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常有这样的事, 寻找如蛟月这样的神器或许会深入一些秘境,与外世隔绝无法联系。九天纵然宽广, 能损及帝君根基的东西几乎不存在,沧笙并不会担心, 混迹在白鹿书院, 日日翘首以盼。
    暴风雨前的宁静便是如此了。
    沧笙犹记得青龄在来她这讨茶喝的时候,迟迟疑疑望着门口, 魂不守舍般道了一句:“小姨, 我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了?”
    青龄用茶盏掩着口鼻, 低低同她传音道:“护卫着小姨的人变多了,有五名少帝级别的。”
    沧笙是被虞淮难得的热情蒙蔽了双眼的人,察觉不到,只想到好的一面。
    数位大帝联合声讨第四天的事在白鹿学院不是秘密, 鲛人族的学员三日之前就不再出现在课堂上了,这里是个小江湖, 有数方势力的盘根。第四天既然正乱着, 搅动了数方势力, 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护卫变多不是更安全吗?”
    青龄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小姨多久没从石族那得到消息了?或许是我多心,我最近一条外头的消息都无法获得,全靠书院中的师长偶尔提及。只不过这拢共才半月……可能是消息传达不顺利也说不定。”一瞥沧笙,“但愿是我想多了。”
    话说到这份上,沧笙略一思忖,她的确也有大半月没有同沧宁联系过了, 这事并不罕见,放在特殊的时期却有了特殊的意味。
    思量过多,情绪都变了味。她能够猜想到是虞淮在动手脚,切断信息来源可推算是针对整个白鹿学院,为了掩盖在第四天的大动作,维持白鹿学院内部的稳定。
    沧笙以为自己既然选择了虞淮,彼此都要共结连理了,那么理所应当是该相信他的。于是笑着安慰青龄:“白鹿学院势力错杂,可谓是九天各族势力争夺的缩影,这个时候帝君没时间来打理白鹿书院,切断信息来源怕是最便捷的做法了。”
    青龄忧心忡忡叹了口气:“但愿吧。”
    ……
    白鹿学院的气氛渐次凝重下来,因为茫然,更有种草木皆兵的紧张感。但越是如此,以他们“质子”的身份,越要沉寂下来,不敢造次。
    九天其他势力都在,唯独鲛人族不在了,沧笙隐约看出些什么,于第二日赶回十方镜。
    虞淮说过,十方镜是家。
    沧笙起初没有感觉,后来呆久了,渐渐生出依赖来,觉得外头势头不对,第一时间便回到了这里。她如今已经是隐世的人,外头的风雨皆与她无关,利益的纠葛亦或者泼天的灾祸似乎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头上来。
    于是作息一如往昔,看书修炼,养息凝神。
    行将入暮,沧笙看了一日的古阵神思疲倦,卧在躺椅上不自觉眯了一会,贴身的侍女阿秋蹲在她身侧给她打着扇,清幽幽的风一搭一搭的吹动她的衣襟,万物宁静。
    阿秋恍恍惚惚也有了一丝睡意,勤勤恳恳打着扇,困意涌上来,正欲张嘴打个呵欠。躺椅上的主子倏尔睁眼坐起来,阿秋躲闪不及,眼睁睁看到平下去的扇子划伤主子的下巴,登时骇得她魂飞魄散,:“奴婢失手,请笙帝责罚!”
    但主子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云念一展,转眼间人已经到了院口。
    阿秋愕然抬头,只依稀看到拐角处沧笙的面容,煞白一片。
    须臾宫中,沧笙曾布下天衍八荒阵,乃是守卫石族的主阵之一,阵中的密阁“浮屠”存放着石族无数的秘密。
    而刚刚那一刹,沧笙分明是感觉到有外人步入浮屠之中。他深谙阵法精髓,几乎避开了天衍八荒阵所有触发点,唯独避不开的,是古阵上未能提及,她自己擅加上去的那一笔精神联系。
    阵法被破并不可怕,阵是死的,而人是活的,针对性的钻研,不难有通过的那一刻。阵法真正起到的是辅助作用,为人调度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而天衍八荒阵一贯有八位少帝坐镇守护,再如何也不该是在完全没有启动的情况下,任由人生生深入到“浮屠”之下!
