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雪宜应了声,并认真将其记在了心上。
    只有母后才可以夸父皇好看,才可以说喜欢父皇。
    虽然对于不能这样和父皇亲近有点失望,不过小雪宜明白,那也是父皇和母后感情好的证明,外祖母教过他。
    幼宁走得略后,就是为了听听这父子两人会说些什么,哪料到听到的居然是这么一段对话。她几步上前,从侧面扭了把燕归的腰,压低声音道:“十三哥哥,你都给雪宜说些什么呀!”
    哪有这样教孩子的,幼宁简直要被他气笑。
    燕归脸色一点没变,“提前教好他,以后才不会打搅我们。”
    幼宁:“……”
    收到雪宜好奇疑惑的目光,她还不得不弯起唇角,“阿雪别听你父皇乱说,他其实可喜欢听阿雪说这些话了。”
    小雪宜看着她,慢慢摇了摇头,“父皇只喜欢母后。”
    幼宁僵住,也许是没意识到才三岁多的儿子居然这么敏锐,又有点担心他年纪这么小,会对他造成不好影响。
    不过很显然,即便雪宜性情再如何与幼宁相似,他也终究有燕归的一半血脉。
    他露出与幼宁如出一辙的浅浅酒窝,“阿雪喜欢这样的父皇和母后。”
    第128章
    雪宜真的太乖了, 幼宁不止一次为他的乖巧所动, 恨不得将人时刻抱在怀里。但不可否认,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点恶劣因子, 在见惯了阿雪的懂事后,幼宁又有点儿想看到自家宝宝如果对自己生气是什么模样。
    可惜儿子脾性太宁和, 无论是当着他的面将他最爱的红枣蛋羹吃掉或故意逗弄他将玩具举到他所不能及的高度, 雪宜明亮的眸中对她永远都只有濡慕与喜爱。
    他安静地看来,倒像是自己这个做母后的无理取闹。幼宁试了几次,便悻悻地放弃, 并暗暗对燕归道:“十三哥哥,我担心雪宜以后容易受欺负,他脾气太好了。”
    燕归笑而不语, 他可记得幼宁小时候无论旁人让做什么都乖乖听从的模样。相较而言, 雪宜已经很有原则。
    幼宁对他的不在意怒目而视, 当父皇的不上心, 她只能多费点心。
    虽然蒋太傅唠叨得可怕, 不可否认他是位极好的先生。幼宁对他道,希望蒋太傅能够教会雪宜拒绝之道。
    蒋太傅欣然应下,他本就要改改小殿下的性子, 未来的储君, 软绵绵的怎么行。
    是以这日授课时,蒋太傅道:“小殿下身为陛下唯一的子嗣, 自该有些脾性才好。虽然太上皇是您的长辈, 长辈之语固然该听从, 但殿下应学会明辨是非,并非所有话语都要听从,即便是陛下和娘娘的话也应如是。”
    蒋太傅早就对太上皇不满了,自己浪荡了一辈子,还想拉着他们小殿下一起吃喝玩乐,没门!
    小雪宜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模样让蒋太傅想再接再厉加把火,就得了慢吞吞一句,“不要。”
    蒋太傅:“……”
    刚教就学会了拒绝,他该高兴还是尴尬呢?
    小雪宜道:“父皇说过,母后的话要放在第一位,先生的话要三思而行。”
    嗯……小殿下还是这么诚实。然而蒋太傅高兴不起来,任谁知道自己被自家陛下防着都无法开心,难道他还会害了小殿下吗?!
    蒋太傅简直想跪在陛下面前好好哭诉一番,道一道不被信任的委屈。
    不过燕归并非不信任他,蒋太傅才识学问都很好,人亦忠厚耿直,但燕归只需要雪宜学习他所授学识,并不想让雪宜将蒋太傅的性情一并继承。
    蒋太傅只负责雪宜幼年的学问,待再大些,燕归会亲自请内阁的一位阁老教授他。那位阁老是个老狐狸,那时雪宜也到了真正养成性情的年纪,有这么一位太傅,雪宜今后才不至于被朝堂那些人精糊弄。
    燕归不是个好父皇,但他绝对是个合格的君王,在培养下一任储君上并不马虎。
    雪宜已听课了小半个时辰,乾宫中,幼宁才悠悠睁眼,照例茫然了会儿才眸中才恢复清明。
    坐起已阅卷一刻的燕归放下书,吻了吻她额头,“不多睡会儿?”
