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 作者:寒菽

    二手情书——寒菽(14)

    老吴没发火,只是扭头看着陆庸,问:他说你不是他朋友啊,沈少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对不对?很有幽默感。朋友,一起去玩吧。

    再对沈问秋说:上次我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做人要讲诚信,不可以撒谎,三岁小孩都知道。沈少您说是不是?

    沈问秋咬定了说:反正他不是我朋友。我不可能带他一起过去。

    老吴又要和陆庸说话,沈问秋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拉住这个死胖子就往外面拖,不让他接近陆庸半步。

    陆庸站起来,好整以暇地一边扣西装下摆的纽扣,一边问:去哪?

    我一起去。

    第19章 二手情书19

    陆庸坐着的时候不显,收敛气息,还显得有几分文化人的味道,但他一站起来,瞬时间气势一变,就能发现他不止是宽肩厚背,腿也很高,光是身高就给人很大的压力,而且就算裹着斯文的西装也能感觉出他浑身上下遍布着的结实肌肉。

    说实话,不像老板,像个保镖,还是那种武警退役的。

    陆庸的脸更冷了。

    沈问秋在一瞬间察觉到极细微的差别,像一柄雾面漆黑的刀悄无声息地出鞘,几乎无人能发现他融在暗中的刀锋。

    一向对他千依百顺、予取予求的陆庸却在此时,如此不容拒绝地说:沈问秋,我跟你去。

    用的是沈问秋三字,他的全名,不是小咩。

    仿佛在呼应他说的不是朋友设定。

    沈问秋不置可否,回头看着他,又急又气,恼火地说:你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你去?你他妈的去个屁!你敢去?

    陆庸朝他走去,如一寸一寸地劈铁前行,他自高处看沈问秋,太过睨视,于是弯腰,后背像被压弯的偃竹微微弯下:我当然知道。

    沈问秋,你小看我了。

    你忘了我是什么出身吗?我可不是不经世事的少爷羔子。

    沈问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陆庸之于他,就像一片戈壁沙漠,看似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掩藏,不解风情,枯燥刻板,坦坦白白,偏又会被他轻易牵动,一晒就滚烫,入夜就冰寒,两相极端。

    可在那平静的黄沙表面,你完全无法看出来,下一步会不会踩中狷急的流沙,在顷刻间被吞没。

    这个陆庸很陌生,让沈问秋既畏惧又茫然,心跳瞬间被搅得一团乱。

    沈问秋胸口憋一股气,望着陆庸,陆庸回望着他,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直视着彼此,没有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却无比尖锐,全无友善。

    老吴在一旁围观得傻眼。

    倒不光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老板,原本听说是个傻里傻气的凯子,他起初见到第一眼也以为是,现在却变了想法,这哪是大傻子,这分明是个悍匪。

    沈问秋也是,这家伙心气不早就被磨光了吗?跟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没点脾气,被人骂几句还笑嘻嘻从不生气。怎么突然成这样?

    他真从没见过。

    他犹豫了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从别人那打听到的是,陆庸是个土老板,以前死念书,靠着运气好,赶上好时候,才翻身挣着不少钱。

    应当应当是个大肥羊吧?

    老吴开口道:去啊,想去就去,陆老板,有朋自远方来嘛。

    沈少爷不肯请你去,我请你好吧?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沈问秋像跟陆庸有八辈子仇一样瞪着他,打断他的话,厉声道:陆庸,你敢去?!!

    陆庸一直以来多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却在此时突然失效了,陆庸缓了口气,像是收起锋芒,温和了些许:嗯。

    沈问秋气得发抖。

    陆庸怎么就突然叛逆了呢?他气得肝疼,却无计可施。

    沈问秋没好气地说:你要去你就自己去,我不会去。

    说完,沈问秋撇开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出门,走了。

    他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走了几分钟就回头看,完全没发现陆庸追过来。搞得他像个傻逼一样。

    他意识到,好像一切开始失控。

    沈问秋站在路边,举目眺望,看见两辆车经过,一前一后,他都认识。

    一辆是老吴的,一辆是陆庸的。

    陆庸的车嗖地一声从他面前的马路上飞驰而去,甩了他一脸车尾气。

    操!

    操!操!操!陆庸真的去了!!!

