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婆子见状,心里明白。照她们看来,这杨氏就是太没有脑子了,有个未来世子妃的女儿,她自己若是聪明些尤其会落到这般地步,农活粗重,如今的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细皮嫩肉的杨姨娘,乍一看也不过是个姿色略微好些的农妇罢了。二老爷身边娇妻美妾环绕,又哪里看的上这样的村妇。虽苏珍未来世子妃的消息传开,几人对这杨氏倒是没怎么改变。左右是二太太做的主,将来纵是八小姐怪罪也怪罪不到她们奴才头上来。
    待门外一声通传,杨姨娘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眼见一位十岁左右大的女孩儿走了进来,看那颜色定是她的珍姐儿无意,一时忍不住大哭起来。身边的丫鬟婆子见状,自是悄悄的退了出去,二太太说了,给她们独处的机会也无妨。
    苏珍见姨娘一身粗布衣裳,面色沧桑,哪里还是记忆中的娇俏姨娘,想在这里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心中酸涩,也是落下泪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番,这才坐下细细说起话来。
    若说之前事发之时,苏珍还有些怨怪姨娘,如今就只剩一腔思念了,细细问起杨氏在这里的生活,当听到姨娘说起自己同婆子一起下地种菜时,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杨姨娘见状,知道女儿担心,忙笑着说道,“珍姐儿你放心,这里都是这样的,姨娘没吃什么苦。”
    苏珍脸上微笑,心中却是苦涩难言,姨娘从前哪里是做过这些粗活的人,如今说这些竟也可以如此轻松,想到自己在京城玩乐之时姨娘却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奔波,苏珍的眼眶有些红,只她知道杨姨娘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自己若是表现的难受些,待自己走了,身边若是有些爱挑事儿的人,这想出去的心思定是又活泛了起来,在自己没有把握救出姨娘之前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当下只笑着听话,将自己带来的好些东西留了下来,对于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却不怎么接茬。
    此次她带来的多是些吃穿之物,若是从前在苏府,这些杨姨娘还不怎么看的上,如今竟是惊喜异常,自己已是多久没穿过细布了。至于从前怀苏珍时所穿的苏绣在她看来已是遥不可及,那是就连做梦都很少回忆起来的好日子,左右不想也罢。
    见姨娘欢喜,苏珍也是高兴,只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问姨娘,当下便低声问道,“姨娘你仔细些把当年之事告诉我,我总觉得有些蹊跷。”说有害五哥的心,苏珍是信的,可钱嬷嬷作为母亲的心腹突然投靠之事却是怎么看怎么蹊跷。当年姨娘虽是得宠,可也没到足以让一个得力嬷嬷转而投之的地步的。
    杨氏听闻,脸色大变,当下便起身要走。苏珍死死的拽住姨娘的衣襟,“姨娘这是要往哪里去,难不成姨娘不想弄个清楚明白不成?”
    杨氏冷笑道,“我的女儿逼我说出这样的事儿,珍姐儿你是想害死姨娘吗?”