    沧笙走入空间阵台,预备进行传送。
    阵台前的小仙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光从她肩头错过往远方瞟了一样,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回应,才点头应好,开启阵法。
    沧笙顿时有被□□的微妙,此刻却顾不上太多,给沧宁打出去的传音符没有回应,她急匆匆赶到石族,原以为会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残局,亦或者是千钧一发的紧张。
    结果竹篮打水,扑了场空,浮屠的大门紧闭着,八位少帝均茫然表示并无外人出入,沧笙亲自入内看过,确无二人。
    须臾宫内一丝异动也无,没有人能看懂沧笙的紧张与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私事才匆匆赶回。
    沧笙回来了,青灯大喜过望,月歌一拍大腿,凑上来说刚好:“白灵瑾临走前留下一件法宝,说要还给主上,是保命的好东西。宁帝最近正忙,没时间走一趟十方镜,恰好主上来了,就带在身侧吧。”
    她双手捧着,递到沧笙面前,晶莹剔透的小小一片,正是冰绒花。
    沧笙还沉浸在判断失误的虚无之中,她分明是感受到一分强大的外来气息的,心不在焉:“宁儿近来也忙吗?忙什么?”
    月歌一愣:“主上不知道吗?第四天的白帝在临月山脉被凤帝偷袭致使重伤,铤而走险欲用血祭之法强行恢复战力,屠杀百万异族,还有传闻说他有借此一句登帝的念想,引发众怒。帝君为首,上五天都有出兵讨伐,如今,鲛人族怕是要没了吧。”
    青灯在一旁点头:“宁帝不过是去帮着站站声势,本族仍在须臾宫内镇守,主上不必担心的。”
    第102章
    月歌说联合的大帝皆以帝君为首, 剿灭鲛人族。这事乍看上去合情合理, 静而思之却找不着合适的理由。
    表面上,帝君为九天之首, 此一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顺民心之所向制裁白帝, 史册上记载一笔足以洗白他过往的种种, 彻底成为象征光辉正义的统治者。
    实际上,率先对白帝动手的是凤族, 凤昱此举摆明要借机拿下第四天。现有的大帝中, 沧笙的势力分布在第二、三、七天, 第九天如今尚且无人统治,第四天白帝被孤立,第五、六天保持中立,但凤昱另有自己的打算, 意图归顺虞淮。大体来讲统治的局面是归顺石族的,帝君曾中落过段时日, 过往的交情尽数推翻, 靠的唯有自己。
    虞淮曾向石族提亲, 联姻之后理所应当不分彼此,毕竟他们是因感情成婚,而并非族间利益,思量起来总比冷冰冰的政治婚姻多了几分紧密。
    虞淮走的时候同她道是去帮她寻蛟月,结果出了名便转而帮衬凤昱夺下了第四天,看似顺手为之, 却又有提拔发展自己势力与石族对抗之嫌。
    沧笙有些失望,但能够理解。
    或许帝王心术,要将权势尽数拢在自己手里才稳妥,没什么相信的人,更谈不上什么坦诚相对。石族的背后权大势大,再如何表忠心,也会被他忌惮。
    ……
    上五天的大帝几乎都在第四天战场,沧笙在“浮屠”前晃悠的两圈,满心茫然,寻思来寻思去,这样的情况下,谁会偷跑来浮屠窃取什么东西呢?
    浮屠内多是石族秘密,契约咒法,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里头并没有什么至宝,但有人暗中觊觎总归叫人难以安心。只怪她修为不济,无法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只得嘱咐人严加看管。
    正要前往司镜台看看第四天战局境况,天边一道纸鹤摇摇坠坠振翅飞来。
    沧笙望了一眼,并没有搁在心上。这纸鹤廉价且残破,实话实说,她认识的人里头没有人会用这样最低廉的纸鹤来传信,故而她脚下未停,继续朝前行去。那纸鹤最终颤巍巍又绕了个圈,终于奄奄一息落在她的手中。
    沧笙一愣,居然真是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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