    沈问秋坐在路边,深呼吸,匀气许久才压下了沸腾的怒气,重新站起来

    妈的。他也得赶紧过去。

    但沈问秋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他跑错了一次地方,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老吴带着陆庸去哪了。

    这是一处民宅,从外面看完全瞧不出是个赌窟。

    墙壁和门隔音效果极好,沈问秋站在门外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人声,一打开门,刺耳的吵闹声和臭烘烘的乌烟瘴气才扑面而来,沈问秋反射性地皱起眉。

    呀,沈少,好久不见了啊。

    沈问秋才发现自己居然如此难以忍受这样的环境,他以前那三年是怎么天天混在这种地方的?这阵子在陆庸家住久了,他本来还以为被他弄得够乱了,和这里比简直不要太干净。

    空气浑浊的像是无法呼吸,垃圾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一群男人像是疯了一样,眼睛发红地在叫嚷,如失去理性的野兽。

    沈问秋心急如焚地走过去,费劲地拨开人群,终于找到了陆庸,着急地脱口而出:陆庸!

    陆庸已经坐下来了,面前的桌上倒扣着几张牌,目不斜视,即使在这里,他看上去也跟别人格格不入,其他人都沉浸在赌博的快感,陆庸给人的感觉却是事不关己。

    认真归认真,像在完成工作,而不是感兴趣。

    沈问秋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来!又不是爱赌!

    陆庸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掠过,把注意力放回桌上,说:要牌。

    庄家又给他发了一张牌,他看一眼,和之前的牌盖到一起。

    在场好多沈问秋的熟人,纷纷跟他打招呼,换作以前,沈问秋也就嬉皮笑脸地回两句,但今天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只用淬毒般的目光紧盯陆庸。

    别人都觉得不舒服了,只有当事人陆庸自己仿佛全无所觉,继续玩牌。

    陆庸翻开牌:我赢了。

    其他人都让开,沈问秋走到他身旁,真想扇他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赢你妈呢!给我滚!

    他们就是在哄你,等你以为自己多厉害了,就开始宰你了!

    陆庸站起来,他面前的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钞票,看上去有点脏污的钞票,不知道被多少人经手过。

    摞起来的话,草略看有个小十万。

    老吴本来还在笑,以为陆庸要走,使了个眼色,几个壮男不动声色地将陆庸和沈问秋围在其中。

    话不能这么说呢,沈少,你在说什么呢?大伙玩得好好的。

    陆老板,你风头正好,不接着玩吗?你看看,你今天简直财神爷附体啊。

    这可真不是放水,陆老师到现在每局都在赢,我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这个牌是可以算的对吧?听说陆老板数学特别好,靠本事赢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沈啊,你在我们这儿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见过这么厉害的吗?没有吧?

    让陆老板自己说,玩得开不开心?管别人干嘛?

    有人拉住沈问秋的右手手臂,想把他赶走,这时陆庸也伸出了手,抓住了沈问秋的作收。

    陆庸等他们闹哄哄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跟我设想的差的有点远。

    嗯,还是我的公司比较赚钱。

    老吴被噎了一下,改口得快:您是大老板嘛,这点小钱您不放在心上的,那更好了,继续玩,又能赚钱,又开心,是不是?

    我没兴趣了。陆庸说,已经试过了。

    沈问秋:

    陆庸脸上没有一丝笑。

    原本围拢裹挟他们的笑声随之渐渐熄止下来。

    陆庸低头,看着那些钱,推了一下,桌上的钞票倒坍,说:沈问秋欠你们多少钱?这些可以用来抵债吗?

    老吴黑着脸说:光赢了钱就想走啊。我跟你说,他欠了我们上千万,这点钱就值个利息,还个毛。

    坐下,你今天在这玩一晚上,不管输赢,明早我放你走,不然别想走。

    又说,把沈问秋扔出去。

    在拥挤人群中,陆庸没有放开沈问秋,他扣住那只别人去抓沈问秋的手,在关节处巧妙地握紧一扭,对方一个吃痛,放开了手。

    沈问秋被他捞到身边,不动声色地护住。

    呀?还是个练家子啊?老吴嗤笑一声。

    沈问秋深吸一口气,突兀说:我已经报警了。来之前我就报警了。警察等会儿就到。

    屋内像被按下静音键一样瞬时间鸦雀无声。

    艹!

    也不知是谁先骂了一句,一群赌徒作鸟兽散。

    溜得最快的人才跑出去,又被堵了回去,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地说:妈的,外面都是人,还抄着家伙!

    老吴问:警察吗?没听见警车声啊!!

    得到困惑回答:看打扮,不是。我不认识啊!您自己去看看?

