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年少时 作者:仙气十足

    先生年少时——仙气十足(91)

    第二次,他路过操场,发现段北澜站在场边的公共水池边洗脸,眼眶周围青紫一片。因为对这人稍微有点印象,他就上去问了一句。

    段北澜告诉自己,眼睛是被父亲打肿的。

    他想起段北澜之前手背上的伤,于是好心提醒这位学弟,如果遭受了家暴和虐待,要及时告诉老师,或者去报警也可以,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

    段北澜说他会处理好,让匹尤不必担心。

    因为和这人算不上是什么朋友,匹尤也只是随便提醒了两句,就走了。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蔷薇D在网络上的记录贴,变成了针对他自己的私人跟踪日记。

    第三次,因为被周围的同学议论纷纷,匹尤实在不胜其烦,找人要到了段北澜的联系方式,把他单独约出来见面。

    他耐心地劝告段北澜,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些流言蜚语对他的影响很大,会打扰到现在的学习状态。他还特意补充了几句,说如果段北澜真心想和他交朋友,等到高考结束,压力没那么大了,他们可以尝试着来往,成为很好的朋友。

    听到匹尤说的这些话,段北澜脸上在笑,却眼睛血红。

    他说,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每个黑夜,他都觉得床头有一双手在牢牢卡着他的喉咙,想拉着他坠入深渊,一起去死。他的手紧紧抓着悬崖边的峭壁,抬头凝望着头顶那座屹立不倒的高塔。

    哥,求求你,求求你拉住我。

    否则有朝一日,当我的理智不再占据上风,我会想拉着你一起坠落。

    那天的最后,匹尤还是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对他说,段北澜,既然这样,也算我求你,别再骚扰我了。

    匹尤没想过,段北澜因为他的这句话,真的开始发疯。

    段北澜再也没有跟踪过他,却每天都往他的班级送来各种礼物和信件,像是巴不得让这件事人尽皆知。坐在班门口的同学和匹尤抱怨,让他能不能正面处理一下这件事,否则真的很耽误大家的复习时间。

    如同陷入了自我惩罚的死循环,在匹尤又一次提出要和段北澜见面,和他好好谈一谈时,段北澜拒绝了。

    不知从谁的口中得知,段北澜两天没来学校上课,第三天回到班里,胳膊上吊着石膏,听说是因为在校外打架,被社会人士揍了个半死。

    当天下午,匹尤敲响了高一年级办公室的门,找到了高一的年级主任。

    匹尤没怎么提被段北澜跟踪骚扰的事,他告诉年级主任,他怀疑段北澜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与虐待,希望学校能够协助调查。

    过了很多很多年,段北澜才在和老同学的对话中偶然得知,匹尤那天与老师谈话的真正内容。

    那时的他,只知道从匹尤走进办公室到年级主任找自己谈话,中间只不过隔了半个小时。

    由于当事人矢口否认,学校又没找到确凿证据,匹尤等待了很久,都没等到校方报警的消息。他只听说段北澜被请了家长,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学校上过课。

    就这样吧,匹尤心想。

    段北澜所遭遇的那些破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当初太心软,对那人施以援手,才落得如今和他纠缠不清的下场。这一切所造成的后果,已经值得自己引以为戒了。

    那个人从今往后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摆脱那个家,不再让自己伤痕累累。

    2006年5月1日,段北澜所选择的,他的忌日。

    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一天,却没想到,最后会被那个他伤害过的人救回了一条命。

    学校老师和段泰平反映了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劝段泰平回家后好好教育孩子,切忌不要动粗。

    刚进家门,段泰平就一把扯过他额前的头发,摁着他的脸往茶几上狠砸。

    段泰平说,没想到他会在学校里搞出这样的龌龊事,还居然是因为一个男人。既然这么丢段家人的脸,让他不如去死好了。

    闻到了垃圾桶里冒出的恶臭酒气,段北澜开始对着父亲笑,笑的越来越畅快淋漓。

    段北澜的笑声刺激到了段泰平的神经,他一边用皮带抽儿子,一边怒吼:狗*养的臭崽子,和你妈一个德性,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趁着段泰平转过身换皮带,段北澜举起手中小刀,对准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说,段泰平,要死就一起死,好歹父子一场,咱俩谁也饶不了谁。

    段泰平张开手臂朝他扑了过来,像是要把他活活掐死。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白突然冲了出来,狠狠咬住了段泰平的裤脚。

