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跟在翠北身后,七拐八拐绕的她头都晕了的时候,翠北停了下来。盛夏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家小小的医馆。

    她出来是求医的?

    若说翠北是没钱才不得不到这种地方来看病,那她是不信了。府里有常驻的大夫,她们这个做奴婢的也能沾光,还用跑到这里?而且有真本事的大夫也不会没志气的窝在这种地方,难道里面有什么古怪?

    待翠北进入后半盏茶的功夫,盛夏也跟了进去。

    她一脸痛苦的叉腰进去,还没看见人就急吼吼的说道:“大夫,您快给我瞧瞧,我好像折了”

    出是盛夏的声音,翠北立即用袖子挡住手腕,把手缩了回来,然后起身面对着盛夏。

    真是大意了,这么大个尾巴跟在她身后,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哟,这不是翠北姐姐吗?是哪不舒服啊?”盛夏像是才看到翠北似的,有些惊讶的问道。

    “夜里睡不着,所以来找大夫看看。”翠北不动声色的答道。她知道不说个像样的理由,盛夏那个小妮子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果然下一刻,就到盛夏有些自傲的声音:“要我是翠北姐姐怕也是睡不着呢。不过这医馆这么偏僻,翠北姐姐怎么找到这儿的?”

    再偏,你不也早来这里了吗?翠北翻了个白眼。

    “刚刚妹妹进门就喊道说折了腰,怎么现在不痛了吗?”

    盛夏的脸上立刻布满痛苦的表情,“姐姐不提醒我都还忘了。”她不客气的在翠北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实在疼得慌,那我就先劳烦大夫给看看,还请姐姐稍等。”

    “你先就是。”翠北答。不就是故意跟踪到这里。还在她面前演戏。演吧,跟她耗下去,就看谁先露出破绽。

    “那多不好意思。”盛夏一副为翠北担心的表情:“大夫。您医馆李还有别的坐诊大夫吗?夜不能寐,也是刻不容缓的病情。”

    刻不容缓。她又不是要死了。

    “不着急,妹妹情况紧要些,我这毛病不死人的。”翠北冷冷道。想探她的底,也要拿出几分真本事才行。

    盛夏咬唇,暗叫一声糟糕,她就知道翠北不好对付,现在都还滴水不漏。

    “那就只能劳姐姐稍候。”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坡下驴。虽然过程不太好,但翠北却是被她拖住了。

    老大夫不是傻子。从两人的对话就猜出几分,不过他是个大夫,只管看病治人,别的一概不参与。

    他正要查看,就见盛夏又说道:“大夫,是不是在后院好些?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原本打算隔着衣服摸一下盛夏伤处的大夫只得收回手,点点头。

    “翠北姐姐陪我去可好?”她又面向翠北,征求陪同。

    “那是自然。”翠北点头。刚刚在大夫要说结论的时候盛夏闯了进来,导致她现在都不知道答案,她心里也悬着呢。加之刚才老大夫拱手要道贺的样子。翠北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

    两人虚以委蛇了一天,俱是身心疲惫,才回到杜家。

    得再偷偷出去一趟。翠北心里焦急。盛夏跟踪她就表示杜氏已经有所怀疑,她这时候再贸然出去,谁知道暗地里会不会又有人跟踪。可是不知道结果算了,还是喝一剂打胎药再说。

    这下出去不方便,只有让喜花那个丫头替她跑腿了。

    对了,还有那个老大夫那里,还要堵着他的嘴才行。

    出去一趟怎么有这么多要善后的事情?翠北一个头两个大。

    杨柳忐忑的和杜氏坐在缓慢去李家屯的马车上。

    今天是秀秀的婆家下定的好日子,她这一去会不会让她们不自在?杨柳有自知之明,她现在绝对是李家最不受欢迎的人了。

    要是觉得尴尬。待会儿你就在马车里等我好了。杜氏看出她的紧张,便出言安慰。

    子轩和子墨也一时都看向她。

    见此情景。杨柳自觉说不出什么怯场的话,只得硬着头皮死撑。“我没事,就是怕秀秀她们会不欢迎我。”

    “不成亲戚也不会变成仇人,这点你还是不用担心的。”杜氏宽慰道:“要是实在有什么不方便,你先行离开便是。眼下顾着你自个儿最紧要。”

    她自然不能像杨柳这样随意,但杨柳的担心也并不是不无道理。李家或许会看在这多外人的在场的份上不为难杨柳,并不表示今天所有的来宾都是这么良善。杨柳和她表哥同一天失踪这件事,当时在李家屯闹的动静不小,别人会怎么说,杜氏可一点儿底都没有。她当时怎么会头脑发热的叫上杨柳呢?

