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 作者:寒菽

    二手情书——寒菽(28)

    沈问秋心情乱糟糟的,睡是一回事,睡完以后怎么处理是另一回事。

    陆庸这幅模样是什么意思太好猜了,多半是想要负责。一来他是陆庸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的对象;二来陆庸高中时代喜欢过他,现在也不讨厌;三来陆庸是个正直的人,被他蓄意勾引后发生非正当行为,但基于陆庸诚实正直的原则来说,假如确定名分就不算太出格。

    沈问秋涂着涂着停了下来,想到了某些事,自顾自地脸红起来。

    陆庸马上注意到,关切体贴地问:怎么了?手酸涂累了吗?放在那我来做吧。

    沈问秋不好意思看他,别过头:没这才多少活?我早就不娇气了。

    陆庸小小地被打击了下。

    沈问秋心想,他已经连着几天梦见陆庸憨头憨脑地问:小咩,我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

    明明是他主动说这只是个意外,让陆庸别放在心上,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可他他这几天夜夜梦见他们换了不同的姿势做不知羞耻的事情,梦见时觉得羞耻,醒来以后更羞耻。就算他再能装,一见到陆庸还是觉得不自在。

    但在现实中,陆庸并没有说。

    此时,陆庸纠正说:我没觉得你娇气,你现在是病弱,生病了,没力气也是正常的。

    沈问秋说:那才更需要多锻炼嘛。

    沈问秋往边上一看,发现陆庸画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绵羊,笑了:你真好笑,养猫养狗的地方你画只羊?

    陆庸找借口说:我觉得小羊最可爱。白色颜料这么多,画小羊正合适。

    沈问秋说:那画白猫白狗还有熊猫不是也能用到白色?

    好。你说得对。陆庸一口答应下来,百依百顺地说,你说画什么就画什么。

    干完活。

    两人去洗手,沈问秋问:时间也不早了,现在开车去城里也要天黑了。

    陆庸啊了一声,说:不去城里啊,就在这里过生日。

    沈问秋懵了下:就在这里吗?

    陆庸摸摸鼻子,说:我爸说不用大肆操办,就在乡下买了些新鲜食材,置办一桌,我们加上在基地工作的伙计吃一顿就好了。

    这也太简朴了。沈问秋想,他们父子俩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如出一辙的勤劳节约。

    转念一想,沈问秋想到个问题:那我们晚上在这留宿?

    陆庸点头:是啊。

    沈问秋想问问是不是一个房间,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来,不过前几天,就算在y镇的后面几天,他们住在一个房间也没发生什么事陆庸那么正直纯洁的人,不是他拼命勾引,根本不会有荒唐事。

    沈问秋回想下,觉得自己真是不知检点、伤风败俗,他是做不出第二次了。

    晚上给陆爸爸过生日。

    一张大圆桌,加上陆庸和沈问秋满满当当坐了十个人,都是些家常大菜,红烧肉、土豆炖鸡、红烧茄子、清蒸鱼等等,还有个大蛋糕跟一大盆长寿面,桌上没有酒,只有椰奶,这父子俩都不喝酒,没有劝酒文化。

    一桌人乐乐呵呵地给他祝寿,饕餮一顿。

    吃完饭。

    陆庸很自觉地站起来帮忙收拾碗筷,沈问秋不好意思做矜贵客人,也跟着干活。

    陆爸爸阻止他:小咩,放着让大庸干就好了。

    沈问秋说: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还是让我做些事吧。

    两个人低头,抢着干活,各干各的。

    陆爸爸全程围观了,若有所思,在陆庸捋起袖子要洗碗的时候,把他叫住:大庸,过来,我吃得有点撑,我们去田边散散步吧。

    陆庸看一眼沈问秋,皱了皱眉,说:我把碗洗了就去。

    陆爸爸说:小咩说他要洗就让他洗嘛。

    陆庸跟没听见似的,利索地把碗碟筷子都洗了,才脱了厨房手套,跟爸爸走了,临走前犹自担心地交代沈问秋:我就走开十分钟,你看看电视,我马上回来。

    稍走远了点,才刚出院子,陆庸就回头看沈问秋。

    陆爸爸也跟着看两眼,说:你看得也太紧了吧

    陆庸紧张地说:爸你知道小咩生病,必须关心着。我以前大学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女朋友就有抑郁症,他一直陪着女朋友,表面上看上去像是都好了,结果有一天他疏忽了一下,他女朋友就自杀了。

    两人走在田埂上,凉风徐徐,田里的玉米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

    陆爸爸的回答跟陆庸想表达的重点完全对不上,他说:怎么?沈问秋是你女朋友啊?

