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 作者:若花辞树

    柏舟——若花辞树(11)

    真是自己吓自己 。

    柏舟心有余悸,脸色还没缓过来,仍是病态的苍白,但眼睛重新灵动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没拆那些礼物,而是拎起装在外卖盒子里的烧鹅看了看。

    原本计划的煮面是行不通了,桑泱不在家,她没有给自己煮东西吃的动力。

    柏舟看着烧鹅思索了会儿,决定炖个汤吧。

    一场手术时间长的十几个小时也很常见,太辛苦了,炖个汤给桑泱送去,把烧鹅也带上。

    桑泱坐在许颂意的车上。

    见她放下手机,许颂意才回头看了看她,又望向前方,口中闲聊着:跟小舟说过了?

    嗯。桑泱看向窗外,路旁的灯光水流般照入车子里,又如潮水般退去,给她脸上打上一道流动的光线。

    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许颂意又问。

    桑泱在想刚才柏舟在电话里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听起来却像是格外的遥远,又或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桑泱抬眼,看了看许颂意,淡淡地笑了笑:没怎么。又想起刚刚医院打来的电话,今晚恐怕得忙到天亮了。

    嗯。这么严重的车祸,我猜肯定忙不过来,也多半会让你也回医院,一接到通知就给你发了微信,正好顺路捎上你。

    前方就是医院正门,门口有两辆车正排队过关卡,保安亭站了个保安,正在维持车辆进出的秩序。

    许颂意转动着方向盘跟在那两辆车后,调侃道:不过早知道小舟在家,我就不发你微信了,她肯定特别乐意送你。

    你就少和姜苑学了。桑泱没好气道,姜苑最喜欢调侃她们,尤其喜欢调侃小舟,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她们口上开着玩笑,但等车一停下,两个人口中虽还说话,神色却已变得端正,一推开车门,便朝着急诊飞快地跑了过去,迅速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