    怕伤着杨柳,杜氏一时懊悔自己的举动,就这么问了。

    杨柳一愣,随即也歪着头自言自语道:“我也纳闷啊,我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的应了呢?”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打岔,杨柳紧张的心情消弥了不少。她今天又不是要去闯龙潭虎穴,又不是要跟人家干架,虽然和主家的关系不大好,但她今天只是个前来恭贺的客人,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便是。

    “这个样子,不会被她们瞧出来吧。”杨柳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又开始担心了。

    冬日里衣裳本来就穿的厚,杨柳瘦,不知内情的人哪瞧得出?

    杜氏摇头,又叮嘱道:“你也不能大意,人多就容易磕碰着,你护着自己最重要。待会儿我会吩咐云翅和习秋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自己这样了还到处跑,让别人操心,杨柳有些不好意思:“尽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见见秀秀?”杜氏问道。

    女子一旦出嫁,即便是回娘家也没那么随意了,她和秀秀又还能见得几面?不是因为这个,杨柳又怎么会在杜氏提出到李家屯恭贺秀秀的好日子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点头呢?现如今。只有各自不理会,大家才都好过。但秀秀和她曾经的关系那么要好,杨柳不可能再说秀秀今天下定之后还无动于衷。

    “好些日子不见。子轩和子墨都长高了些。”

    杜氏哪能不明白杨柳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当即附和:“嗯。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儿。”

    李大海家的小院今天收拾得干净齐整,院坝里没有一根冒出头的小草。鸡被迁到后院,原本的地方撒上柴灰又铺了一层细细的泥土踩实了,确保不会有一点儿味儿散出来。主人们都穿上自己最好的新衣裳,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接待来恭贺的父老乡邻。

    秀秀穿着红衣裳,脸上抹了上好的胭脂,脸蛋红红的坐在自己屋里。身旁围绕着一群同样年轻活力的未出嫁女子。

    大家都夸她命好,娘家给力,婆家也颇有家底,新郎官说也性格颇好。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可不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秀秀只是笑。这次的这门亲她虽然没有去相看,但掌眼的可多了杜氏,她也相信她们的眼光。杜氏也笑称若是单看长相的话,这人是绝对可以跟秀秀到老的。女子这一辈子所求的大抵便是如此,说多不多,但说易也难。但事无绝对,若是有意外。只能说是人心难测。

    院坝中间排着一溜的红木箱子,赤金的头面,发饰。镯子,各色的布匹,糕点都成双的紧当当的塞满了箱子。旁边还有两只被绑了脚的活雁,偶尔扑闪下翅膀。来围观的每个人都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对方家境殷实,李家虽然看起来只有破破烂烂的一座茅草房,但说是李家屯的一大富户也不为过。大家都说秀秀是个有福气的丫头,有当米店掌柜的二哥,得白财的三哥,还有前段时间卖灯笼走了狗屎运的五哥。这杜氏大家知道的有钱。每个哥哥随意漏一点,她出嫁时的陪嫁还能差了?

    同人不同命。儿子多的好处此刻就体现出来了。

    杨柳和杜氏走进院子的时候,人群都不约而同的一时安静了下来。看好戏的。咧嘴嘲笑的,还有不明就里的,人生百态,当然杨柳明白知道这样复杂的目光只是因为她的出现。

    这可不是风光。

    云翅和习秋立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挡作方的视线。

    相比于两个丫头,她表现的可有点弱了。

    杨柳抬了抬头。

    而李家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李聪身上。

    李聪嘴唇紧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杨柳身上,只是看不清他眼神里的含义。

    杨柳也偷偷瞄了李聪一眼,应该是十八岁的少年郎了,健硕的架子还在,人却是瘦了些,眼睛里多了一些忧郁,还有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相爱过,又分开对谁都是一种打击。她心里会痛,跟她毕竟心理年龄和实际生理年龄都要比李聪大,懂得如何克制,转移自己的伤痛。李聪却是真真正正的十八岁,一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却被迫要成熟。杨柳曾经经历过这种被迫成熟的过程,她知道有多难,所以才更觉得对不起李聪。其实不该遇上的,若是她没有莫名其妙的进入到杨柳的身体里,或许她和李聪之间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她和他的人生里有一个可能的如果该有多好。