    陆庸梗住:不是。

    又走了一两分钟。

    陆爸爸问:你们俩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在闹别扭一样,你们来之前是不是吵架了?

    陆庸心尖跳一下,憋了憋,说:没吵架。我哪会和他吵架?

    但他当然知道彼此别扭的原因,没想到会被看出来,他还以为他们都装得挺好的。

    陆庸停下脚步,他这辈子没做过这么亏心的事,这段时间备受良心的谴责,忍了好久,在爸爸面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爸

    陆爸爸没注意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怎么了?

    陆庸一鼓作气地说:爸,我把沈问秋睡了。

    陆爸爸像是被钉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回过头,震惊地问:你再说一遍。

    陆庸面红耳赤:我把沈问秋那、那个了。陆爸爸半晌没说话,无可奈何又意味深长地凝望他一眼:那你们你们算是什么关系?在谈恋爱吗?

    陆庸脖子都梗住了,摇了摇头,紧抿嘴唇,像是打他一巴掌他也不会吐出半个字。

    陆爸爸着急起来:睡都睡了,你还不跟人家好啊?我不管你和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在一起,你得跟人处对象了才能做那种事啊!不然不是成了耍流氓?

    陆庸又摇头:我感觉沈问秋不想和我处对象。

    陆爸爸问:你问了吗?

    陆庸第三次摇头:没有。

    陆爸爸说:你没问怎么知道他不想?

    陆庸:

    他们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陆庸为难地问:还往外走啊?已经五分钟了,爸,我想回去了。

    陆爸爸无语地看他,挥挥手,父子俩又往回走。

    儿子突然出柜。

    就算早就心理准备,他作为爸爸也很难接受,心里想着明天就去给老婆上坟说说这事。陆庸还处于一种沉浸虚无的状态。

    陆庸都觉得有点理不清当下的情况,他就这么出柜了,他爸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应该是支持的态度吧?

    本来也没走太远,没一会儿,能眺望见房子的灯火了,陆庸听见爸爸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慢脚步,停驻下来。

    爸爸缅怀地说:当年啊,我就没想到你妈妈会嫁给我。她是村里最好的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喜欢她的小伙子能排到十里地外去,她是天底下顶好的姑娘。

    陆庸看到熹微的光倒映在爸爸的眼睛里,闪烁了下,他轻轻笑着说:可最后她要了我。

    她就有了我。

    陆爸爸回过神,转头盯着自家打小就嘴笨的傻儿子:你哄我拿钱开公司的时候不是很会说话吗?你还记得我那时问你什么吗?

    我问你,要是不做你是不是会后悔一辈子。你说是,还说就算输了,大不了回到原点,重头再来。不是很有魄力吗?

    第40章 二手情书39

    父子俩快走回院子门口,陆爸爸正要推铁栅栏门,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对了,晚上你是想和沈问秋睡一个房间,还是分开睡两个房间?我本来准备的是两个房间。

    陆庸傻站着脸红,嘴唇嚅嗫:我、我

    陆爸爸不耐烦地咂舌,白了他一眼,没等他说话,扭过头去,伸手推门:哦,那还是两个房间吧。

    陆庸见自己要被甩下,心里一急,赶紧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

    你确定?爸爸问,我们这里晚上很安静,你别乱来啊。

    陆庸脸红:不会乱来的。

    陆庸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我只是想就近照顾沈问秋而已。真的。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

    陆爸爸笑而不语,呵呵两声,笑得陆庸觉得耳朵发烫。

    他们住的小楼就在小院后面,大半夜,猫猫狗狗也比白天安静了许多,间或有一两声犬吠。更衬得这乡野田间安静冷清。

    沈问秋正坐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陆庸越接近越放轻脚步,直到站在光的一线之外,在阴暗中,默默地望着沈问秋的侧影。

    爸爸没再说什么,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走了:你们好好聊。

    不过离开十几分钟,陆庸却有一种脱离开很久的感觉,说不出的焦躁。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没让沈问秋离过自己的视线,一刻看不到人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

    简直像成瘾了一样。

    眼下,陆庸满脑子都是爸爸刚才跟他说的话,但是很奇怪,听的时候他觉得一切无比清晰,胸口涌满勇气,真的把沈问秋摆在他眼前,他瞬间脑袋又空白了。

    沈问秋正在剥碧根果吃,抬头看他一眼:你站那盯着我看什么?你也要吃?我分你吃。

    陆庸傻不愣登地摇了摇头,没头没尾地说: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沈问秋笑了:什么啊?你只是走开了十分钟吧?