    苏珍哽咽道,“我怎么会害姨娘,难道姨娘就一点也不觉得当年之事蹊跷吗?为何钱嬷嬷突然就转了性子,我不信没有原因。”
    杨氏定定的看了一眼女儿,过了好久,见苏珍仍没有松手的样子,这才叹口气,坐了下来,“当年之事却是我猪油蒙了心,没什么好解释的。既是珍姐儿想听,姨娘便说了吧,就当是个教训,以后进了王府可是要千万注意啊。”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见姨娘提起王府, 苏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定亲这事儿当真是传的沸沸扬扬,就连远在六安的姨娘都知道了。
    由于着急姨娘的事, 苏珍此刻也顾不上这些,只仔细问当年那事儿的一些细节。或许是这么多年看开了, 又或许面前是自己的女儿着实没什么可隐瞒的,杨姨娘是老老实实的都回答了。
    苏珍仔细听完, 有些沉默, 过了会儿才问道,“照姨娘这么说,那钱嬷嬷是家中犯了事怕母亲追究,这才投向姨娘”
    杨姨娘点了点头,“这话若是她个人前来我自是不信的,只我确是碰见了她那不争气的小孙子在院子里朝她要钱的情景, 加之那婆子允诺事成之后我定是这后院第一人, ”见苏珍脸色有些不好, 杨姨娘急忙解释道  “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猪油蒙了心, 再说,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苏珍忙安慰道, “我知道姨娘是为了我好,只是这方法不太恰当。” 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事儿就不用姨娘操心了, 我回去仔细查查,必要时也会让母亲知道。姨娘你先就受些委屈,在这里住着,女儿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
    又嘱咐杨姨娘那些吃的要分些给身边的婆子,也好让自己好过些。这才准备起身。
    杨姨娘一看女儿要走了,也是急了,“珍姐儿你这就要走了,姨娘还有好些话没说呢,你再听会儿,成吗”
    苏珍心中苦涩,“姨娘你放心,我纵是不能时常来看你,可也会尽力让你过的好些,若是查到了些什么,珍姐儿一定救姨娘出来。”
    似是怕自己后悔,苏珍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徒留杨姨娘的声音响荡在身后。
    一直到出了院子们,苏珍这才哭了出来,似是怕屋子里那人听到一般,苏珍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来,就连身边的丫鬟见状都觉着心疼。
    “不行,她不能哭,她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姨娘还在这里受苦呢。”苏珍擦干眼泪,往自己院子走去。
    转眼间便到了秋末,随着距离皇后丧事的远去,京城里也渐渐恢复了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景象。
    除去赵家这样的皇后母族仍守着孝礼之外,其他的世家大族们皆是脱去孝装,重新换上往日里绫罗绸缎,就连皇帝也渐渐从悲痛中恢复了过来,这不,宫中的安修媛适才传出有喜,皇帝大喜,特意提她为贵人。并恩准她待三个月胎相稳了之后再行册封礼。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那个离开他们不过数月的女子,那个曾经他们交口称赞的女子。
    往日热闹的坤宁宫如今已是冷冷清清,只留院子里孤零零的桃树枝桠,看上去好不凄凉。
    陈宇飞看着眼前的坤宁宫,有些怔愣,今个儿是他给母妃请安的日子,却不知怎么走到母后这里来了,只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那个在这深宫中唯一让自己感到温暖之人也是再也回不来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诗或是有些不恰当,却很是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奴才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七皇子您还是第一个来的,想娘娘在九泉之下看到也定是十分欣慰。”
    身边突然传来声音,陈宇飞侧身一瞧,原来是母后身边的嬷嬷姚氏,当下便说道,“本王有些想念母后,今个儿正巧是进宫的日子,便才想着过来瞧瞧,只不要扰了母后的清静才是。”
    “殿下说笑了,皇后娘娘若是还在,见到殿下也定是十分欢喜的,又哪里会怪罪殿下哎。”姚嬷嬷低声请安道。
    陈宇飞示意她起来,“嬷嬷不必多礼,我也是不想扰了母后的清静,嬷嬷这样一说 ,本王也就放心了。”
    想到母后去后这姚嬷嬷便是一个人了,因着小时候自己每次来母后这里,姚嬷嬷对自己也是有些关心的,便开口问道,“不知嬷嬷今后打算去往哪里,若是还没有打定主意,本王那里倒是可以一去。”
    姚嬷嬷自是屈膝道谢, “奴才谢过七皇子关心,奴才孤独一人,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娘娘半生无子,奴才恐娘娘泉下凄凉,已准备前往皇觉寺为尼,日日为娘娘祈福罢了。”
