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征途 作者:罗再说

    玫瑰征途——罗再说(102)

    车还行驶在平地上,看样子还没有抵达上山的路。

    看出来,这条通往雪山的公路是专门修缮过的,文恺说,是全陆地最宽敞、最好的一条公路,可以供给好几辆装甲车一起通行。

    阮希一边点头,一边抓紧时间观察这座城市。此时,飞雪已经覆盖了城内大部分建筑,许多房屋的顶部都已经堆积起了极厚的冰层。

    陆征河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朝阮希身边坐近了一点。

    他戴着白手套的手做了个指的手势:看那里,是关于信使的塑像。

    听陆征河这么一说,阮希才注意到一处越来越近的雕塑那雕塑足足有来米高,是一位戴有帽子的天神。

    他的帽子插有双翅,鞋底也塑有翅膀,手杖上有蛇盘绕,传闻中他日行千里,兵贵神速,能够自由地在陆地南北往来如飞,因为过于快的出现速度,还有出色的预言能力。

    传说中,在《陆地二六城史》的书中说,信使是水星的守护神,而水星代表想象。

    现在,只要阮希看见了他,就相当于把前见过的预言可能性都串联了起来。

    终于

    陆征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一下将直挺的脊背靠在了座椅上。

    他以手挡眼,像是卸下了好重的包袱,稍顷,新抬头,连说三个终于:终于我终于算是放心了一点点。

    一听他还是悬着心,阮希乐了:还不能放心?

    不能,陆征河小声,我们还没到山顶,陆地还没恢复平静。

    陆征河说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像是好多话都说不完了。

    耳畔,军乐队演奏的《恋歌》还没停,热情、浪漫的乐声依旧回荡在雪地之间,大雪纷纷扬扬,眼前的白色更多地占领了视野。

    车身倾斜,他们开始爬山。

    阮希在车内往外望,看雪山像是厉深背上横挂的长弓,迤逦向北,兀立在天空之下,似乎在独挡来自北方更北的寒冽冷风。不过就这个破天气,他想象不出来它难道还能够更冷吗。

    他搓搓手,将快冻僵的手缩进衣袖里。

    森林里长满白檀,鼻尖萦绕开一股沉香的气味。

    不过,神山就是神山,在如此漫天大雪的天气,天空仍然微微透着金光。

    他们驾车路过瀑布,路过森林,路过一道又一道已经无人值守的关卡,朝着目的地尽驶去。

    冷冽的清泉从雪山上飞下,有的已经冻成了冰条。冻住的瀑布像是飞卷进山谷的白云,充溢着光和量,如剑,看不出来是在向下坠落。

    乐声一直未停,前方车辆车窗内有战士兜着花篮,新鲜的花瓣洒落一路,遍地都是粉红交错的馨香。

    这喜庆的元素随时随地都在提醒他

    现在是婚礼进行时。

    一开始,他的心好像被挖掉了一块,现在又被填上了他喜欢的车厘子蛋糕。

    没过一会儿,军乐队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博洋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说乐队车上的战士太冷,手指冻得按不住乐器,只顾着发抖,风一吹过,手都快粘上了。

    别吹了,这吹着也听不见响啊,风这么大,全给盖了厉深一边念叨,一边将手往窗外伸,才伸出去一点儿就被冻得猛地缩了回来,我.操,这天气还能待人?

    我总感觉

    文恺声音也变小了,在昏暗天色的映衬下像在说悄悄话,有冰层破裂的声音。

    一听到文恺这么说,阮希也屏息凝神,仔细将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他感觉到的确是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极了冰河城破冰船将冰层撞碎的动静。

    厉深担忧道:会不会是地面裂变啊,怎么这么快?

    应该不会啊,预言说不会来到雪山的,文恺扭头看着后排座,少主,要不要停车看看?

    陆征河仰头看天色,的确有极大的片乌云笼罩在上方,将原本澄澈的天际压极低,仿佛山顶已经到达,停车吧,下车看看再走。现在一味地往山顶冲也不是办法。

    这时候,在山顶等候,已经布置好婚礼现场的锋队自耳麦传来声音:厉深队长

    收到收到,877你说!厉深急忙回答,怕是出了什么状况。

    要不要我们派直升机下来?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信号不太好。

    你小子想什么呢!厉深骂道,这天气能飞吗?飞一架摔一架!

    在厉深挂断之前,那边跳动的电波里传来残破的人声:这天气怎么了,挺好啊

    阮希一震,正要试图阻止厉深挂断电话,却听见车外下车的战士一声惊叫。

    他猛地一回头。

    叫什么?!