    幼宁想起来了,因酷暑,今日起朝中集体休沐十日。她偏头往燕归怀中一埋,闷了自己好半刻抬首,“朝堂都休沐了,怎么阿雪还不能休息?”
    “他并不会热着。”燕归随手理着妻子长至腿间的乌发,“何需休息?”
    谁敢让大周朝唯一的小皇子吃苦?雪宜所在的学堂,四周就埋了数块冰,兼有宫女打扇,绝不会热着他。
    幼宁眼皮一跳,这人又在装傻,她哪是怕雪宜会热着,只是担心儿子累罢了。
    灵光一闪,幼宁道:“今年京城的确有些热,我们去西林行宫避暑如何?”
    燕归微微一笑,“好,现在让他们去备好车马,午后便可出发,雪宜和父皇留在宫中即可。”
    幼宁:“……”
    她忿忿咬了口面前手臂,“若非我确信阿雪是十三哥哥的孩子,差点就要怀疑他不是你亲生的了。”
    这话自从雪宜出生后她不知说过多少遍,燕归知道不能理论,便老老实实地任她“欺负”。待幼宁稍微消停些才道:“饿了吗,让他们拿桂花糕来?”
    幼宁夏日没什么食欲,也只有对着甜才能多食些。原本燕归对她食甜并无约束,但自从她上次因蛀牙不得不让太医用药取下一颗后,燕归就看管得厉害,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放松一二。
    懒懒翻了个身,幼宁点头,“再来两杯温水,加些盐。”
    燕归含笑应允,捏了捏幼宁的鼻,至今也不是很理解这加盐的需求。
    系统轻轻哼一声,心道就算燕归再无所不能,相较未来的科技世界,也有很多不懂的知识。
    惯例默默围观了会儿这夫妻两腻歪,系统才出声,【幼幼,可以让你兄长回京了。】
    幼宁顿住,不禁直起了身,疑惑道【你以前不是说,十三哥哥不能和哥哥同为君臣,否则会有大祸吗?】
    正是因为这,她才能慢慢接受长期看不到兄长的事实。就连雪宜,出生至今也只在襁褓时与他的舅舅见过一面。
    襁褓中的他自然没有记忆,所以雪宜如今只知自己有个舅舅,而不知舅舅是什么模样。
    【时候到了。】系统不欲解释太多,【如今情况已经慢慢变化,只要燕归保持现在的状态,容云鹤就可以与他一起安然无恙待在京城。】
    它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这点时光,它想为幼宁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其实即便系统不言,幼宁也渐渐猜到了一个模糊的真相,知道这位伴自己的神仙哥哥就是为十三哥哥而来。
    十三哥哥与正常人不同,这是幼宁早已意识到的事实。但他却又是命定的大周天子,所以这位神仙哥哥才会来,应该就是为了避免十三哥哥走上歧途,给大周和百姓带去灾祸。
    她对它也无比信任,所以没再多问,只在内心应了下来。
    一月后,容云鹤奉诏回京。他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在外游历数年,归来时形容气质皆有些许变化。
    原本的宁国公世子在世人眼中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今已过而立的他依然温和,气质却如藏锋宝剑,即便未出鞘,也足以令人感到其中锋芒。
    他得了特许,可御马入宫。
    立马于西直门前,容云鹤抬眸望向宫内,眼中有淡淡的怀念,他真的……许久没有见过这座宫殿和里面的人了。
    不知幼幼如今是什么模样,如此想着,容云鹤轻夹马肚,在转弯时又极快地拉住缰绳。
    前方站了个小娃娃,不惊不急,正仰头望来,似乎在好奇地打量。
    容云鹤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亲近与熟悉感,敏锐如他,很快猜到了这小娃娃的身份。
    他翻身下马,几步走去蹲下|身,温和道:“雪宜?”