    正好桌上有项圈狗绳。

    沈问秋拿起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干脆在我脖子上戴个项圈系上狗绳?你走到哪牵到哪?

    陆庸郑重其事地否认:不行,不行,这跟带在身边是两码事,我是我是

    沈问秋放下项圈,嬉皮笑脸地说:我开玩笑啦。

    沈问秋想,他们闹别扭闹了好几天,也是时候该和好了。

    陆庸是这种沉闷性格的人他一直一清二楚,只能由他主动去化解矛盾。

    陆庸在他身边坐下来,问:其他人呢?

    沈问秋颔首说:去打麻将了。他们问我玩不玩,我说我不玩。――我答应了你以后再也不赌博了嘛。其实被问的时候他是有点心痒痒,可是想到陆庸失望的眼神他就难受,尤其是回忆起陆庸坐在赌桌旁边的样子。

    陆庸心暖起来。

    好乖啊!陆庸真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尤其是沈问秋一个人孤零零地一个人看电视,看上去安静寂寞。

    沈问秋微妙察觉到陆庸大概跟他爸爸聊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回来,态度大变,竟然这样主动亲近起自己来。

    不再战战兢兢、刻意回避。

    沈问秋心底默默地觉得受宠若惊,继而忐忑不安起来,陆庸低低笑了两声,想干些什么,手闲不下来地剥桔子给沈问秋吃:嗯。

    沈问秋瞄了他一眼,陆庸嘴角带着笑,只看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照亮了些许。

    两人分这一个小小的砂糖橘吃,陆庸剥出来的感觉都变得更甜几分。

    沈问秋不想光坐着享受,就剥坚果喂陆庸,两个人你喂我,我喂你,心思压根没放在面前的电视上。

    你是怎么做到这样心无旁骛的啊?沈问秋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大庸,白天你爸用狗子调侃你,你都不生气我一直我一直特别敬佩你的这一点,你断了一只手,可从没见你自卑过。

    陆庸愣了下,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自卑呢?

    沈问秋:你有吗?

    陆庸大大方方地点头:高中那会儿要不是你主动和我交朋友,我肯定是不敢做你的朋友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好像是变得开朗了许多。

    我也曾经很后悔很难过自己失去一只手臂,他们会嘲笑我是残疾人,嘲笑我家里开垃圾站,但是你不会。我慢慢地放下心结,也不在意自己的缺陷了。

    陆庸一边说,一边看沈问秋,慢慢又有了勇气,两人视线相接,犹如沾上了胶水,不知不觉地黏在一起,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悄然升温。

    沈问秋总觉得陆庸用温柔缱绻的眼神在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沈问秋好不容易才别过脸,错开眼神。

    指尖捻来捻去,全是碎屑,他抽了张纸巾,擦手,生硬地转移话题:挺晚了,我们该睡了吧。

    陆庸喉结滚动,说:我、我爸说就一个客房,让我们将就着睡一晚上,行不行?

    沈问秋当然不会说不行。

    但真的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床被子时,以他们俩的体型,也就勉强睡下。

    沈问秋深深看了一眼,问:你睡外面还是睡里面?

    陆庸说:你睡里面吧,我睡外面,省得半夜把你挤下去。先去洗脸刷牙吧。

    沈问秋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位置安排,默默往卫生间走,小声嘀咕:又不是没一张床睡过,也没把我挤下去啊

    今天帮忙干活,又跟猫猫狗狗玩,身上总有股味道,沈问秋顺便洗了个澡。

    陆庸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好似要洞房花烛一样,浑身僵硬地端正坐在床边,他把外套脱了,慢慢地弯下腰,手肘抵在腿上,捂住嘴,混乱地想:是等沈问秋从浴室里出来就问他能不能当他的男朋友吗?

    陆庸叹气。

    他觉得现在的顺序就不对。

    其实他再如何把自己想得正义凛然,也不能说当初把沈问秋捡回来完全没有半点暧昧心思。

    可他觉得,应当尊重沈问秋,按照世上最正常的恋爱过程走,首先是帮助沈问秋重新获得独立生活的能力,还要让沈问秋拥有朋友,找回旧朋友,或者交一些好的新朋友。比如上次盛栩过来找沈问秋,他认为沈问秋也可以跟他们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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