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为他弱小可人 作者:糖雪球啊

    朕以为他弱小可人——糖雪球啊(57)

    容煜看着他,沉声道:不,朕只是把自己当做皇帝,有些事神明做不到,朕得做到。

    这世上本没有神明,更多的是圣人死后,百姓追思所托,供奉为神。

    香火不绝,求的是风调雨顺,身体康泰。

    时疫,战乱。

    而今之事,前人做不到,唯有活着的人才可以改变

    臣有些不明白。顾云深知自己没有容煜那个造诣,他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想让同为□□凡胎的容煜能够活着罢了。

    容煜深吸了一口气,泥土和雨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些潮湿。

    太阳快要升起来,他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这一日里几乎水米未进。

    肩上的小姑娘动了动,睁开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在旁人怀里,又嚎啕起来。

    你再哭,把你眼睛挖出来。顾云吓唬她。

    小姑娘听到这句,哭声一时憋在嗓子里,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好似在说这个人模人样的男人可真可怕。

    顾云看她那幅怂样,不由笑出声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骗你的。

    你是坏人!小姑娘哇的一声,又继续哭起来。

    整个林子,除了鸟鸣便只有这尖锐的哭声。

    容煜是最见不得小孩儿哭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才小起来。

    怎么不接着哭了?顾云挑眉问她。

    女孩儿撇了撇嘴,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肚子里传出来。

    已经许久未吃过饱饭了,又哭了这么长时间,精气神都随着泪水去了。

    容煜从腰侧的小袋子中取出半个红豆饼,递到女孩儿眼前。

    女孩儿看了红豆饼片刻,并没有接过。

    顾云看她神色中有犹豫,直接把容煜手中的饼夺了出来,爱吃不吃,还没有你的份儿呢。

    说罢即刻把嘴往嘴里放。

    女孩儿见状忙挣脱了容煜的怀抱,一把将饼拽了出来。

    顾云看着她,不由笑了笑:你瞧,你的好意她还不稀罕。

    别人给的没兴趣,抢来的才是最好的。

    容煜没再想谈论这些,拍了拍女孩儿的脑袋,抬头望向前方。

    远处是没有路的,准确的说,弃了马之后就再没有走过正儿八经的路。眼前是无尽头的草地与树林,没有燕军的一点消息。说不着急是假的,他没有一日不在担心燕军的境况,可事到如今也唯有先汇合才能知晓军情。

    江逸白,梁洛川,裴印堂

    这一次,他把所有的信任都交托出去了,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决定,应该都是当下最好的决策。

    日光穿过交叠的树杈,树影斑驳落在人身上,漏下来的阳光让原本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该走了容煜说罢,看着正在吃红豆饼的女孩儿,道,我们去北边,愿意跟我们走么?

    很简洁的一个问题,只要回答愿与不愿。

    女孩握着饼的手滞了一滞,片刻后拽住了容煜的衣角。

    你叫什么名儿?容煜问了一句。

    女孩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道:娘亲唤我阿如。

    阿如

    容煜俯身,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

    她只是数万黎国百姓中的一个,在身后的这座城中,还有许多同样无辜的人。

    他们求神拜佛,却始终不得脱困。

    .

    日出东山。

    林中仍残留着雨水的味道。

    身着玄色衣衫的人从马上翻身而下,揭开斗笠,看了一眼东升的太阳。

    身侧,雪白色的狼打了个呵欠,蜷了蜷腿,窝在了人脚边。

    黎国城门外已有人埋伏,何必要亲自前往。

    说话的人披着斗篷,鬓边已有不少白发。

    墨色的瞳子落在远处的涯上,俊秀的男人启唇道:不过是心急罢了。

    心,心急?