    身后的宫人一惊,不知此人是谁,居然敢直接唤小殿下雪宜。
    小雪宜对面前温柔的青年也有着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他想了会儿,将手放在容云鹤伸出的手掌上,肯定道:“你是舅舅。”
    容云鹤一笑,直接将人抱起,脚步往前,边道:“不错,雪宜很聪明,也很漂亮,像你母后。”
    雪宜抱住了他脖子,这对他来说是个很难得的亲近举动。
    小孩儿的软香与奶味清晰可闻,看着他,容云鹤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幼宁,目光不禁越来越柔。
    雪宜认真看了他会儿,才接下方才的话,“母后说,阿雪有三分像舅舅,舅舅很厉害,所以阿雪也会很厉害。”
    “噢?”容云鹤微怔,随即失笑,“那雪宜觉得呢?”
    “阿雪不觉得。”雪宜诚实道,“舅舅是舅舅,阿雪是阿雪。”
    他一点都不怕生,继续轻声道:“现在舅舅很厉害,但阿雪有一天会更好。”
    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能够意识到这种问题,有这种想法。容云鹤非常欣慰和开心,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回京后要做的事。
    “当然,阿雪今后一定会比舅舅厉害。”
    第129章
    容云鹤抱着小雪宜迈过乾宫门槛, 得了通传的幼宁惊喜迎来,“哥哥!”
    “幼幼。”容云鹤笑意更深, 但未将雪宜放下,恰巧阻住了激动之下本想拥抱兄长的幼宁。恍然间幼宁才想起,自己与兄长身份年纪早已变了, 不可能再像幼时般肆意亲近。
    她脚步变缓,垂下的手再度抬起理了理珠钗, 扬起唇角,“哥哥, 我好想你。”
    容云鹤定定看她,幼宁初为人母,面容气质都正介于青涩向成熟女子的魅力过渡之间, 眼眸一如既往漾着星光水色, 柔柔荡开, 温和地安抚他只身在外数年而不免略显清冷的心。
    燕归将她照顾得很好。确定了这点, 容云鹤便放下心来,“我也很想幼幼和爹娘。”
    小雪宜在容云鹤怀中左右环望,注意到母后与舅舅间谁也无法插|入的温情,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父皇听到与舅舅有关的事情时都会沉下脸。望了会儿, 他才开口,“母后。”
    幼宁略垂下眸看着雪宜,莞尔道:“阿雪不是本要去玩么, 这么巧就碰上了舅舅?”
    小雪宜点点头, 示意容云鹤将自己放下, 走到了幼宁腿边。他伸手拉住母后衣袖,轻声道:“舅舅很好。”
    幼宁几乎失笑,毫无疑问面前的一大一小在她生命中都占了极重要的位置,他们能互相喜欢,对她而言自然感到欣慰与高兴,“舅舅当然好,看来我们阿雪和舅舅有缘,不然怎么他刚回宫,你们两就先遇见了呢。”
    小雪宜想了想,再度点头。
    这认真的模样与当初的幼宁相差无几,让容云鹤很轻易想到了那个乖巧得有点傻乎乎又可爱的小姑娘,他出声,“阿雪很聪明,你们把他教得很好。”
    容云鹤转眸,“陛下呢?”
    “十八昨日在练武场和宗亲家的孩子打了一架。”幼宁语气未变,盈着淡淡的笑,“十三哥哥亲自带他去了那位宗亲府中调解。”
    调解?容云鹤挑眉,如果真心调解,怎会需要燕归这一国之君亲自带着人去对方府中。如此别说调和矛盾,不把对方吓出毛病已算很好。
    幼宁对此毫无异议,她的护短来自对身边人的了解与信任,十八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清楚,绝不会无理取闹。所以在她看来,过错多半在那位宗亲小世子身上,正巧那位府中最近犯了点错误,借此敲打一番也未尝不可。
    燕归本不愿因这点小事亲自出宫,而且还是为十八“撑腰”。无奈幼宁太了解他与容云鹤的性子,这两人对上肯定有好一阵别扭,她想先与兄长好好聚一番,待傍晚的洗尘宴再留给这二人发挥,所以硬是将燕归给“赶”出了宫。
    兄妹二人带着雪宜去了御花园,慢走谈心。
    交谈间,幼宁才知道这几年兄长经历了多少危险。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与燕归一般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报喜不报忧。若非幼宁知他甚深,从字里行间察觉出这些,恐怕就要被他随意糊弄过去。
    幼宁不准备和兄长生气,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只道:“哥哥在外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现在可有了找个人陪伴的想法?”
    容云鹤顿住,万万没想到刚回京得到的“催婚”压力首先竟然来自幼宁,他回得轻飘飘,“我一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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