    段泰平小腿骤然吃痛,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双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小刀,段北澜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那个家。

    他和小白,今天只能活一个。他跑了,小白落在段泰平的手里,就活不成了。

    可是他不能继续留在家里,就算真的要和段泰平同归于尽,他也要在临死之前,最后见那个人一面。

    他在那人回家必经的一条小路上,拦住了匹尤。

    看到段北澜凌乱的黑发,嘴角的血丝,甚至拿着刀正在不断发抖的手,匹尤的眼中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害怕。

    他看得出来,段北澜并不想伤害他。

    段北澜的自我厌恶值已经到达了顶点,他只想伤害他自己。

    他问段北澜,你又被你爸打了?

    从段北澜身上的情况来看,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因为学校的不作为,请过一次家长后就没了后续,才让段北澜在那个牢笼中越陷越深。

    段北澜没说话,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丝,然后把刀抵上了脖子。

    哥,段北澜看着他,我很累。我觉得应该就是今天了。

    他举着刀,一步步朝着匹尤走近。匹尤没有往后退,兜里的手却攥紧了手机。

    其实我还有个愿望,还没有达成。

    刀尖渐渐渗出了血珠,段北澜眼中全是匹尤的身影,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就一下。

    他以为匹尤会和刚才路过的那些人一样,说他是疯子变|态神经病,让他赶紧去看医生。

    没想到,隔了半晌,他突然听到匹尤开口:好。

    站在原地,段北澜眼睁睁地看着匹尤主动走上来,张开怀抱,将这个站在悬崖边的可怜人,抱进了怀里。

    两人的个子差不多高,被匹尤拥在怀中,他却慢慢蜷起了臂膀,像个小孩,安详而又平静地躺在大人怀中。

    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埋在匹尤的颈窝里,贪婪地吸取着这人身上的气息。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明天了。

    段北澜,你要好好活下去。过了一会,他听到匹尤在耳边说,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话音刚落,匹尤突然用很大的力道,制住了段北澜的右手,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小刀。

    他拿着夺来的刀往后连退了几步,将手伸进裤兜,拨通了那个早已输入好的110。

    警察赶来的时候,匹尤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为了避免段北澜逃跑,或者直接冲到大马路上撞车,他索性动用武力,直接几拳将段北澜打趴下了。

    因为要去警察局做笔录,匹尤跟着警察上了另一俩车。

    上车前,他听见被警察铐走的段北澜,在身后弱弱地喊了一句:哥

    哥,你再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匹尤拉着车门,在原地站了很久,却没有回头。

    三日后,段泰平涉嫌虐待罪,被警方依法处置拘留。

    十五天后,经过专业医生诊断,段北澜被确诊为妄想性心理障碍,办理完休学手续,被福利机构送到了精神病医院,进行后续治疗。

    一个月后,匹尤走进了高考考场。高考成绩出炉,他的发挥比平时稍微失常了一些,没考上top2的顶尖名校,去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师范类院校就读。

    一年后,段北澜病愈复学。两年后,以省理科第七名的成绩考入了Q大。

    青春就这么奔腾而过,总有人相携相伴,也总有人会渐行渐远。

    匹尤以为段北澜已经放手了,没想到七年过去,回到沽南一中当老师,他和段北澜两个人,又开始了一段新的纠葛。

    光阴如梭,能够改变许多人,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

    他仍在逃避躲藏,而段北澜的身影也时常悄然出现又隐没,如影随形,永无宁日。

    偏僻的小山村突然开进了一辆黑色的跑车,吸引了不少村民们的注意力。

    将车停靠在村口,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

    车主是一名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半长黑发用皮筋拢在脑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夹着根烟,身上散发着一种倦怠而又慵懒的气息。

    他把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接着打开车门,站上了这片宁静的土地。

    一大一小两个学生背着书包从村口路过,好奇地打量着靠在车前的男人。

    男人放下打火机,喊住了不远处的两个小孩。

    他递给两人一人一根棒棒糖,小的那个用警惕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大人,背着手不收。

    小孩咽了咽口水,想接又不敢接,声音奶奶的:老师告诉我们,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男人也懒得再应付,收回棒棒糖,直接问道:苓庄村小往哪里走?