    对江逸白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道,年纪太轻,思虑不周,舅舅会谅解我罢。

    男人听见这句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只无奈的笑了笑,你与她真的很像。

    是么

    只可惜无论再如何像,都始终阴阳两隔再不能相见。

    江逸白握紧了拳头。

    不远处,传来枯枝被碾碎的声音。

    墨色的眸子沉了一沉。

    十四先一步冲进林中,不消片刻一个小东西被叼了出来。

    雪白的一匹狼口中叼着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辫子还歪着。

    什么人?江逸白启唇问了一句。

    言语冰冷,与往日对容煜的态度大相径庭。

    他明白不应该对一个孩子冷语相对,但离开了容煜,江逸白几乎要忘记如何才能让自己温柔一些。

    女孩儿蹙了蹙眉,正准备哭,突然想到了什么,只低声道:我我在找哥哥

    哥哥?

    这条路上,还有别人。

    江逸白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身着黄衫的人会意,即刻前往前方探路。

    告诉我,你从哪儿来。江逸白问了一句。

    小姑娘眼里含着泪水,向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看这孩子的打扮像是黎国人,这条路上鲜有人踪,莫不是从黎国逃难出来的。

    江逸白的眸光收回来,十四围在小姑娘身后,挡住了她后退的路。

    温热的鼻子在小姑娘身上嗅了嗅,似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突然伸着脖子冲着江逸白嚎了一声。

    十四是狼,这件事江逸白很早就知道,能让一匹狼感到异常,难道是这孩子有什么蹊跷。

    江逸白静静看着十四。

    没有等到江逸白的回应,十四有些着急,直接来到江逸白身侧拱了拱他的腿。

    这是想让他去什么地方。

    江逸白俯身反应过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十四养在宫内,接触最多的是容煜与阿四,他开始反思自己不带阿四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趁着一人一狼在一处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拼命向远处逃去。

    本能让她觉得,这些人是能害人性命的坏人。

    身后有人举起了弓箭,江逸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东西收起来。

    跟上去。

    是。

    身后的人向前去,比他们跑的更快的,是四条腿的十四。

    像是要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几乎一刻也不肯停下。

    .

    离阿如消失已经过了两刻钟。

    两个大男人居然看丢了一个小姑娘。

    找到了么?容煜看见顾云回来,遂问了一句。

    顾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丫头死哪儿去了,一天到晚的添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95章

    顾云对这孩子没有一丁点儿好印象,即便这小姑娘眉清目秀,也不能改变什么。

    或许,是她自己跑了。顾云道了一句。

    容煜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对北方是有向往的。

    两人正说着,林中突然传来脚步声。

    容煜警惕起来,目光落在正前方,蓦地树林中窜出一个孩子来。

    阿如

    容煜还没唤出口,突然被什么东西扑了个正着。

    腰磕在地上,后背钻心的疼。

    已经长大的白狼像个孩子,扑在人身上不肯下来。

    十四

    顾云有些惊讶,按理十四应该是待在宫中的。

    江逸白一行人赶到时,正看见十四扑倒了什么人。

    顾云背对着人站在远处,江逸白的目光落在十四身上。

    雪白色的毛覆盖着玄色的衣衫,警惕的眸子在看清人的脸时突然滞了一滞。

    逸儿容煜坐起身后,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江逸白。

    这孩子像是长大了许多,又像是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江逸白静静站在原地,直到容煜带着十四走近来,才回过神。

    可摔疼了。话到唇边,只有这一句。

    容煜从江逸白的眸中看得出,分别这么些时日,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无妨。

    容煜道了一句,他看着江逸白,像是要从他的眸子里看出许多话来。

    两人对望了许久,只听江逸白道:我命众人驻守大营,你放心。

    你放心

    看江逸白这一身打扮,哪里像是驻守大营的人。

    不过有他这一句,容煜悬了许久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我江逸白的话说了一个字,再没有说下去。

    容煜的心突然颤了一颤。

    又酸又涩。

    小孩儿对他的心思,应该藏了许久罢。容煜是个心地下藏不住事的人,没有体会过隐忍的感情。可是今天,他仿佛可以明白了。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心意相通之人,他与江逸白或许正是如此。

    说来有些肉麻,但这世上真正懂他的人,也只有这么一个。无论遣兵布将,还是起居点滴,他们明明是两个人,可又仿佛缺一不可。

    两个人,一个从北来,一个从南来。无论从什么地方来,应都是要去往一个地方。

    从前是,如今亦是。

    .