    柏舟收到桑泱到医院的消息时,正在洗炖汤用的材料。

    她手上沾着水,随手抽了张厨房纸捏了两下,弄干了指尖的水滴,点开手机屏幕。

    我到医院了。桑泱的微信十分简短。

    到医院就好,柏舟接着洗那几块排骨与配菜,然后看了看时间,决定先放一会儿,晚一个小时再去炖,然后等到两三点,给桑泱送去,运气好的话,那个时间她也许正好下班。

    柏舟经常接送桑泱,偶尔也担心她加班饿到,会给她送吃的,已经送出经验来了。

    她洗干净手,捏着手机走出厨房,想了想,给桑泱发了条微信:下班记得告诉我。

    然后就看到豌豆趴在厨房门口,谴责地望着她,显然以为她背着它在偷吃什么好东西。

    眼看都九点了,还有三个小时这一天结束了。

    柏舟心情放松,给豌豆开了个罐头。豌豆一闻到罐头的香味,立即讨好地摇起了尾巴,柏舟高高举起罐头逗了豌豆一会儿,才在豌豆呜呜的焦急叫声里,把罐头拨进它的碗里。

    豌豆津津有味地享用美食,柏舟走去了画室,正想继续画那道光,却看到了她上午放在立柜上的那幅画。

    她走过去,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走到沙发边坐下。

    早上发现这幅画跟她一起穿回来时,柏舟觉得很恐怖,现在她依然对这幅画怀着几分警惕。

    但是看了会儿,她想起小时候画这幅画时,她对画的构思。

    那时宇宙算是一个新时新的概念,许多孩子在家长老师的带领下接触这方面的知识,黑洞在当时最普遍的理解是未知和吞噬。

    她当时听老师解释了黑洞关于时空扭曲的那部分概念后,脑海中便冒出了一个广阔无边的旋涡,旋涡飞速旋转,仿佛能搅碎一切,然而一旦进入它,另一端或许就意味新生。

    毕竟但凡是人,总有些懊悔的事吧。扭曲时空,穿梭时空能够让时光倒流,让懊悔的人生得到弥补。

    于是这幅画的用色偏向璀璨光明。

    柏舟拆开了画框,将画取了出来。

    取出来后,就是一张薄薄的画纸了,柏舟把画背着放到桌上,拿起一支笔,思索了会儿,在画的背面写起了字。

    她写写停停,眼睛里泛起了些许笑意。

    因为她的存在,因为她穿梭时空,两个时空间有了一个交点。而她现在正在写的,是另一个时空的柏舟想对桑泱说的话。

    不太长,只有几句,但柏舟写了好一会儿。

    放下笔,她把画重新装回画框里,然后将画框放进了立柜中。

    她算是用简短的话将上一个时空发生的事做了一个记录,画了一个句号,准备连同这幅画一起永久地藏起来,而她则会桑泱一起,继续往前走。

    救护车的警笛声响彻黑夜,听得人心惊肉跳。

    还未等车停稳,桑泱和几个医护人员就一起冲了上去,将病人从车上抬下来。

    血腥味浓重,伤员还有意识,痛苦的呻吟与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处使得人头皮发麻。

    但医护人员们早看惯了生死病痛,他们保持着最专业的清醒,一接到伤员便马不停蹄地迅速往手术室转移,随车医生飞快地说着伤员状况。

    他们争分夺秒,和死神抢人。

    这个病人还算幸运,你们没看到那辆公交车上,太惨了,车上的人应该都没生还的希望了。

    等病人情况稳定,一个医生唏嘘着说。

    人间惨剧,我当了这么多年医生,都没见过更惨的情况。

    桑泱伸手,护士将一把手术刀递到她手里。

    她没有说话,不时地看仪器上显示的体征数据。按照随车医生的说法,这位病人的状况确实是不幸中的大幸,伤处虽然严重,但都可恢复。

    桑泱听他们议论这场车祸,心情莫名地烦躁。

    等到手术结束,一名护士跑过来,看到桑泱,忙道:桑医生,李医生请您过去一趟。

    怎么了?桑泱一边摘口罩一边问。

    那边病人伤口大出血,现在暂时稳住了,那个情况你先前遇到过她们一边走,护士一边把状况描述了一遍。

    桑泱神色严肃,她步子迈得很大。

    走到楼层另一端,却看到过道角落一个男人蹲在地上,神色呆滞地念叨着什么。

    医院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既有着生病的喜悦,又笼罩着死亡的阴沉,希望令人雀跃,病痛与死亡有人绝望,中间还能牵扯出无数人性的阴暗与光辉。

    在医院看到什么样的人都不必奇怪,这里本来就是汇合了人间百态的大染缸。

    许多医护人员看得多了,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走近些,桑泱便听清了他细碎嘀咕的话语。

    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先救她,明明还有希望,明明她还活着

    他抬起头,目光正好与桑泱的眼睛对上。

    他的目光空洞,让人看着有种毛骨悚然的畏惧,仿佛那空洞的眼底隐藏着某种汹涌剧烈的情绪,又像是被囚禁的凶兽狂躁地撞击着笼子,而那笼子岌岌可危。

    桑泱被他盯着,有种被困兽盯上的心底发寒。

    他什么情况?她一面走,一面压低声音问。

    小护士皱了下眉,但语气间没怎么当一回事:是那场车祸的伤者家属,没的救了他们感情挺深吧,他一开始还闹,现在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平时医生还会安慰家属几句,可今天医院这么忙,连桑泱这样请假的都被喊回来加班,急需救治的伤者占据了他们全部的精力,刚经历丧妻之痛的家属自然就没人顾得上去安慰。

    桑泱听明白情况,心中顿时充满了酸涩,这样的事落谁头上都受不了。

    可她也没工夫去管那家属,她得去救人。

    手术室就在眼前,桑泱伸手推门,进去前,转头对小护士正色地叮嘱:他状态不对劲,你现在就去找个人看着他。

    小护士有些茫然地站住了身,状态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医院对医闹格外敏感,小护士亲眼见过几起,更是害怕,她听桑医生这么说,有些拿不准桑医生说的状态不对,是指家属状态不对劲需要人照顾,还是家属状态不对劲也许会伤人。

    但不论哪一种,小护士都转身往回走,外科这边忙着,但别的科室也许有人有空,可以提一嘴,或者干脆让保安来陪那家属。

    他老婆没了,后事总得料理。

    小护士这么想着,走到那条过道,猛地站住脚步,整条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家里十分静谧,灯光因安静显出一种冷调的阴沉,豌豆趴在厨房门口,厨房里柏舟正在忙碌。

