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GL) 作者:易临安

    须尽欢(GL)——易临安(108)

    宣城推开了面前的门,与背后的瓢泼大雨一同出现在了吕蒙的眼前。

    吕蒙抬起头来,竟无丝毫的惊讶,仅仅淡淡地说了一句:来啦?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她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座椅,唤道:过来,坐到父皇的身边来。

    宣城清楚记得自己是做什么来了,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就在即将走到吕蒙的身边时,屋外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劈下让她回过神来,及时停住了脚步。

    吕蒙见她不愿过来,不以为然,和蔼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女儿长大了,不愿和父皇亲近了?父皇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趴在父皇膝头睡觉,每次都能让父皇腿麻上好一阵。

    还爱攀到父皇的背上,让父皇趴下给你当马骑,父皇从来没有一次拒绝过你

    宣城被他吊起回忆来,红了眼眶,喉咙里似堵着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嘶哑地唤道:父皇

    女大不由父。吕蒙兀自摇头叹息,早就期料到宣城半夜莫名出现在这宫中是打着什么目的,道:父皇没有想到你竟为了一个反贼做到这种地步。

    宣城险些被他动摇了念头,但一听到他将舒殿合称之为「反贼」,旋即冷静了下来。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沉重的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唇,让自己心硬起来,道:既然父皇已看破了女儿的来意,那也该明白女儿接下来会做什么吧?

    吕蒙刚想开口说话,便见宣城抬起头来,双眸藏着坚毅与初露的锋芒道:那就请父皇退位吧,女儿不想做出伤害父皇的事情,也不想让吕蒙敲了敲桌面,话锋一转问道:宣城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谋逆篡位,这样的事情史无前例,闻所未闻,你以为你就此便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吗?朝臣会许?天下百姓会心甘情愿臣服你吗?

    宣城不等他讥讽的话说完,便斩钉截铁道:既然史无前例,那便让宣城来做这第一人!

    生为女子有何错误?凭什么生来便只能戴着世俗所给予的镣铐生活?她偏生不信这番道理!

    她从怀中取出拟好的圣旨,命道:金吾卫何在?请皇上下位!

    在吕蒙的瞳孔中,本该保护他的金吾卫全副武装的从大殿外头涌了进来,铁甲间夹带着雨水濡湿地面,寒光闪闪的矛刃此时全朝向了他。

    稍后,他又见到了一个至亲出现在面前。

    好啊,好啊。吕蒙大笑过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厉声道:怀阳,你竟也背叛了朕!

    分开众人走出来的怀阳长公主,一顿道:皇妹只是来看看皇兄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会不会后悔。

    朕悔什么?吕蒙抓着椅翅的手背青筋凸起,像极了狗急跳墙的困兽,瞪圆了眼睛,道:朕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怀阳长公主见他仍不知悔改,匪夷所思道:那皇兄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难道都是天下人负你?

    吕蒙嗤笑一声,转而对宣城说道:是父皇小看你了。

    你皇兄们都没有做到的事,你竟做到了,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他惋惜道:你那些皇兄没有一个能及你半分聪颖,就算你的太子哥哥也一样。

    若是你是个男孩,父皇定会将这身下的皇座交到你的手上,何必再操心这天下是非?

    宣城听不下去了,更怕自己会顾忌父女亲情而退缩,正要下令让人带皇上下去休息,就听吕蒙遗憾说道:只可惜你求助错了人

    宣城和怀阳俱是一愣,吕蒙接着说道:父皇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此时退出去,父皇就当作今夜无事发生,不与你追究责任。

    倘若你偏儿子他杀的时候都不会手软,何况女儿呢?即便再喜欢,到底也没有自己重要。

    都走到这步了,她还有返回的余地吗?宣城轻笑了一声,露出决绝的神情来,道:女儿能走进这座大殿里,便早就将生死忘却于身外,父皇以为女儿还会怕吗?

