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作者:王孙何许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王孙何许(23)

    我心里一动,回头看他,发现他在玄关那儿慢吞吞地穿外套,我说:那个

    他立刻不穿了。

    我有点想笑,说:你中秋节有安排吗?

    他说:没有。

    我说:我也没有,留下来吃饭吧,我给你做几个菜,这几天谢谢你了。

    他披着半截外套站在那儿,牵着嘴角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凄然。

    他说:我说过,对我不用说这些。

    那就我挠了挠头,中秋快乐?

    他弯起眼睛,说:中秋快乐。

    我洗了洗手,说:外套和鞋别脱了,等会儿咱俩买菜去。

    他把那半截外套也穿上了,揉了揉鼻子,扭过头笑了。

    我嗤笑一声:傻样。转过身去洗手。

    厨房洗手池上的橱柜后面是一面镜子,我没有回头,抬起头在镜子里看他,看见他坐在玄关的脚凳上,蜷起两条长腿,小腿晃来晃去,特别美不滋儿的一副傻样,我无意识地把手里的泡沫挤来挤去,一时有些失神。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我们俩去家附近的超市买了菜,推着手推车并肩走在超市里,弯下腰或抬起手去挑拣新鲜的蔬果,我举着一捆菠菜说你大概得照顾一下病号,中秋节没法大鱼大肉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中秋节当天超市的人特别多,和我们摩肩接踵的有热恋的情侣有挽着手的夫妻,有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老头,还有一家三口,男人推着手推车,那个三四岁的奶娃娃坐在手推车前面的小筐里,我看着他们发愣,唐书禾拍了拍我:怎么了?

    我回过神,看见他一派天真的表情,有点惘然。

    我说:买点月饼吧,应个景。

    今天买东西的人实在太多,结账的时候队伍排得一眼望不到头,那一家三口结账的时候就在我们前面,小娃娃一直闹着要吃收银台边货架上的橘子糖,又哭又闹的,最后他妈被磨得实在没办法,拿起糖扔进购物车里,小孩儿一秒变脸,小脸也不抽抽了,笑着把橘子糖从购物车里捞出来,举着跟他妈说:糖!

    他妈估计也是被他萌着了,绷不住笑,捏了一把他的小脸:是,糖,你今天吃完糖必须给我刷牙啊。

    他说:橘子!耶耶耶!

    我没忍住笑了。

    身边也有人发出稀稀落落的善意笑声,我回头看唐书禾,他把左手按在手推车上,微微倾斜着身体,歪着头,眼里有些柔软的暖意,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回头看他,他愣了一下,发出一个鼻音:嗯?

    没事,前面的孩子还在那挥着橘子糖唱歌跳舞的,我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也拿了一盒橘子糖,对他说,你吃糖吗?

    他和我对视了半秒,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乐的,我边乐边说,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我吃,他笑,你拿着吧。

    我说:耶耶耶。

    那盒橘子硬糖还没到家就被我们俩分而食之了,是真的甜,那一路都是一股橘子味,我们俩一人提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踩着夕阳而归,一直到家,腮帮子里硬硬的一小块儿还在。

    把东西放下以后唐书禾说先回去喂狗,我在他去喂狗的时候把电视打开,焯了一下羊肉,在电视喜庆的背景音中洗着菜,等着唐书禾来,一瞬间觉得,这可真像过年。

    唐书禾喂狗喂了好一会儿,久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在家沉迷吸狗把我给忘了,他才敲门,我打开门,看见他在门外站着,风衣口袋里别着一朵玫瑰花。

    他在一屋子羊肉的香气外站着,把花从口袋里掏出来,像举着个棒槌一样举了半天,憋出一句:上次那朵谢了吗?

    太笨了,玩浪漫怎么还不如小时候。

    算了,小时候他也不是很浪漫就是了。

    他见我只是看他,眼睛四下扫了扫,开始复读:我刚才路过花店

    进来啊,我接过花,说,不只是路过吧,你是不是还在人家那儿办会员了?