    沿着这条路往右转,再过两个路口,有栋五层高楼的地方就是了。稍微大一些的少年告诉他。

    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一路往前走,男人远远看到,乡村学校的屋顶,竖着一面迎风飘扬的红旗。

    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一名年轻的男老师正在教初一班的学生打篮球,男老师投篮一投一个准,引得围观的学生们欢呼连连。

    示范完毕,男老师放下球,让孩子们先自己练习练习。他擦了把额前的汗,弯下腰,想将鞋带再系紧些。

    看到不远处那个瘦削高挑的背影,段北澜吐出一口烟圈,将烟头扔进了操场旁边的垃圾桶。

    哥。

    他对着那道背影喊。

    听到身后传来的人声,男老师的身形倏然一顿。他松开正在系鞋带的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上一次,他喊这人哥的时候,这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春去秋来,就这么过去了十几年。

    段北澜不吭声,那人也不动。周围全是孩子们的欢呼笑闹,而他的高塔就伫立其中。

    他等着匹尤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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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番外:白云久

    十五年服刑期满,方广亮终于等到了走出高墙的这一天。

    领完释放证,洗了个热水澡,方广亮跟着狱警,来到了省监狱的大门前。

    老方,从调来省监狱到现在,我已经和你打了八年交道了。带方广亮的狱警拍了拍他的后背,出去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你家条件那么好,比起其他人,你已经够走运的了。

    听说方广亮的儿子今天会亲自来接父亲出狱,大家伙从上周就开始议论。

    狱警们以前见过老方儿子一两次,每次都是专门从外地赶回来探他的监。老方没出息,走私犯罪吃了十多年牢饭,方家这儿子却出息大了。年纪轻轻,刚过而立之年,据说已经在北京开了两家科技创业公司,前途一片大好。

    去吧。狱警笑着说,你儿子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省监狱的大铁门朝两侧缓缓打开,狱警却发现老方突然有些瑟缩不前。

    他腰背佝偻,低着头走向大门口,往下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

    离大门口还隔着一段距离,方广亮已经看到了儿子和他伴侣小毕的身影。

    两个年轻人站在轿车前,深色风衣衬托得身形挺拔颀长。小毕转头对儿子说了几句什么,儿子按下车钥匙,打开后座车门,从车里拿出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看到自己走出监狱大门,小毕拎起羽绒服,率先朝门口走了过来。

    爸。

    接过方广亮手中的洗漱用品,毕梓云赶紧将羽绒服披在了老人背上:今天气温降了,这是方南路上特意给你买的,你快穿上。

    谢谢谢小毕。

    感受到羽绒服带来的温度,方广亮的双肩又微微瑟缩了一下。当着两个小辈的面,他一时间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整个人看起来更佝偻了。

    将车钥匙递回给毕梓云,方南没看自己父亲一眼,直接绕到了副驾驶的车门前:走吧,有什么回家再说。

    方南先上了车,毕梓云则留在车外,主动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等方广亮钻进了后座,才回了前面的驾驶座。

    由于虹膜做过手术,医生并不建议方南考驾照开车。这么多年来,家里的车都是毕梓云在开。

    父子三人上了车,黑色奔驰离开省监狱的大门,汇入了市区喧闹的车流中。

    爸,汽车驶上高速公路,毕梓云一边盯着前方的限速标示,一边对后座的方广亮开口,我们之前问过警官,回去以后,我们得先带你去户籍派出所报个到,再去社区登记一下,弄完这些就可以回家了。

    从坐上车以后,方广亮一直都在低垂着眼睛不说话。听到小毕这样说,他连忙直起背,慌慌张张地点头:行,辛苦小毕了。

    直到汽车驶下高速公路,方南一直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听着毕梓云绞尽脑汁找话题和方广亮聊天,方广亮在那里唯唯诺诺地有问必答,他靠在座椅上,全程都在闭着眼假憩。

    方广亮刚回归社会,话很少。聊到后面,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毕梓云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靠,你倒是说话啊。

    方总装作没看到爱人求助的小眼神,他架好平板,登上企业微信,组织公司里的员工开早会。

    毕梓云回过头,在心底给方南狠狠记上了一笔。

    出门前,这人明明已经和自己承诺过,会和父亲好好谈谈,绝对不会让场面变得冷清尴尬。没想到父子俩时隔那么久重新见面,方南硬是一声都没吭。

    方广亮看起来也很怕自家儿子,连一丝探询的余光都不敢往儿子的身上瞄。

    沿路挨家挨户找开门营业的服装店,给父亲买羽绒服御寒的,是坐在副驾驶座上这位姓方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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