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的越冬方法 作者:水在镜中

    丁香花的越冬方法——水在镜中(54)

    这让人有几分不安。虽然176厂因为性质特殊,厂周边治安一直特别好,但那会儿夜深人静时,还是让人心里渗得慌毕竟隔三差五,老是能从报纸和广播里听到些抢劫杀人之类的消息。

    仿佛怕什么来什么,郁青正打算早点儿返回的时候,隐隐感到身后似乎有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可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林荫道上却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风。郁青刚要松一口气,却猛地被人从旁边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简直把人魂儿都吓掉了。他的惨叫还没出口,熟悉的檀香味道却覆盖了上来。

    润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埋怨道:跟了一路你都没发现想什么呢?

    郁青心魂未定,慌里慌张地往外挣:你你要吓死我啊

    润生却不撒手。他把郁青推到路边的白桦树上,得寸进尺地把手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

    郁青几乎立刻就慌乱起来。他奋力挣扎,狠命推开了润生的手,吓得声音都变了:这是外面啊!

    润生终于松开手,不甘不愿地退开了:又没人。他的语气冷了些:你前后左右瞅瞅,这条路上就你跟我。再说黑灯瞎火的,别人看见了也认不出来。怕什么。

    郁青始终没法理解他这种胆大和笃定,受惊之余,又不免有几分委屈。他慌忙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润生并没跟上来,又忍不住回头,看见润生站在不远处,正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自己。片刻后,他在黑暗中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不慌不忙地跟了上来。

    不是说好了别这样么。郁青的心还在跳,可又讲不出什么太过责备的话。

    润生双手插在兜里,声音听不出喜怒来:我想你啊。你自己算算,咱们多长时间没好好在一起了?你不愿意来我办公室找我,又怕公用电话让人听见,也不敢来我宿舍。那就只能我来找你了。他轻笑道:你这么左避讳又避讳的,我看着实在是累。偶尔帮你放松一下,不是挺好么。

    郁青知道他思考事情的方式有时候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又不忍心去责备他,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反应不够快,心里也藏不住事,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别人问什么,我也不太会打太极我是怕我自己瞒不住露馅儿。

    瞒不住就瞒不住。润生淡淡道:你还真指望能瞒一辈子啊?

    明明不过是一句寻常的话,可郁青却从里头听出了些危险:不然还能怎样呢?

    润生讽笑一声,不说话了。

    郁青不安道:润生

    润生没说话,但郁青知道,他心情不好。

    上个礼拜没算好工作量,临时加班了。郁青小心道:没来得及和你说,对不起啊

    润生不说话。

    郁青软声道:别生气啊,是我不好,你记个账吧。

    润生周身的气压似乎小了些:嗯,没生气。他语气软了点儿:新室友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都是同事,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郁青小声道:你的室友呢,人怎么样?

    还行吧。润生淡淡道。

    郁青知道,还行这两个字,在润生那里已经算是个不错的评价了。他安心了些:你工作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么?

    还行。润生的语气终于轻快了起来:对了,你送我这表特别好用,用熟了干什么都方便。我去试飞院那边,人家看见都问说是比试飞员配用的都好

    好用就行。郁青忍不住笑了。听润生提到试飞院,忽然想起了室友的嘱托,于是顺嘴道:你认得机载设备所的周工么?

    实习的时候见过,怎么了?

    人家想把闺女嫁给你,托我室友来打听,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润生安静了片刻: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郁青愣了愣:就告诉你有这个事。

    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去娶她么?润生的声音重新冷了下去。

    这不是和你串口供么郁青想不出别的比方,可口供两个字一出来,感觉真像成了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

    润生没说话。他的侧脸轮廓在夜色里看起来模糊而冰冷。其实就算不去看,郁青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表情。这半年来,他时常会看到润生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那让他难过。

    宿舍区的大门就在眼前了。郁青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润生在不高兴,可他宁愿陪着不高兴的润生走一段永远也走不完的夜路,也不想这样回到宿舍去进了门,两个人就又要分开了。

    润生倒好像一点儿也不想同他再多呆片刻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郁青期期艾艾地叫他:周末

