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作者:王孙何许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王孙何许(25)

    倒是唐书禾,看得非常认真。轻轻皱着眉,台上抖包袱的时候,跟着笑两声。

    后来文瑞修上台谢幕的时候,他讶异地说:这不是

    是他。我说,一会咱们去后台找他玩儿。

    文瑞修张罗着要请我们吃饭,谢水大概是因为看见了唐书禾,一副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表情跟着起哄架秧子,我用胃病的由头推了,和唐书禾一起回家了。路上他还费劲地在那儿回忆:今天那个跟我说话的男演员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憋笑:哪儿啊,背着我看话剧也就算了,怎么还私联爱豆呢。

    爱什么?他又懵又着急地跟我解释,我不是,我就是听他声音耳熟,但是他妆太浓我又认不出来

    我笑出了声:可不是眼熟吗,是那天在酒吧那个,我啪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学唐书禾当时的样子,对不起,他有约了。唐书禾你小脸皮怎么那么厚,谁约你了。

    你这不是约我了吗。他小声嘟囔。

    我:晚上吃什么啊。

    他就跟着转移话题:去我家吧,你还没去过我家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这个诱惑太大了我一下没扛住,说:行。

    去车库停了车,往唐书禾家那栋楼走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靠过来牵我的手,我心里哀叹一声,扣着他的手往前走,心说他妈的路怀你真的离完蛋没多远了,你离糊里糊涂地举手投降不远了。

    手怎么这么凉。他说。

    你的也不热啊。我说。

    这样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我的手和他的手一起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秋夜多风,道旁的树与尚未枯败的高草发出沙沙的暗响,他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慢慢说:哦,原来是那个男演员。

    我说:我天哪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他幽幽地说:他每次一上台你就抬头看他。

    我说:你也在看他啊!

    他扁了扁嘴。

    我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我怎么就那么乐意跟他解释这些。我笑呵呵地说:我和文瑞修在挑下一个戏的男一。

    那你以后是不是得经常和他待在一起啊。唐书禾缩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暗搓搓地嘟囔。

    你放心吧,啊,我乐,人家被我彪悍的剧本吓跑了。

    他说:你写的什

    我说:什么?这个说起来就有点长了,咱们回屋再你怎么了?

    他僵在那里。我握着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像要被一动不动地扔进地狱里去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所有的柔软刹那间被打碎。

    站在单元门门口的是一个女人。

    虽然八年来我只见过她一面,但是我决不会认错,那时候我心如刀绞地抱着晕过去的唐书禾,她畏畏缩缩地躲在她的丈夫身后,把唐书禾的医保卡和身份证塞进了我的口袋。

    作者有话要说:

    路怀的剧本独白结尾那段化用了一部分T.S.艾略特的《荒原》。作者本人实在才疏学浅,写不出很好的剧本独白。

    他妈来了,悲剧不会重演。

    第33章

    他母亲看我们两个不动,自己走了过来,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叫他:小禾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唐书禾突然开口。我被他僵硬的语气吓了一跳,偏头去看他,楼门口路灯荧荧的白光把他的侧脸映得惨白一片,他母亲叹了口气,说:我是你妈妈,我能不知道你住哪儿吗?

    唐书禾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有什么事。唐书禾说。

    他妈妈看了我一眼。

    我还和唐书禾牵着手,他手心冷汗一片,我实在不放心,但是看他妈妈的意思,下面说的话是我不方便听的。我看着唐书禾的脸色,斟酌着说:要不要我

    你别走。他猛地转过头,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上的力道捏得我指骨发疼。

    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走。

    他母亲叹气道:都不让妈妈上去坐坐吗?