    “这样也好,嬷嬷只管在庙里放心住下,有什么需要打发人告诉本王即可。””陈宇飞赞许的点点头,倒是个忠仆,也是难得了。
    姚嬷嬷见七皇子站在哪儿,似是有些踌躇的样子,有些疑惑, “奴才斗胆问一句,七皇子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奴才,若有尽管吩咐便是,奴才定会全力以赴。”
    对于七皇子,姚嬷嬷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比其他几位皇子好多了,若是有什么忙,就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自己能够帮的上忙的也定会帮上一把。
    陈宇飞似是有些犹豫,过了会儿,这才开口问道,“本王知道这可能很无礼,但还是想问问嬷嬷...关于我那六皇兄之事。”
    自打记事起陈宇飞便知道自己有位早早夭折的六哥,是母后的嫡子,大家对此忌讳莫深,他却一直很好奇,也很羡慕那位即使早逝却占了母后一生柔肠的六哥。
    听了这话,姚嬷嬷变了变脸色。良久,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六皇子没福气,这种伤心事不提也罢、也罢,请恕奴才不能也不忍告知,还请七皇子恕罪。”
    陈宇飞自是表示无事,本就是自己好奇,姚嬷嬷不说也是正常。
    倒是金銮殿里的那位听说了两人见面的事儿,脸色变了变,“去给朕查,这次必须要给朕一字一字的的查清楚。”
    侍卫领命而去。正在这时,小太监春喜进门请示道 ,“启禀皇上,七皇子求见。”
    皇帝眼也不抬,“没看朕忙着了吗,让七皇子现在外边儿等着。”
    高公公低着头,似乎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
    侍卫见公公没有什么指示,虽仍有些摸不清头脑,倒是规规矩矩的退下了。
    门外,听完消息的陈宇飞倒是十分平静,父皇近日越发有些喜怒无常,无论是做儿子还是做臣子,都是只能忍着。
    面上不显,这心里却是暗暗思索,看来是时候让宫里那人加快步伐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千里莺啼绿映红, 四月份的京城郊外,一片生机勃勃的暮春美景。皇觉寺所在的山上,更是一片郁郁葱葱。
    此时, 平静的山道上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明显, 鸟儿纷纷惊起,似乎在吟唱一首春天的赞歌。
    姚嬷嬷坐在马车里, 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当真是青山无情,窗外的一片生机越发衬的她心如死灰。众生皆苦,余生她只愿在庙中祈福,替娘娘求一个安乐来生。
    突然,马儿发出一声长鸣,整个车厢猛的一顿。“这马夫是怎么赶车的, ”姚嬷嬷刚想斥责, 便感觉到一股液体喷溅进来, 一看,淋漓的鲜血瞬间溅满了车厢, 这才明白自己是遇到了刺客。
    当下也不慌, 娘娘去了, 她一个老货又有什么可留念的呢,“娘娘,老奴这就来陪你了。”姚嬷嬷闭上双眼,在心里默念道。
    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进来, 反而窗外一片的刀剑声,姚嬷嬷有些诧异的睁开眼,难不成还有人一路保护自己不成
    “在下许巍,七皇子派在下在这一路保护嬷嬷,余下的路程便由在下送嬷嬷前往,还请嬷嬷放心。”
    车外传来声音,姚嬷嬷颇是愣了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老奴谢过七皇子的大恩大德,只奴现在不过一条贱命,不知七皇子所为何意”
    从前娘娘在时,自己还算的上是哪些皇子讨好嫡母的一个捷径,如今早已是明日黄花,一个无用之人罢了。
    “在下不知,主子也常来寺中问佛,嬷嬷有疑问他日若是有缘得见主子,直问便是。没有陈宇飞的允许,许巍自是不会说些什么。心里感叹,这主子真是料事如神,谁能想到一个失去倚仗的嬷嬷还值得追杀呢
    眼光瞄了瞄周围的尸体,许巍笑了笑,心中不屑,“走吧。”马车缓缓启程,徒留一地的鲜血,与满山的翠绿比起来,越发显得刺眼。
    相必那人也没料到会有人相救,顾派来这种货色,不过想起刚才一个活口干净利落的自杀,许巍心中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人家,即使一个低级的死士也训练的如此规整呢”心里不解,打定主意回去要好好报告一番。
    七皇子府
    “嗯,这事我知道了,姚嬷嬷那里安排的如何”
    书房里,陈宇飞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许巍,开口问道。
    “启禀主子,姚嬷嬷那里已是安排好了照主子的吩咐,已留卓远、顾明两人在那里看着,主持那里也打过招呼,想姚嬷嬷短期内是无事的。”
    慧明大师与陈宇飞乃是至交,世人皆知大师佛法精深,却不知大师一身功夫更是微妙玄通,就连许巍与其切磋过几次后都觉受益匪浅。如今既然慧明大师应承了保姚嬷嬷安全,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暗杀,姚嬷嬷这安全自是不成问题。