    觉得对不起并不是因为做错了,是杨柳觉得她在李聪的人生中经过,然后充当了一个拔苗助长的角色。但个人有个人不可逾越的底线,哪怕以爱之名,也没有例外。

    最后还是何氏和余氏迎了出去,一个问杜氏,一个用眼神感谢杨柳。而何氏问的是杜氏,眼神却关切的看着杨柳。

    关系融洽的时候忽然插进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何婶,秀秀大喜的日子,这种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是花苗。杨柳斜了她一眼,却没应声,这种人,哪种人?说的是她?反正她出了话里的歹意,却没傻得要贸贸然的就发火,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不过看样子花苗过得很不好,身上没有一点年轻女子的畅快,反而阴沉的吓人。她不应该在屋里陪着秀秀吗?杨柳短暂疑惑了一下就把这点小疑问抛到脑后了。

    “杨柳,你站住,我说你呢,你不出来吗?”花苗契而不舍的尖声问道。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请你来看戏你不好好看,偏偏自甘下贱,要当起戏子唱戏给人看。没人搭理,你还不痛快了。”心直口快的习秋最先反驳,“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再好的窑再烈火的烧,它也成不了上品。”

    “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花苗双手叉腰,“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丫鬟,你主子不要脸,你也不是好货。”

    习秋还要反驳,杨柳伸手挡了她一下。

    “好些日子不见,花苗姑娘口齿伶俐了不少,谁要是娶到你,家里一定很热闹。”杨柳一语双关,开口就扣了顶饶舌多话的大帽子在花苗头上。花苗这般为难,让她想起了她拜堂那会儿,有些人一开始便是注定了不对付。她说道:“像你这么好打抱不平的姑娘,谁家的事你都要冲出来主持一下正义,还真是不多见。不过这是我和李家的事情,你一个姓花的站出来叽叽喳喳,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吧。”

    “这可不是我多管闲事,我早晚会进这家的大门。”宣誓般的话语,让人群一阵骚动。

    “花苗,你闭嘴!”李聪忍无可忍,吼道。

    “我偏不,我今儿站在这儿就是要告诉大伙儿,我嫁定你了。”花苗梗着脖子说道。

    如此露骨不顾脸面的话,让花苗旁边的几个大婶都忍不住拉了她一把。

    花苗不为所动,她已经不再费那水磨功夫,今天就是孤注一掷,就是要逼李聪不得不娶她。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李聪身上。虽然花苗的话大胆露骨,但换个角度看,还是挺满足男人的面子的。

    “你休想!”李聪咬牙切齿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还舍不得这个贱女人?”花苗指着杨柳。

    杨柳眼皮都没抬一下。

    杜氏捂着子墨的耳朵,提醒李武说道:“二哥,今天可是秀秀的大好日子。”

    惊诧于莫名而起的女人战争的李武这才回神招呼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家小妹的定亲好日子,家里略备薄酒,感谢各位老少爷们平日里对我家老小的照顾。大家快请入座。”

    人群流动中,也没人注意到花苗到底去或者是被去了哪里。

    “我今天就不该来。”杨柳苦笑。管她本意如何,弄坏了秀秀的定亲宴席是真。

    “你别这么想。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快到屋里歇歇。”杜氏安慰道。

    杨柳摇头,“若瑾姐,我带来的贺礼就以你的名义送给秀秀吧。”说罢,她反手拍了拍杜氏的手臂,向抬定亲礼的那桌人走去。有些事,哪怕不媳她善后,杨柳还是要做出补救。

    点名要的酒结果换成了一杯茶,端正的端在手里。

    “各位,芯人与刚才那女子有旧怨,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的说了些失礼的话,还请入耳莫入心。芯人在此以茶代酒,向各位陪个不是。”杨柳喝了一口茶,又道:“秀秀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嫁到张家后,还请多多珍惜。”

    说完,将茶杯交给云翅,然后冲那一桌子的人行了一礼,返身走了出去。

    李家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各位保重。

    ps:貌似,明天完结不了?不,一定要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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