    不回去了。润生没回头,一个人进了宿舍区的铁门。

    郁青失望地站在夜色里,直到看不见润生,才继续默默向前走去。

    第84章

    原本是担心这周末又做不完工作要加班,所以拼着压缩睡眠提前把许多活儿提前干完了。结果润生说周末不回去,郁青也就没什么心情回去了。

    周六早早下了班,他一个人没精打采地去洗澡。天冷了,时间又比较早,难得赶上浴池人不算太多。郁青一个人占了一个喷头,在角落里心不在焉地冲洗着。

    洗到一半,身边某个车间的同事很不见外地把搓澡巾递了过来:哥们儿,来帮着搓个背。

    郁青向来乐于助人,于是接了过来,帮对方仔细搓了起来都是男的,郁青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他至今看其他男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有润生是个例外。

    他搓着搓着,不知怎么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润生正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目光让郁青心里无端打了突。

    润生走到他旁边一个喷头下,沉默地开始洗澡。郁青瞥到了他身上要紧的地方,意识到润生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浑身立刻不自在起来。他赶紧收回目光,三两下帮那位大哥搓完了。对方还十分热情地要礼尚往来,被郁青慌忙拒绝了。

    浴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喷头开始变得不够用,润生很自然地和郁青挤到了一起:帮个忙,搓一把。

    郁青简直不知道他怎么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话。周遭水汽氤氲,仿佛快要把人蒸熟了。可郁青偏偏没法说什么周围都是人。

    他只能接过搓澡巾,沉默又不安地帮润生搓了起来。

    润生有点儿洁癖。厂里别人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洗一回澡。他几乎是隔天就要洗,每个月花在澡票上的钱就是一大笔,夏天更是恨不得要一天洗两回,身上压根儿什么脏的都没有。郁青看着他光洁白皙的后背,感觉自己真的顶不住了他知道润生就是故意的。

    润生原本双手撑着墙砖,查觉到他停下了动作,立刻转过身来,哑声道:帮你也搓搓吧。说着不等郁青开口,就把他拉了过去。

    澡堂里都是聊天说笑,互相开着玩笑搓澡的,加上水声和蒸汽,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郁青被他慢条斯理地搓着背,感觉自己先崩溃了。这会儿要是有谁往这边多看一眼,他和润生只怕明天就要双双在厂里被唾沫星子淹死。

    郁青不知道润生为什么非得这样,可似乎又是知道的。这既像是在报复,又像是在悬崖边上跃跃欲试,有种即将自我毁灭的疯狂。

    当炽热开始碰触皮肤的时候,郁青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他回身抓过润生手里的搓澡巾,匆匆冲了冲自己,含混道:我先走了说完,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大浴室。

    出了浴室,热气消散,人也终于冷静了些。郁青匆匆穿衣服,没想到夹克衫的拉链不知为什么在最下面卡住了。他低头鼓捣了半天,拉又拉不上,分又分不开,让人急得不知怎么是好。

    就在这时候,润生也走了过来。郁青不敢看他,只能一味地弄着那个不好使的拉链。润生默不作声地在郁青身边穿好了衣服,对郁青道:帮你?

    郁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两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就伸了过来。润生离得太近了,郁青能听见他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这是火已经烧起来的征兆。

    更衣室里人来人往,郁青的拉链被攥着,想躲又没处躲。正是慌乱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拉链头四分五裂,金属碎片崩了满地。

    对不住。润生嗓音是哑的,语气却听不出有什么毛病简直是充满了非常真诚的歉意:家属区后头有个裁缝铺,那边能换新的拉链头。

    郁青茫然地吞咽了一下:我我怎么不知道?在哪儿啊?

    我带你去。

    直到离开浴室,郁青才发现他们把洗浴用的小筐落在了更衣室。可好像谁也无暇去理会那码事了。

    火烧得人头昏脑胀。他心里怨着润生,可又忍不住像个扑火的蛾子一样跟着润生往前走。

    他们穿过厂区,一直走到了公交站。车上人很多,谁也没有讲话。郁青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他委屈又着急,心里是乱的,可目的又清晰极了。窗户外头明明是秋日的江水,可它却让郁青想起润生的后背。

    他们沉默而匆忙地下车,又沉默而匆忙地走进商业街的人流里,默契地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牌里不安又急切地寻觅。

    润生走进了几家店,又困兽一样焦灼地走出来。直到最后,他终于在某扇破旧又鲜艳的玻璃门后向郁青扬了扬下巴。

    郁青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快要发疯,润生显然也是一样。门一关起来,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对方。