    那一声惊叫还没来得急收尾,装甲车已经停下,文恺和陆征河一起下了车,阮希也顾不上皮鞋会不会弄脏了,把头纱粗暴地掀到一边,跟着下车,睁大了眼。

    眼下,他们正处于一个山腰的位置,再往上,是陆征河常用的雪山机场,灰色的塔台已经暂停了工作,停机坪被半山腰的云层笼罩,看不清情况。

    往下,是一个类似于平台的悬崖,正是盘山公路回旋转弯的地方。

    山下是悄然靠近的海水,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阮希吸吸鼻子,却已经闻不到那股熟悉的海腥味。

    海水烟波荡荡,像只是深蓝色,甚至可以说是深黑色的表面在随着雪光晃动,底下藏着沉没的沙礁,翻滚泡沫的浪脊。

    这看似滔天的巨浪勇猛地砥着山脚,像是托着神山底盘的雕塑,不再动作,宛如巨人被施了法,就变成了石头。

    厉深拧紧眉心,抬手朝后,取下斜挂在身后的长弓,弯弓搭箭,对准了冰冻起来的海水表面,手一放,一只带有道的利箭直射出去。

    咔嚓一声,利箭直直插入冰层。

    插是插进去了,但冰层一点多余的裂缝都没有,完好无损,完全没有连带反应。

    文恺难以置信道:这是冻上了?

    感觉不像是冰,更像是冰碛。陆征河说着,抬手朝后面摊开掌心,博洋,枪给我。

    博洋把一把微型冲.锋.枪交到陆征河手里,陆征河准备好射击,将枪.支端到胸前,对准了海水冻层的某处开枪,只听又一声枪响结束,海水表面依旧没有变化。

    阮希倒是觉,这海水的颜色比前要深得多了。

    他突然想起来老人们曾经谈论的,比海洋更远处还要遥远的地方难道说,陆地塌陷、变冷,以及海水倒灌的最终结局是能够生存的空间变小,直至只有一座雪山?

    阮希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陆征河。

    这是冰碛,是冰川沉积物。陆征河忽然出声,他已经仰头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雪山机场,我们需要在山上等着冬天过去,等待冰层消融后海水的退潮。

    文恺也蹲下身子,捡起路边一块冻得裹满白霜的石子投掷下去,道:现在按情况来看,海水是没办法再往上涌了。

    那一团笼罩在四周的云雾渐渐被风拨开、散去,上面阳光灿烂,下面大雪纷飞,山顶和山腰的天气完全形成了两个极端。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如释负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是雪山巅。

    陆征河点头,看了一眼山顶的阳光灿烂,问了博洋一句:干粮都带够么?能管多久?

    到夏天问题不大,博洋点了点人头,我们这一批上去的人也不多。

    那就好,陆征河牵过阮希的手,捏了捏,往山上走吧,去机场吃午饭。早晨雪下大,赶午饭是赶不上了,只能晚饭了。

    阮希一愣,双眼弯弯的,对他呲牙:婚才吃晚饭呢。

    哎呀。

    陆征河笑一声,乌黑的眉皱起来,话不能这么说。

    山腰有片昏昏沉沉的云。

    一越过这云,上面的天气就暖和了许多,阮希瞬间觉盖在身上的毛毯不香了。前的白天像是黄昏,现在的午间才算亮敞,连机库门口的草坪都散发着金光。

    从这上来的路上看,山腰海水没有到达的地方,也有许多幸存的逃亡者驻扎,他们看样子已经经历了诸多磨难,都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车辆的行进。他们像是等补充了能量之后还会往山顶上走。

    从穿着打扮来看,阮希觉肯定不止是有zenith城的人,还是有其他城市的幸存者的。一定也有很多人和他们一样勇敢。

    一群人凑一起啃完简单的面包、压缩饼干,阮希作为新郎,额外受到关照,多吃了颗被保护得小心翼翼的冬草莓,虽然很酸,但酸得他心里舒服。

    吃完再简单不过的午饭,他们重新出发了。

    文恺说,离婚礼现场只有米了,阮希希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阮希摇摇头,说现在只剩紧张了。

    他扭头看向陆征河,好看吗?

    陆征河连忙点头,好看好看。

    要达到婚礼现场时,天色已经完全明亮了,阳光洒到装甲车车窗的边框上,热得发烫。

    阮希扯了扯领口,感觉到与山脚完全不匹配的炎热。

    他没来得及下车,陆征河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率下车了。

    他们在山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草坪婚礼现场,没座位,没有太过于隆的幕布,只有红玫瑰铺成的长长道路,以及一座藤条编织而成的凉亭。

    阮希正发着愣,耳畔军乐队那群小子又开始奏响了乐声,他忽然被推了一下,匆忙回头,呆呆地看着文恺。

    快去啊,文恺悄声,你愣着干什么!