    姚风阖第一次见到江逸白的时候,江逸白六岁。

    小外甥不大点,不笑也不闹,就那么跟在戚太后身边,像是个傀儡娃娃。

    姓姚的王后死了,姚家也倒了。姚风阖知道,戚太后绝不会留一个混有姚家血脉的太子在身边。

    这个女人心野的很,她想要的是整个西云。

    江逸白是他们扳倒戚太后的唯一希望。

    于理没有人会把赌注放在一个小病秧子身上,于情姚风阖还是这么做了。

    从西云到燕国,只要是江逸白所求,姚家人都会想办法做到。

    事实证明,当初的姚风阖没有下错注。

    时隔多年,江逸白已是可以在军账中运筹帷幄的天之骄子。

    处事不惊,杀伐果决。

    甚至远隔千里之外,也能想出法子取人性命。

    当日戚太后接江逸白回西云之时,所有人都觉得江家的命数此刻便尽了。不会有人相信一个病秧子可以掀出什么水花,可偏偏就是江逸白,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在西云掀起了惊涛骇浪。

    姚风阖一度认为,江逸白这副年轻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老练稳重再不为尘世拂动的心。

    可如今他总算明白了,孩子就是孩子,不经意间还是会显露出原本的天真与柔软。

    你的音色怎么变了。

    水土不服,身上不大舒服。

    哪儿不舒服?

    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身后传来容煜与江逸白的声音,姚风阖挑了挑眉走到一边与顾云说话去。

    顾云背着阿如,两个人正在吵嘴。

    江逸白与容煜并肩而行,原本站的笔直的身子,在见到容煜之后略略弯了一点。

    原是比容煜要高一丁点儿的人,这才看起来差不多些。

    一行人从走在林中,天色未变,但心下已是晴光一片。

    .

    燕营,裴印堂在坐在地上摆石头。

    前些日子北边来了封信,说是小容宛已经会开口叫爹爹了。

    小丫头片子白白胖胖的,长的像极了她娘亲。

    容瑰是个美人,这丫头长大一定也是。

    等她长大了,一定要给她好好挑挑夫郎。盛京里没什么好东西,得放眼整个燕国仔细地去挑。

    容煜和太后那么疼她,一定不会让她去和亲。

    想起这个,裴印堂的心又回到了当下。

    容煜

    都多少天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从前一同奔赴沙场,容煜能单枪匹马杀个来回,还从来没有这样让人担忧的时候。

    果真这黎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耳畔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原是裴印堂想的入迷,把心中所想也说了出来。

    裴印堂心下一惊,一抬头正看见了容煜的脸。

    这便更惊诧了,狭长的眼睛,一时圆了起来。

    陛陛陛

    嘘容煜示意他小声一些。

    薄唇微弯,是熟悉的神情。一如容煜在盛京时的模样。

    这个男人突然消失,突然出现,实在是太岂有其理了。

    陛下陛了半天,也没说出其他话来。

    容煜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接受了裴印堂对他从头到脚的打量。

    回来了,没有受伤。

    容煜道了一句。

    回来就好。

    江逸白的按兵不动最是让人焦心,裴印堂虽然表现的十分稳重,但心底下还是慌乱的。如今看见容煜平安回来,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下,看宫凌那小子还怎么猖狂。

    几人进了帐中,又见过了樊将军与梁相,大家伙的精神气儿才都真正回来。

    容煜对燕军来说,不仅仅是皇帝,更是军心所向。

    有容煜的地方,将士们才能无所畏惧,一往直前。

    营中没有容煜的住所,为了掩人耳目,容煜便住在江逸白的帐中。

    军情紧急,一刻不容耽搁,一直到天将入暮,几位将士才各自散去。

    几日来连夜赶路,如今又议了整整一天的事,容煜一身的力气都要脱去。

    晚膳是干粮和米粥,容煜一连喝了几碗才活过来。

    江逸白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手中的米粥未动分毫。

    容煜瘦了,脸上的棱角也越发明显。这些日子,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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