    嗯,他承认了,会员包月买花有优惠。

    我:

    行,还给我整可持续发展哈。

    我把花安顿好,看见他坐在沙发上跟路博文亲来亲去主要是路博文亲他,心说我住院这几天他俩怎么混这么熟了,有点想笑,顺嘴说:你俩看会儿电视吧。

    他被路博文扑得倒在沙发上,艰难地从路博文热情的么么中露出脸来,说:你等等,我给你打下手。

    路博文还在往唐书禾的身上扑,我喝了一声:文文,路博文!

    路博文哼唧着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一张狗脸很委屈的样子,我乐,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个有奶就是就是爹的玩意儿。

    路博文一条成年金毛犬,又被我养得黄黄胖胖,高低也有七十多斤了,唐书禾被它扑得有点狼狈,爬起来低着头摘衣服上的狗毛,过了一会儿,忽然冒出来一句:文文?

    我说:啊?

    唐书禾表情很复杂:你不是有个朋友叫文瑞修

    操,哎操,我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盲点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来,文文,爸爸的好大儿,哎呦喂。

    唐书禾的表情更复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乐了好一会儿,看见唐书禾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我搂着狗,迟疑了一会儿,说:你,不会,吃

    我没有。他立刻说。

    我盯着他。

    他改口: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我没说。

    它是条狗啊,正宗小鸡毛,我抬起路博文的一只前爪对他晃了晃,况且我养它的时候,还不认识文瑞修呢。

    唐书禾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哦。

    我说:今晚不做糖醋小排了。

    他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嗯?为什么?

    我皱鼻子:这醋味儿,今晚不用吃酸的了。

    唐书禾看了我一眼,揪着自己前额的一缕头发,用胳膊挡着脸笑起来。

    我摇摇头走进厨房,他走过来给我打下手,在操作台的案板上切胡萝卜丁。刀工很细,我说:熟练工啊。

    他笑了笑。我说:你你在国外的时候,是自己做饭吧?

    他点头。我说:挺好。一个人在外面,能有口热饭吃。

    也不能经常炒或者炸东西的,他说,舍友会有意见。

    我会意地点点头,听见他说:路怀,给我讲讲你大学的事情好不好。

    我?我顿了顿,笑着说,我讲什么啊,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他说。

    我想了想说:说我大二那年吧,那年中秋节听说有流星,大家都跑去广场上看星星,还有人把铺盖卷都搬到广场上去了,我和我室友对着一个红色的飞过去的星星许了半天愿,后来才知道那是特么红眼飞机。

    我们俩笑了一下。那年的流星留给我最强烈的心情就是刻骨的孤独,现在想想却已经很空旷了,只是那时候,周围越热闹就越让我想起他。

    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在那些落落寡合的光阴里我只是想我们是不是相遇得太早了,如果在大学遇见,结局会不会好一些。我们可以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参加无聊的社团,一起夜跑,一起做我那时候一个人做的事。

    旧游无处不堪寻。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低着头,犹豫着问我:那你,大学里有没有遇见过喜欢你的人啊。

    他默默地补了一句:你也喜欢的。

    我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不必回答了,唐书禾的眼神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地走到我身后,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把脸贴在我的后背上,我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去看玻璃上映出的一双人影,那所有弃我而去的昨日和接踵而来的今朝。

    我不闪躲也没有回应地站在那儿,感觉到他逐渐收紧的颤抖的手臂,我抬起头说:中秋快乐唐书禾,今晚月亮真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拖太久了下次一定早点,给大家哐哐磕头。

    第31章

    我抬起头说:中秋快乐唐书禾,今晚月亮真圆。

    唐书禾在我背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对

    我说: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什么啊。

    我接过他切了一半的胡萝卜丁继续切,说:别说那三个字。

    他说:好。

    他抱着我不动换,我去关羊肉的火,他就像我背后缀了个人形大尾巴一样亦步亦趋,也不说话,我笑了一声,说:行了啊。

    他顿了顿,额头在我后背上蹭了蹭。我抬头看了一眼抽油烟机,感觉空气里充满着完蛋的气味。

    那个中秋夜的确像极了过年。我和唐书禾把餐厅的那张大圆桌搬到了客厅,边看央视的中秋晚会边吃,□□点钟的时候甚至有烟花砰砰地在窗外响,我们向窗外望去,去看居民楼顶上、遥远的烟花尖尖。