    大殿内风雨欲来,剑拔弩张,吕蒙冷冷唤道:武定侯你该出来了。

    在「武定侯」三个字从吕蒙的嘴中吐露出来之时,怀阳长公主的脸色便乍然一变。

    臣在应着声,身拔八尺有余,一身银甲的赵鸿池携剑从吕蒙身后的帷幕中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让我在年纪轻轻就有了三高的压力。

    第165章 赐鸠酒

    一道惊雷照亮了天牢的窗台, 外头在下着大雨,水汽渗过厚重的墙砖,侵入进牢房中, 令满地的稻草仅剩数根是干燥的。

    原本静坐侧耳听雨的舒殿合, 心下没由来的一突, 隐隐有大事将要发生的不祥预感。

    那日她从陈差头的口中听说宣城怀孕和冯正为她代罪的事之后, 因为情绪波动, 导致毒素趁机发作, 所以才当场呕吐了一口血来。

    幸好陈差头送药及时,将她从毒发身亡的边际上拉扯了回来,让她如今还能保存一条性命。

    她自然不相信宣城会背叛自己, 但是宣城是为什么目的扯这样的谎话, 这才是令她不安的真正原因。

    宣城手上什么都没有, 心地又柔软孝顺, 远不是吕蒙的对手, 两人要是争锋相对起来,她无异于是在以卵击石。

    吕蒙冷血无情心狠手辣,谁知道他会不会像对待前面那些皇子们一样对待宣城?

    而冯正也是

    无论是宣城, 还是冯正,他们在外头都努力为让自己活下去, 而自己却在这牢房内想放弃自己, 辜负她们的心意, 舒殿合忽的觉得自己有些傻了。

    就算自己身上的毒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也得出去见她们最后一面, 再认命也不迟。

    后面又听陈差头说冯正被释放了,她才稍稍歇了一口气,侥幸吕蒙到底是没有对他怎么样。

    她心烦意乱, 动了动手脚,试图将自己从镣铐之下挣脱出来,但皆是做无用功。

    就在她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之后,牢房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铜钥相互撞击的声音,像是有人急匆匆朝这边而来。

    舒殿合扭头瞧了一眼牢窗外交纵成帘的雨幕,转回头的时候,果然看到陈差头一派焦急模样的出现在了牢房前。

    驸马糟糕了!他惊慌失措的说道:卑职在来的路上,意外窃听到刑部尚书与卑职的上司言说,皇上已经下令要赐鸠酒秘密处死您!

    在入狱时,舒殿合便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或害怕。

    只是难怪,难怪她会有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

    何时?她复又盘坐了下来,问道。

    应该就在今晚。

    我想拜托陈差头一件事。她淡淡叹了一口气。有些许遗憾,连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做到了,她还想再看宣城一眼。

    什么事?只要驸马开头,卑职拼死也为驸马做到!陈差头只觉得自己一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待我死后,请陈差头帮我收拾好后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

    倘若能把我的遗体交给公主最好,如果不能便随便找个地方把我葬了吧。

    她藏的深,女子身份这个秘密至今没有被吕蒙发现。她死了生前事便如尘烟散去,但宣城还得活下去,假龙虚凤的婚姻要是被戳破了,不知会为她招来多少诽议,还有她在吕蒙面前撒的那个慌也再无立锥之地。

    故而,她必须将女驸马的这个秘密一同带进地狱里,为宣城留下后路。

    陈差头见她又生绝意,激动万分地说道:驸马您不能坐以待毙啊!

    舒殿合摇摇头,人要认清事实,她功力尚在的时候,又有陈差头帮助,想走这天牢决然困不住她,但是眼下她连动怒都会导致毒发,更别提要运功。

    残破不堪的身体想逃出这层层把守的天牢,除非缩小百倍插上翅膀,从牢窗内飞出去。

    陈差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毙命。

    他怒气腾腾将自己的官帽脱下来掷于地上,骂道:这是个什么破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却身居高位万寿无疆!

    少顷,他又无力的蹲了下来,偷偷揉着眼眶,反复念叨道:驸马您不该死啊

    舒殿合默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与之同时,被指派处死舒殿合的牢吏也拿出了铜钥,打开了进入天牢的第一道门

    在赵鸿池走出来的那刻,宣城和怀阳背后的金吾卫登时骚动了起来。

    要知道宣城拿着虎符调起这些金吾卫的时候,用的借口正是赵鸿池的命令。

    眼下是什么情况?金吾卫们面面相觑,凝聚的军心瞬间涣散,手中所执的武器也不免松懈了一些。

    大殿内陷入僵局之中,当世身份最尊贵的四人相持而立,谁也没有动一下,直到吕蒙开口笑道:

    他的神情一肃,指着宣城厉声冲金吾卫喝道:还不把这个逆女拿下!