    进大门的时候,余光里好像看到了一点火星。可当他扭头望去,又看不到了。

    第85章

    上一次做得这样疯,还是他们在小小的宿舍里重逢的时候。可即便是那一回,郁青也没有这种全然被情欲支配的失控感他有种危险近在咫尺的直觉,可这时候哪怕要粉身碎骨,他也停不下来了。

    他们都停不下来了。

    润生的气息烫得吓人,手劲儿也大得不像话。郁青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儿,还有润生身上特有的那种气息是他熟悉的,很久未能亲近的味道。那让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切只能凭本能行事。

    润生似乎同样也放弃了思考。他像一头拼命想要确认领地的野兽,用身体填满所有的缝隙,在狭小之中横冲直撞;又像一只饥饿到了极点的海星,恨不得从胸口翻出胃来,将被牢牢束缚住的猎物吞吃殆尽。

    起初还知道疼,后来就只剩下无休止的互相索取。汗水浸透了脏兮兮的床单,木头尖锐的声响却盖不住越来越高亢的呻吟。郁青试图咬住手臂,可那野兽一样的动静始终没能小下去他终于意识到,那原来是润生的声音。

    润生放肆又粗野地叫着,扭曲的面孔上全无一点儿他平日里的冷淡和从容。可即便是他皱着眉咬着牙,仍然英俊得不像话。

    郁青忍不住抬手去摸他的脸他又想吻他了。

    可润生却一把捉住了郁青的手。他那两只大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郁青的脸,狠命撞了郁青好几下,然后猛地抽出自己,冲着郁青的脸直直戳了过来。

    郁青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郁青以为自己窒息了。可当黑暗散去,迎接他的是润生带着牙齿和鲜血的吻。

    郁青搞不清楚他们一共做了多少次,只知道最后套子用光了,两个人身上全是对方稠厚的爱液。

    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喘得像个坏掉的风匣,感到自己整个人像是飘在江上视线里的一切都在轻轻摇晃。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澄明又空茫,让人无法去想,也不必去想,只是隐隐约约总感到好像少了些什么,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老大一块儿。

    郁青在眩晕里昏头涨脑地转过脸去,看见了润生静默的脸。

    好半天,郁青终于意识到,这次润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抱自己。

    从前每一次,他们结束后,润生都腻腻歪歪地挂在郁青身上要么搂着他头对头地发呆,要么就贴在他身边哼哼。或者至少至少,也有一个温柔而满足的吻。

    可这次润生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目光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呼吸早就恢复了正常,房间里只剩下郁青仍然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郁青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却似乎没办法发出声音。喉咙里很难受,感觉像是肿起来了。他向润生伸出无力地手,指尖轻轻摸了摸润生赤裸光洁的肌肤。

    润生现在是粉色的。郁青想。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冲淡了郁青心里的空落,让他忍不住想要微笑,又有种另外的欲望在缓缓升腾。

    下次我想在上面郁青哑哑道。

    好半天,润生才淡漠道:再说吧。

    郁青有些失落。他知道,这其实就是被拒绝了的意思。他有些不太甘心地去摸润生的腰,可润生却起身下床,捡起了地上的衣服。

    郁青的手无力地落回了床上。

    润生套上裤子,点了支烟,顺手打开了旅馆房间的窗户。秋夜的凉风和外头街上的喧嚣一起涌了进来。直到这时候,郁青才意识到房间里的空气有多么污浊。

    风不是直接对着郁青吹的。因为润生光着上身站在风口的地方,沉默地抽着烟。

    他的烟瘾可大可小,郁青和他住一起的时候,他一两个月也抽不掉一包烟。可郁青那天夜里被他抱住时就发现了,润生这阵子烟肯定没少抽云苏的味道比一般的烟要淡得多,润生跟着他在江风里走了一路,身上仍然有烟味儿,可见他之前抽了多少。

    郁青忍着喉咙的痛,低低道:你别站那儿会感冒

    润生无动于衷。

    郁青在心里叹了口气:润生

    润生还是不说话。他只是冷漠地望着窗外,好像外头有什么让他厌恶又不得不看的东西一样。粉色从他身上消失了,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体让郁青想起了博物馆灰白色的大理石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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