    有什么事。他说。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懂事,是我和你爸爸没有教育好你。天凉了,她把手抱在胸前,说,小禾,你爸爸当年是心急了一点,你要多体谅一下爸爸呀,她带了点哭腔,眼圈也红了,爸爸这么多年,也是很辛苦的。

    唐书禾木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也不做表情,眼睛都是空的。

    妈妈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爸爸肝硬化,已经快不行了。她的声音突然颤抖得厉害,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以前病情反复的时候他硬挺着不让我去找你,可是现在已经你总得回去看看他呀,他是你爸爸呀。

    唐书禾整个人僵在那儿,连捏我的手的力道都松了,他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想说什么,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偏过头去,牙咬得死紧。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呀,他妈哭得更厉害了,他腹水肚子涨得那么大,小禾啊,你爸爸看不到你他不会闭眼的啊。

    他不是说,当没生过我吗?

    我吓了一跳。唐书禾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咯咯地咬牙,我原以为他是发狠,后来发现不对,他额头全是冷汗,牙齿是在控制不住地抖,我低头去看他的脸:唐书禾?

    他那是气话!当年闹成那样,爸爸妈妈也是

    唐书禾突然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

    他母亲怔了怔:小禾?

    我知道了,他白着一张脸,轻声说,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明天?你爸爸他

    他快死了,我知道了。唐书禾说。

    我站在他身边,看见他的肩膀又抖起来了,整个人像被人扔进冰窟窿一样无法抑制地冷汗淋漓地颤抖,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他妈妈惊讶得一时止住了哭,看着他:小禾你怎么,变成这样说话的小孩了?

    阿姨,我说,他不太舒服。

    他母亲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视线又转回她儿子身上:妈妈知道你难过,但是你得早做准备呀,明天就买票回去看看他吧,啊?

    我知道了,唐书禾几乎就是从牙缝里挤着说话,你先回去吧。

    他母亲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着实让人不舒服,她就那样红着眼圈冷冷地看了我半晌,对唐书禾说:妈妈走了啊。你瘦了这么多,要好好照顾自己。

    唐书禾一直没有说话,高一声低一声地喘,我能感觉到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一直到他妈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拍了拍他:好了好了,没事了唐书禾?唐书禾!

    他沉沉地跪了下去。我一时没捞住他,惊得和他一起滑到地上,我半搂着他,大声叫他:唐书禾?怎么了?

    他躺在我怀里,痛苦地喘息着缩成一团,额头蹭着我的肩膀,不停地捶打着胸口,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张着嘴,冷汗把鬓角都打湿了,我无措地抱着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心脏病,我掏出手机想打120,按了好几次指纹解锁都打不开,我的手全被冷汗糊住了,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我抖着手骂了一句操,唐书禾忽然按住了我的手,摇了摇头,艰难地说:不是不去医院。

    什么意思啊?我握住他的手,乖,乖一点,救护车马上就来。

    上楼他拉风箱一样地喘,不去医院。没有事,一会儿就好了,不去

    好,好好,你别说话了。我揽着他的膝弯,把他抱起来往楼上跑,钥匙呢,钥匙钥匙,钥匙在他公文包的夹层里,开了门,我把他放在沙发上,他还在喘,在我的怀里缩成一团发抖,冷汗流了满脸,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样扭曲惊恐的痛苦表情,我抱着他的头,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我不知道他正在受着怎样的折磨,我的手在抖。

    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我放开他,把他平放到沙发上,他在离开我的胳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我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憋一会儿,宝贝,憋一会儿,好,呼气

    有那么五分钟的时间,他好像听不到我讲话了,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体内正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屠杀,他被我捂着口鼻,掌控着呼吸的节奏,只一双眼睛,激烈而隐忍地盯着我。

    我亦汗如雨下。

    后来我看了一眼表,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可是当时我和他都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我只能感觉到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他的呼吸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满头的虚汗,眼睛也半合上了,我撤了手,问:怎么样?

