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刘岭都没有。

    谢锐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谢帷舟高中时是学生会长,被父亲送去无锡的寄宿制学校,谢主席叫的就是她,她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少有人直接喊她名字,就连学校老师也不例外。崽儿。阿峤。

    韩峤抱着谢锐言的脖子,蹭蹭贴贴,落下带着香槟气的亲吻,有点甜,也有点酸。

    谢锐言不知道怎么样和韩峤聊当年的事,再加上韩峤喝醉的样子像只露出毛肚皮任人揉搓的猫,反倒叫人下不了手。

    于是谢锐言先刷刷微博,给韩峤念最近cp超话里的大手子写的小段子,当作气氛预热。

    小段子写他们打电竞,互不退让,最终并列金牌,写得很真,比他们两个人平时的互动都要来得真,只有当事人知道是否OOC,毕竟韩总是个连消消乐的大部分关卡都只能拿一颗星星的菜鸡。

    韩峤没有对OOC小段子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跟着笑,笑容温温的。

    过去,谢锐言总是喊韩峤韭菜精,霸总的那头短发长得很快,先前及耳,如今不知不觉过了耳朵、长到了脖子,被扎成一个短短的丸子头。

    连前几天的晚上,韩峤背对着谢锐言努力的时候,谢锐言总是莫名想象头发长回来后,他抓在手里,拉扯之中,韩总低声喊不要停下来。

    就好像在驯服一匹高大英俊的纯血白马。

    谢锐言被韩峤的笑容迷惑,凑过去,捏住了圆滚滚的发揪揪,然后又咬了一口,然后向外呸呸呸地吐杂毛。

    头发好香。

    虽然有杂毛,谢锐言又咬了一口。

    韩峤是他一个人的长发美人,他探究他的过去,就像寻找拼图上被藏起来的最后一块。

    谢锐言又摸到单人的超话上去,上面颜控众多,条条都在吹韩总的盛世美颜,有拉踩党说,韩峤在男版的四美之中,完全就是碾压的水平。

    谢锐言挑了几条吹得厉害的彩虹屁给韩峤听。

    韩峤听着听着,孩子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闷闷地说:江南四美不知道是谁评选的。谢锐言凑过去,在韩峤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代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韩峤摇摇头:我找仰秋黑超话,但他说黑不掉,因为顾承辉在上面,他的老婆粉里有金融业和IT业大拿。我一直等换榜,谁来把我替掉,但是一直挂在上面。

    谢锐言轻笑:还说我凡尔赛,你这波真的碾压我了。

    韩峤却有了让谢锐言意想不到的反应。

    我没有。我讨厌这个榜但我很感谢它给了我们一个加深了解的机会。

    韩总喝醉后意外的直率,比清醒的时候还要直接,还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却客气得让人有距离感。

    谢锐言连忙安慰:是啊,我也在四美之中,你看我,我不介意被夸漂亮之类的词,那都是别人眼里的标签,我从来不在乎。

    不一样,你长得帅,从小美到大,女装也很惊艳。无论你今后和谁在一起,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我从刚听到孤狼的声音的时候,就这么想。

    谢锐言眉头缓缓皱紧: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好啊,酒后吐真言,你是不想做我男朋友了吗?

    我爱你,锐言。

    喝醉的韩总一秒堵了言总的嘴。

    呜呜

    相信我,我爱你。

    我相信你谢锐言松开嘴唇,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我只是吃空气的醋,不是真的怀疑你。谢锐言,你想从我这里再了解些什么?我想知道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的事。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没有告诉过你的事上学的时候,我受过处分,那也就是我辍学的原因。韩峤笑着问他,你今天让我喝酒,是要听我讲这个故事吗?

    谢锐言被拆穿了,感到了尴尬,同时定下了心。

    即便韩峤醉了,却也把主动权拿了回去。那是独属于韩峤的温柔,让他不需要有负罪感。

    你的故事,我都想要听。

    故事的主人公是高中时的我。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改名叫韩峤,我的名字是山月。韩峤微微停顿,回忆纷涌而至,《山月记》的山月。

    *中岛敦!作业借我抄一下!你作为学委,每星期都抄我的不太好吧?数学杀我,参考答案光有个解没有过程,我也很绝望啊!韩山月把草稿本递了过去:你看草稿参考一下思路,爸爸不能总是这样惯着你,长此以往,你会考零蛋。夺笋啊!