    他胳膊撑在桌子上,看了一会儿,见我收回目光,就举起杯。

    我跟他碰了一下,说:过年好。

    他笑了:嗯。

    十点钟的时候他主动告辞,我送他到楼梯口,他抱着手臂,把脸埋进大衣领子里,瓮声瓮气地跟我说:回去吧,外面还是风冷。

    我点点头,看着他转过身走下去,他都走到二楼了,抬起头又说:回去呀。

    我说:你走你的。

    他没动,仰起头,在二楼和三楼楼梯的拐角处窄窄地露出脸,眼睛亮亮的,说:明早一起遛狗好吗?

    我有点犹豫,他说:路博文想出去玩。

    我乐了:它告诉你的?

    他说:去嘛。

    我遭不住,赶紧摆手:行行行。

    唐书禾把脸埋在衣领后面,看不清表情,嗯了一声,一溜儿下去了,我在那站了一会儿,看他走下去又从单元门走出来,双手插兜,沉默不语,看起来挺酷的,结果走到路灯那里,伸手和路灯击了个掌。

    我扑哧一声笑了,转身回去。房子里一股饭菜的余香,我倒在沙发上,中秋晚会开始表演歌舞节目了,我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唐书禾的朋友圈。

    靠,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推送转发机器。

    大概两个月前,他转发了一个X大公众号的推送:《人才引进计划助理教授唐书禾》,我点进去,是他一张半身照,在X大那个风格明显的教学大楼前,西装革履地抿着嘴笑,拍照那天光线太强,让他本来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可可爱爱的。底下是一串他的教育经历学术成果研究方向之类的,我挨个看过去,一个个闪耀辉煌的学校名字,长长的一大段论文名单,恍然发觉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比离开我的时候还要优秀的人。再往下看,是几个本系的学生围着他在聊天的一张照片,他坐在那里,一脸传道授业的温文笑容,再重逢我总觉得他和十七八的时候变化不大,都是年轻清秀的一张脸,但是和真正十七八岁的孩子坐在一起的时候,才突然一下显出年岁来。

    真他妈的,前尘如海。

    我的手机蹦出刘宏博的一条中秋祝福短信:路儿,节日快乐!

    和刘宏博好久不联系了。他人在海外,也就是逢年过节能说几句话。我回:节日快乐[鲜花/][鲜花/],你那边中秋节热闹吗?

    刘宏博说:还行吧。唐人街那边热闹。

    他隔了一会儿,说:我听说小唐前段时间回来了?

    我说:嗯。

    刘宏博说:挺好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读书那会儿见过他吗?

    他说:没,他在威斯康星我在纽约,不近。咋了。

    我说:没事我总觉得他不大对劲。

    哎你等下,他发,我想起来了,有一年他的导师来我们学校他和几个学生跟过来了,我听报告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他问:他怎么了?

    我说:他说他读大学的时候压力太大出了点问题,我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没感觉啊,挺正常的他说,他心理问题?

    刘宏博继续说:要说哪儿不对劲吧,那天在报告厅,所有人要求正装,他也是正装,戴了个手环,就挺怪的。

    手环。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是不是一个黑的运动手环?

    是黑的。啥是运动手环啊?刘宏博说。

    我说,他说是他小侄女送的。

    不应该吧,刘宏博说,八年前他侄女才多大啊,出生了吗?

    我猛地坐直了。

    路儿,刘宏博说,怎么打听这么细,你俩要旧情复燃了?

    我没回答。

    刘宏博说:其实他要是诚意够,可以试一试,反正你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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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王孙何许(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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