    他不喘了,后背和肩膀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表情慢慢恢复正常,垂着眼睛不看我,过了一会儿,小声说:头晕。

    能正常说话了。我心一松,直接坐在地上,用手背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没事了没事了,刚才你那么个喘法,能不头晕吗。

    他缓缓地动了动,用头去就我的手,我笑了笑,很松弛地轻轻揉他的太阳穴。他过了一会儿,说:你不问吗?

    不是心脏病,对不对?我说。

    他咬了咬牙,直接说:焦虑症。我刚才惊恐发作了。

    惊恐发作。

    一块石头砸进心里,我想果然如此,一时竟然感到松快,为我也为他。我叹了口气,说:好了,我知道了。你累不累,我们歇一会儿再聊吧?

    他闭上了眼睛。

    那么大动静,他家柯基早就被闹起来了,我竟然才注意到它就哼哼唧唧地趴在我脚边,我把它抱到膝盖上,搓它的头:别吵你爸休息。

    他爸紧紧地闭着眼睛,逃避什么一样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入秋这么久了,地板有点凉,我坐了一会儿,四下看了看,那么大个厅儿连把椅子都没有,只好把小柯的狗窝拖了过来,抱着它坐在上面,小柯有点懵,就由着我鸠占鹊人占狗巢,我一边撸狗一边小声说:你可真舍得给你儿子花钱哈,这哪是狗窝啊,这是懒狗沙发吧这。

    唐书禾闻言把脸抬起来,看了我一眼,表情从空洞变得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坐在那上面。

    有点儿凉。我说。

    去卧室吧。他说。

    我点点头,放下狗,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卧室没有开灯,一屋昏昏暗暗的,我坐在靠门那一侧的床边,他靠窗躺在里面,背对着我,我说:睡一会儿吗?睡的话我就把客厅灯关了。

    你抱抱我吧。他说。

    我侧躺过身,从后面轻轻抱住他,说:明天记得洗床单,我坐过狗窝了。

    他不说话,一下一下,疲惫地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我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开口:我很久没有惊恐发作了,停药快三四年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今天会这样。

    因为你妈吗?

    他不说话,默认。

    你跟你爸妈多久没来往了?我说。

    他低声说:七八年了。

    那你这次,回去吗?

    半晌,我听见他低声说:我得回去。

    那我陪你去。我说。

    你说什么?

    我陪你回去呀。我说。

    他在哭吗,我听见他小心翼翼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的背弓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自己蜷成一团,我从背后搂着他,轻轻揉他的肚子,他突然砰地一声转过来撞进我的怀里,揪着我的衣襟,哇地一声狠狠地哭了出来。

    很难受的哭法。我听不到宣泄的声音,全都是委屈,好像哭出来那些无奈和绝望也不会减少半分,唐书禾一向轻声细语,我很少听见他大声说话,遑论放声大哭。到最后甚至没有眼泪,只有干嚎,他拽着我的衣角,嘴里颠三倒四,一遍一遍只是问,凭什么。他把脸埋在我胸口,把声音闷在里面,青筋暴露地嚎啕大哭,咬牙切齿地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只能摸着他的头发,无法回答他的话。凭什么,他为什么连这种时候都无法质问得清清楚楚。

    我只能放任他嘶哑着嗓子嚎啕。我抬起眼睛,万窍含风的秋夜,漫天星辰,如斯逝去的八年江水滔滔。那个音容依稀的小少年在江水那头痛哭流涕,我抱紧怀里的唐书禾,心里只觉得悲凉。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累了,声音渐渐的小下去。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困不困?睡一会儿吗?我在这里。

    他顿了顿,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如果不是那张泪痕纵横乱七八糟的脸,甚至没什么能证明他刚才曾在我怀里那样歇斯底里地哭过。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是刚才喊的。

    他说:你还没吃晚饭。

    啊?我愣了一下,算了,我没什么心情。

    我给你弄点吃的。他说着就要爬起来,我一把按住他,别不用了。

    恋耽美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王孙何许(25)

章节目录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王孙何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王孙何许并收藏巴甫洛夫与白月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