    陆庸冷不丁地接上话,他现在也很头疼,眉头紧皱地思索着,一边走神地承认说:是我叫来的人。

    沈问秋懵了:你哪叫来的人?

    陆庸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起家的了吗?

    他家干捡破烂这行最开始,就是得靠拳头说话,不然怎么从别人手里抢地盘?如今他起码算这行的小头头,且在此发家,叫些个人过来帮忙撑场子当然不难。

    开车过来的路上,他就给老爸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人来的这么慢。

    陆庸像给野兽真身披上人皮,复又变得温吞起来,好声好气跟沈问秋说: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赌博。赢了我不打算要,输了也不打算给他们钱。

    滴~呜~~滴~呜~~滴~呜~~

    话音落下时,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也响了起来。

    第20章 二手情书20

    B城从事非官方回收行业的人大约有三万多。

    其他工作是为了挣钱,但会踏进这行的一开始多是为了活命。仓禀足而知礼节,都快穷得活不下去了,谁还讲道德文明?最脏最苦的活都能干下去的人那是真的狠人。

    人人活得像野兽,为了几块垃圾可以抢破头。

    早年国内在这方面疏于管理,任其野蛮发展,各地方的人纠结成群,渐渐地自成帮派。

    陆庸还记得他十一岁那年,他们父子俩刚开始做这行不久,他们不知道规矩,生意一直坎坎坷坷,债务还得不大顺利,紧巴巴过日子。

    他一放学就去给爸爸帮忙,他长得高嘛,别的小孩这年纪还是颗瘦巴巴的小豆芽菜,而他已经生得有一米六多快一米七,人高马大,跟一些成年男人差不多个头了,不问年纪,别人总会以为他起码十四五岁了。看不出他还是个小学生。

    有次他出门,沿着路背着个蛇皮袋捡垃圾。几个一看就面凶的男人走过来,站定在他几步之外,把一个还没喝完的塑料瓶扔到他面前,贱了他一身水,他愣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刚蹲下来要捡,又一个空瓶丢过来,砸到他身上,那个叔叔用口音很重的话杀气腾腾地笑着说:捡?还捡?不知道这片地是我们的地盘吗?再敢过来我打死你跟你爸。

    哟,还瞪我呢,小朋友挺凶啊,像条小狗一样。哈哈哈哈哈。

    然后麻烦接踵而至。

    好一段时间里,一到晚上,他们放在院子里的垃圾都会不翼而飞,于是改成放进屋内,一觉睡醒又消失了,上锁也没用,门锁被撬坏了还得花钱换锁。还会扎你车子的轮胎,往你家院子里放蟑螂。

    什么恶心人闹腾人就来什么。

    找警察只是备个案,没查出什么来,当年没有天眼监控网络,采不到指纹,他们父子俩本来就穷,哪有时间精力去耗?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于是父子俩轮流守夜,只是几天就受不了了。这也不是个法子,本来干活就累,晚上不睡觉哪有力气白天起来工作?

    有时候出去拾荒落单了就会被人袭击,无时无刻不得安宁。

    在这行,能熬下来继续干下去还干得好的总得有几分狠劲儿,叫人怕你。

    爸爸去拜山头,交保护费,结交一帮兄弟,才慢慢能安稳做收益。但有时回家身上会挂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大家是用卡车拉人去垃圾场打群架,爸爸不让他一起去,要他留个干净档案。

    后来,最凶的那次打完,比过谁拳头最硬,官方实在不能再放任他们一片混乱,才让所有人坐下来和平地谈,定好规矩,分好利益部分,各做各的生意,划定范围,井水不犯河水。

    他跟去打过一次架,自认还算能打,他们同乡会的人说要找一群最年轻能打的专负责打架,陆庸生得实在高大强壮,就想把他加进去。

    爸爸推了:他打什么架?那次就是他运气好,你看他少一只手的,哪打得过别人?

    倒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私底下,爸爸跟他商量说:你下次不准去了,他们让你去也不准去。

    有爸在。我先担着,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就做个孩子,没的出去打打杀杀,没有学生样子。

    你跟爸不一样,你要有出息,凡事千万不能第一个想着用打人解决。打架是没个完的,光靠打有什么用?他断一根肋骨,你掉一颗牙,然后再去打他,他再打你,这都是像我们这种傻子才做的,别听那些人说的,觉得这有多爷们多义气。爸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你别像爸一样,除了一身蛮力气别的都不会。

    又说:但爸不是让你被欺负了就忍着的意思,我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

    那么,不打架的话,要怎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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