    阮希四处张望无果,回头道:陆征河呢?

    文恺捂住嘴,用最低的音量道:他在终点等你啊。

    &h118(终章) 那肯定就是玫瑰味的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阮希还是懵懵的, 只感觉外面人很多。

    他下意识地攥紧袖口,将汗湿的掌心藏在里面。他发誓,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心跳的速度追赢了吹遍山野的风。

    风又从心口钻出来, 吹向那一座建造潦草的凉亭。

    那些人有地方上的, 有军.队的战士,夹道欢迎,乌泱泱地一片,穿着千奇百怪。他们免了交谈议论, 免了闲言碎语,也免了那句这是阮希。

    但今天对于来阮希来说, 这句话的分量就不一样了。

    动动鼻尖,他抬起眼往上看,发现头纱已经歪了,垂到眼前的白纱上还有雪花残留的味道,冰冰凉凉的。妆呢,肯定也吹花了。

    还好没有安排专门拍照的人,然自己这副样子被记录下来,肯定忍回顾。

    刚这么想着, 他经意间就瞥到了人群前面一位拿着小黑盒子的陌生男人。这男人戴着眼镜, 身穿皱巴巴的燕尾服, 一看就是摄影师。

    阮希扶正了他的头纱,耳根红透了。

    他身影微微一动,如雪花灵动, 再次吸引了众人视线,齐刷刷的目光再次如潮水汹涌过来,所有的好奇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包括雪山山顶来自神祗的金光。

    他想,这是一种珍贵的祝愿。

    深吸一口气,阮希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随后,他步态轻盈,逐渐放松,视野内的其他人都变成了背景板,只有玫瑰花路径尽头的陆征河一人是目的地。

    阮希在往前走,陆征河也没有像流程本规定的那样在原地等,而是不顾劝阻,也朝前迈开步伐,提前走到了路的中间段,对阮希伸出了,正如他从北方去南方接他那样。

    被邀请的人愣了一秒,双眼在白纱下透露出无奈的意味。你怎么按流程来啊?

    陆征河还是伸出手,抿着嘴唇没吭声,也没有要把臂伸回去的意思,反而离他更近。然后,阮希将臂搭上去,两人的臂挽在一起,再一同面向那座吹拂暖风的凉亭。

    有点急。陆征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你好慢。

    阮希捏他掌心,也很小声:是你太急了。

    玫瑰花铺成的路很柔软,遍地鲜红,鼻尖萦绕刺鼻的芬芳。他们手挽手地往前走,身边欢呼声绝于耳,每一缕情绪都为他们庆贺。

    在走这一条路时,阮希的眼神掠过了站在道路旁的每一个人

    从厉深,到文恺,到博洋,到那颗蛋,到每个脸熟的战士,再到站在角落微笑的顾子荣。

    顾子荣笑很愧疚,略带一些瑟缩,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面容有些憔悴,也知道自己该上前。

    看见顾子荣,阮希又想起已经死去的卫弘,还有千千万万个在灾难中已经丧生的人们。大海的浪花会退潮,山谷的伤口会愈合,但是已经消亡的生命不会再重生了。

    厉深正双合十,神情真挚,站在道路尽头的凉亭里面。他是小跑着过去的,拿着准备好的誓词本。

    而厉深呢,表现就比较积极了,他一个箭步上前,给阮希递了第一支白玫瑰。

    这是给你的玫瑰花!

    给完玫瑰,厉深退回原位,露出怀一直抱着的东西,是一个特制的飞行头盔,银灰色的,边框镀了银边,正中央喷涂北部联盟的徽章,他指了指头盔内部,有两个金色油漆笔涂写的字母rx,这是少主的头盔!

    阮希急急忙忙地瞥了一眼,又被如潮水般的众人推着往前走。

    上一朵白玫瑰刚接完,下一朵白玫瑰又递到了怀,这次是博洋递来的。

    博洋没讲多余的话,只是礼貌地把白玫瑰交予至阮希上,点了点头,眨眨散发微光的眼睛,安静地退回原位,上半身前倾,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紧接着,阮希跟随陆征河继续往前走,每一位站在道路两旁维持秩序的战士都给了他一朵白玫瑰。

    直至他们来到了凉亭内,他的上已经捧了一大束花了。

    最后一朵是文恺递来的,这一朵盛开最为娇艳、饱满,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恺笑眯眯的,像变魔法似的把它变出来,轻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喜欢你。主能拥有你这么好的伴侣,我作为属下或友人,为他感到高兴。阮希,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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