    韩山月,绰号是面团,一方面从不发火,是众人口中可以让人搓出形状的好脾气,另一方面本人长得又白又圆,体型将近三百斤,叫人看了怀疑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别的绰号。

    韩山月当时的好哥们是学委,很喜欢日本文学,给他取了一个正常而颇具文艺气息的爱称:中岛敦。

    韩山月被寄养在无锡的舅舅和舅妈家里,家里离重点高中远,他住在学校,周末才回去。

    他遗传了母亲小时候的体型,邻居经常拿这一点开玩笑,小舅妈从不说他这一点,只说你这孩子,再瘦点就好了,你要是再瘦点,佳文就不用

    每每这时,她欲言又止。

    小舅妈有个儿子,也就是韩山月的堂弟,叫韩佳文,总会被舅舅叫进房间里。

    房间隔音不好,韩山月时常能听到佳文的痛哭和求饶。他不好去管亲戚家的体罚,更何况是小舅妈接济了他。

    某天他回家,却撞到了体罚现场,闻到了那股酒精混合香烟味、血液和其他东西的味道。

    那并非普通的体罚,而是更可怕也更恶心的场面。

    韩佳文被堂哥撞破了那一幕,哭着求韩山月不要告诉别人父亲做的事,不要报警,家里只有父亲赚钱,要是他被抓了,他和母亲,和哥哥,都会活不下去。

    你妈妈知道吗?

    她她不知道!

    韩佳文的目光在韩山月的身体各部位忽轻忽重地停驻,像细雨中被打湿翅膀的蜻蜓。

    韩山月保守了秘密。

    在之后的日子里,韩山月找了个借口走读,天天往家里赶。

    只要舅舅的书房里传出动静,他就扯着嗓子喊家里进贼、煤气漏了、有蟑螂,或者在屋子里跺脚,如同地震,让楼下的邻居找上门,一次一次坏舅舅的好事。

    舅舅半醉半醒,每每让韩山月吓破酒胆,毒打韩山月几次后,他的好性子也败了,慢慢地收敛了一些。

    学校里,却不知道是谁传出韩山月喜欢班里的学委,还传递了情书。

    起初韩山月没有在意,直到又有人说他和韩佳文是一对。

    韩山月忍不住在一次学校大会上,冲到校长的讲话台,说他没有做任何事,韩佳文也没有,希望造谣的人能出来道歉,换他和弟弟一个清白。

    大会结束,韩山月吃了检讨,写了万字打断校长讲话的检讨书。而韩佳文下跪求他,不要说出真相,不然他真的会崩溃,真的会活不下去。被同学传谣本身就和舅舅的事无关,我不会说。韩山月把人扶起来,不要轻易说活不下去,站起来,文文。

    你真的不会说吗?哥,你发誓?

    我说保护你,说到做到,我还在这个家一天,就不让你受欺负,你也不用非把你的遭遇说出来不可。

    在这之后,谣言四起,在学校的角角落落贴了小报,杜撰韩山月的劣行,他喜欢学委,喜欢堂弟,喜欢比他差一名的万年老二尹子瑄,喜欢许许多多同年段帅气的男孩子。

    不信的人也信了,学委也用冷漠的目光说:你别和我走在一起,我还要追二班的班花,不想因为你被她怀疑取向和人品。

    韩山月用了很多方法,查到是尹子瑄造的谣。他把正在刷浆糊贴小报的尹子瑄抓个正着,扭送到老师那里反馈情况。

    你不能因为他是你后面一名的同学,就怀疑人家,你怎么不说是第三名干的呢?

    尹子瑄松了口气:谢谢老师,是韩山月同学看错了,我不会怪他的。

    韩山月没有罢休:老师,您翻他手机,他在群里散布消息,有人告诉我那个造谣的小号就是他的!韩山月尊敬的老师面露难色,没有为成绩优异的学生主持公道。

    韩山月却在后来某次跑办公室时听到老师和别人说,耻于有这样肥胖又没有行动力减肥的学生。

    小舅妈也找韩山月促膝长谈,说:老师来找家长,说你不是读书的料,你舅舅不能再供你了,你现在又高又壮,满16岁了,应该自己养活自己。你能理解的吧?