    主子问了,许巍自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他是一个侍卫,纵是心中不解,只要主子不说他便不问,只管做事便是。
    朝中皆知七皇子为人淡漠,在军营里历练了几年,如今虽是个闲散皇子可那冷硬气质却是益发明显,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书的陈宇飞,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可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到那双紧紧捏着书页的手,泛着青紫,“自己与姚嬷嬷谈话时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果然不是幻影,那么,父皇为何不愿自己与嬷嬷见面”或许是,父皇在害怕些什么
    那次与姚嬷嬷谈话的内容飞速闪过,六皇子!莫不是他六哥之事有什么秘密,可六哥已经去世,母后也已殡天,赵家也翻不出什么天来,父皇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陈宇飞有些不解。
    此刻的玉华宫,一片寂静。宫女进出皆敛声闭气,生怕惊扰了主子。
    新进的安贵人懒懒的躺在那里,一双丹凤眼假寐着身边自有丫鬟轻轻的打着摇扇,心里有些羡慕的看着主子,陛下对贵人当真是恩宠隆重,就连主子手里随意把玩的都是南海今年进供的东珠,据说只得一对儿,就连新逝的皇后在时也没能得到呢。君恩似海,当真不是一句空话。
    “陛下驾到。”
    门外传来通报声,安贵人这才睁开眼,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行李。
    皇帝自是赶紧扶住了自己的新宠,“玉儿不必多礼。”
    安贵人抬头一笑,波光潋滟,眼底似有艳光闪过,一时竟让人有些看花了眼,当真是天生的狐狸精,勾人的紧。
    见皇帝来了,也不矜持,只软软的靠在皇帝怀里撒娇,“陛下,臣妾近日好生无聊。”说着这尾音还微微上扬,便如一把小钩子,皇帝只觉自己的心都被勾的痒痒的。
    “玉儿乖,待皇儿诞下,朕带你好好去行宫玩上一段时间。”
    安贵人却是不依 ,“皇上日理万机若是为了臣妾那般,外面哪些酸腐文人又要写些酸诗来骂臣妾了。”
    这话听起来颇是委屈,皇帝皱起眉, “谁给你传的这些话”
    到底不忍心苛责怀里的娇娇儿,只厉声对周围人说道,“以后这些话 不许你们主子听到,若是贵人烦心,仔细朕揭了你们的皮。”
    周围人自是应诺心里惶恐,主子看起来万事不理,这些话是怎么传到主子耳里的他们竟是一无所知,听了皇帝的话,当下只觉这冷汗都冒了出来,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安贵人倒是突然笑了,贴近皇帝低声说道,“臣妾可是狐狸精,陛下想好怎么被臣妾迷惑了吗”
    皇帝低声一笑,“那么,爱妃想让朕如何做呢”男人带着些暧昧的气息喷洒到安贵人的脸上,让她瞬间便软了腿。若不是皇帝扶住,恐怕此刻已是瘫软在地。
    皇帝不由得大笑起来,“这般敏感,还当真是个狐狸精。”他就爱她肆意的性格,爱她敏感的身体,每每在她身上驰骋的快感仿佛都在告诉他依旧年轻,那一声声的娇唤更是让他爱怜不已,勇猛异常。
    顾及到安贵人有孕,皇帝压下自己的欲望,倒是安贵人察觉到皇帝的反应,一笑,在皇帝身边说了句话,皇帝抬头看向对面的侍女,肌肤盛雪,双目似是一泓清泉,虽不如安贵人的妩媚,却自有一股清灵,正是欲火难消之时,便成全了她。
    安贵人见状,心里有些讽刺,脸上却是一副捻酸吃醋的样子,惹的皇帝大笑,又许了她无数的好处,这才往偏殿去了。
    直到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安贵人这才说道 “我累了,你们服侍我休息吧。”
    众人只当她吃醋,心里感叹这琴晚当真是好运,得承雨露,这可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福气。 当下服侍主子睡下,也就退下了。
    直到寝殿内恢复了安静,安贵人这才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先前的妩媚迷离,换了身夜行衣,干脆利落的从窗口跳了出去。门口的侍卫打着盹儿,在太平盛世,哪来的危险要守,不如让他们快活些。
    待到了目的地,那里早有人候着。安贵人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那老不死的精明的很,只隐隐约约得了这些,日后有了消息我们再见。”
    那人点了点头,嘱咐到,“你也万事小心。”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塞进怀里,仔细查看了周围的动静,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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