    金吾卫们惶恐至极,他们心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恐皇上事后会后悔对公主动手就拿他们顶罪。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齐齐将目光暗中瞥向统领他们的赵鸿池,希望他能告诉他们该不该遵命行事。

    而被他们求助的赵鸿池自一出来,眼睛就与怀阳对望着没有移开过。

    身边人千千万万,他的双眸中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妻子一个人。

    怀阳似有所感,翕动薄唇,独独对着赵鸿池说道:我俩青梅竹马长大,夫妻共枕十余年,我了解你忠正的秉性,你若是要选择他,我也不会怪你。是我背着你拿虎符给宣城,罪责全在我一人身上。

    宣城想说话,却被怀阳按着手。

    两人相伴了半生,没有感情是假,在生死离别之前,人心的最软弱处表露无遗。

    她眼泪微泛道:今夜我假如伏罪在此,你就

    始终沉默着的赵鸿池,仿佛提前预知了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问道:我只问你一言,今夜的事情是你想做的吗?

    是怀阳利落应承下来。

    好赵鸿池亦是简短的回应道。

    被金吾卫无视了命令,再加上两人若无旁人的对话,吕蒙心头的怒火越烧越烈,再次逼催金吾卫道:你们在等什么?给朕拿下宣城!

    话音未落,他便察觉脖颈旁一阵凉意袭来,离他一步之遥的赵鸿池不知何时将长剑架在了他脖子前

    一杯鸠酒被摆在了舒殿合的面前。

    她双手上的镣铐终于被解了下来,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舒殿合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转动手腕。她被锁的太久了,骤然被解开镣铐,总觉得手腕上若有所失。

    驸马千岁,早点用了这酒,早些上路吧。送她上路的两名牢吏用怜悯的目光瞧着她,心里藏着丝丝不屑,皇亲国戚又如何?到被皇上厌弃之时,还不是照样得死。

    手指恢复了自如,舒殿合又将自己的衣袍掸平。她平生最喜干净,即便是死,她也想尽力让自己干净点死。

    待她端起那杯鸠酒后,其中一个的牢吏忽然想起一件被遗漏的事来,急忙忙问道: 驸马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舒殿合一怔,脑海中倏忽闪过许多画面,从师傅的过世到洞房花烛夜宣城牵住她的手腕喊的那一声「母后」,再从宣城日日和自己作对到和宣城见的最后一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与宣城共饮那杯合欢酒。

    她瞧着金盏中的鸠酒,微微一笑。也罢,今夜这杯酒就权当作那一夜的酒吧。

    她一言不发,以男子在婚仪中敬酒的姿势,手掌遮住酒杯,仰头将鸠酒一饮而尽。

    扔掉酒盏,少时她便感觉腹中一阵绞痛,额上冷汗直下,逐渐躬下腰来。

    两名牢吏眼巴巴看着金盏滚进了黑暗中的角落里,相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独占的想法,也顾不上舒殿合如何了,连忙争先恐后去搜寻。

    那可是纯金的料子,还是御赐之物,光一个杯子,就能抵的过他们两人一年的俸禄,怎么可以不要。

    两人找到金盏,抢了一阵,谁也争不过谁,不得已约定一人一半,金盏由较瘦弱的人先收着。

    等他们扯平之后,回头一看舒殿合已经失去了动静。

    强壮的牢吏上前一摸气息已经没了,正要下一步,陈差头突然冒了进来,放低姿态求两人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求求莫差和余差。

    三人本来就是相识的,陈差头在此时有事相求,强壮的牢吏不自觉收回了动作,问道:陈差有什么事吗?

    陈差头懂得这天牢里的规矩,将两锭银子塞进两名牢吏手里,顺势将两人拉到一边,客气道:不瞒莫差和余差说,驸马曾是对我有恩过。他此时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虽救不了他,但也不忍见他这样肮脏不堪的走,想为他简单清洗清洗,换件干净衣服,不知两位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两名牢吏掂量着手中不轻的银子,互相看了一眼,认为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在银子和人的面子上,点头答应道:那我们就出去转一圈,回头再来处理尸体,你速度快一点。

    索性外面还有层层把守,对方就算有心干什么,也无法将尸体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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