    我还想读书,还有一年,一年以后,我会打工把抚养费还给你们。或者,我边打工边上学,我赚钱给家里,行吗?

    小舅妈叹了口气,挠了挠过敏发痒的脸颊,说行。

    不久之后,韩山月在学校后门撞见尹子瑄扯开了韩佳文的衬衣领,韩佳文推拒着,表情惊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透明的衣扣从韩佳文白色的衬衣上迸走飞远,韩山月见了,冲过去一拳头揍飞了尹子瑄。

    前所未有的愤怒烧红了他漂亮明亮的桃花眼,他对尹子瑄进行了一顿长时间的拳打脚踢,其中也有对舅舅的愤怒、对韩佳文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尹子瑄,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问题冲我一个人来,为什么要欺负佳文?!确定对方没有反击的能力后,韩山月回过头,冲韩佳文笑:没事了,有哥哥在,你不要怕。

    然后发现韩佳文的目光里没有惊恐,只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举着手机录视频的老师从树丛后走了出来,疾言厉色地大声呵斥韩山月殴打同学的行为。

    韩佳文在老师面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哥,我们闹着玩呢,你怎么可以打人。

    闹着玩?

    哥,对不起韩佳文凑近韩山月耳畔,小声地说,不是我的主意,尹子瑄他发现了我的事,是他威胁我这么做的,说你肯定会出手救我,我没有办法

    韩山月惨白了脸,踉跄退开两步,扬起手,给了韩佳文一记响亮的耳光。

    韩佳文捂住脸,脸上火辣辣地发疼。

    韩山月还要再给第二下,谢主席跑到他身侧,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

    韩佳文和尹子瑄齐刷刷地露出了惊愕的眼神那可是重达二百多斤的韩山月啊!

    谢帷舟凝着眉眼,神情肃穆,掸了掸手上的灰,又把韩山月拉起来:冷静点没有?好好的你打他干什么,你不是最宝贝你弟弟了吗?就算他做错了事,你这样体罚他是不行的。

    韩山月颤动了两下嘴唇,想问谢帷舟,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最终,出于对谢主席的信任,他没有说话。

    录了半段的视频被公开,全校点名批评,领导商讨之下,保留韩山月同学的学籍,以待观察。

    韩山月在镜头里说:谢谢校领导,给我这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校内网中,学生们纷纷留言评论。

    是基佬之间的争风吃醋吗?

    他好肥

    这双眼睛能勾引人?不要以为长着泪痣就是花样美男!

    这么胖还想英雄救美,噫,活久见。

    他是我同班同学,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奶味?

    对啊,好恶心,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乳臭未干吧?

    在原本学生会成员会手动净化弹幕风气的页面上,谢帷舟的账号第一次没有出现。

    韩山月默默地退出软件,关机。

    高二下半学期的期末考试,韩山月以所有试卷空白的成绩,从学校辍学。

    他收拾好小小的包裹,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一支韩佳文换下来的旧手机,几百块钱,一张通往首都的火车票。

    他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去。

    客厅里安安静静,谢锐言坐在韩峤身边,指尖打颤,心冷得像冰。

    他终于明白韩峤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换他,他也一样不会讲。

    比起飞来横祸,更像是农夫与蛇。

    还有他的姐姐。

    她的偶像是帕斯卡尔,喜欢那句人是思想的苇草,但谢锐言认为,她是压垮韩山月的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逞什么正义使者?说什么教?为什么能无视韩山月的异样?

    谢锐言不知道,韩峤愿意喜欢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谢乾坤骚扰他,谢帷舟背弃他,而自己和他们容貌相似,似乎能成为一根刺,扎在韩峤的心上。

    韩峤看到他,不会觉得痛吗?

    韩峤起身,走到餐桌前,拿起半瓶香槟酒。

    谢锐言见状,过去阻拦,韩峤却轻轻推开他的手,吨吨吨地把剩下的酒喝完,一掷空瓶,送入玫瑰金的垃圾桶内。

    哗的一声,酒瓶碎了。

    谢锐言肩膀一抖。

    韩峤垂眼,食指挑起谢锐言的下巴。

    谢锐言牢牢抓住了韩峤的手。

    韩峤发出一声气声,像是笑,细听又像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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