    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引得人食指大动。

    柏舟将外卖盒子打开,把重新热过的烧鹅装进一个保温盒里,装的时候,偷吃了一块。

    这家最令人难忘的就是鲜嫩肉质间鲜美的汁水,还有调得恰到好处的蘸酱。柏舟吃了一块,忍不住又偷吃一块,然后才将保温盒封起来,防止冷得太快,还在外边缠了几层保鲜膜。

    骨头汤也炖好了,排骨炖得骨肉脱离,伴随着莲藕的清香。柏舟尝了咸淡,觉得正好,满意地装进保温饭盒里,又找了袋子把这两样都一起,放入餐具,便要出门去医院。

    她走到门口,穿上大衣时,原本趴在厨房门口睡得直打呼噜的豌豆突然醒过来,对着她大叫起来。

    嘘!柏舟示意它噤声,乖一点。

    豌豆站了起来,跑过来,又冲着她叫。

    你都快一岁了,要学会独立,怎么能这么粘人。柏舟一边开门,一边漫不经心地念叨。

    余光瞥见豌豆似乎还要冲上来,柏舟眼疾手快地从门缝里溜出去,关上了门。

    呜豌豆望着那扇门,在原地焦躁地走了几步,最后它趴下,下巴枕在它的两只前爪上。

    柏舟上了车,把保温盒都放在副驾驶座上。

    深夜两点多,路上已没什么车辆,但她依然将车开得很小心。

    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走完。

    柏舟到了医院门口,保安认得她,穿着厚厚的军大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在深秋凌晨凛冽的寒意里冲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柏舟也冲笑了笑。

    将车停到停车位上,柏舟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看了看手机,没有桑泱的信息。

    说明她还在忙。

    柏舟便合上眼来休息。

    她其实一点也不困,但闭着眼睛,在这样温暖又密闭的空间里想想事情,也挺好的。

    下周就要和桑泱一起去旅行了,柏舟唇角扬起。

    现在已经是11月30日,已经算是第二天了 。

    今天的画展可以去一趟,再不去策划人恐怕就要暴躁了。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睁开眼睛又看了眼时间。

    快三点了,还没好吗?

    柏舟一向知道桑泱的工作很辛苦,可依然忍不住心疼。

    一直等到快四点,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下班了,好累,就不回家了,在值班室凑合一晚好了。我们明天见哦。桑泱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柏舟的脸上立即有了笑意,她拿起袋子,下了车,一边走一边回复:我在医院啦,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哦,我现在拿过去给你。

    她大步地走,寒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

    你又不听话。桑泱回得很快。

    柏舟知道她是说她明明叮嘱了她早点睡的,结果她却在凌晨跑来了医院。

    柏舟一点也不担心桑泱生气,桑泱从来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她走得更快了些,想到桑泱能在一晚上的辛苦后喝到她煲的热乎乎的汤,柏舟就很开心。

    桑泱刚脱了手术服就给柏舟回了信息。

    桑医生,回家吗?一个医生拍了下她的肩。

    不回,都这个点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这个点了,值班室里随便凑合一晚也就是了。不过桑医生不一样,她家里有小女朋友。

    一看他们促狭的笑,桑泱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着摆摆手:快走吧你们。

    她落在了最后,给柏舟打了电话。

    柏舟很快就接了起来,她的呼吸有些重,隐约还能听见风声。

    姐姐。柏舟的声音很欢快。

    桑泱的心蓦地柔软,一夜忙碌的疲惫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冷不冷啊?有没有多穿点?桑泱温声问道。

    不冷,我穿了好多,围巾也戴上了。柏舟乖巧地回答。

    她走到楼下了,快步迈上了台阶。

    我现在去值班室等你。桑泱在电话那头说道。

    柏舟也告诉她:我在等电梯了。

    那我们说不定差不多时间到。

    嗯。

    电梯到了,柏舟走进去,按下楼层。

    还有两三分钟就能看到你了。柏舟笑着说。

    桑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柏舟看了眼屏幕,信号有点弱。

    她皱了下眉,又舒展开。没关系,下了电梯,就能看到桑泱了,她暂且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

    走廊里没有人,脚步声在长长的空旷的过道里带起一阵回声,越发显得夜色宁静。

    再走一个拐角,前面就是值班室。

    桑泱加快了步子,突然,拐角后窜出了一个人,是那个家属。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目光凶狠地盯着桑泱,他口齿间仿佛黏连着什么东西,口中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股阴森的气息。

    桑泱往后退,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自救的办法,这条走廊没有设置值班室,也没有人,呼救也没用。

    你别冲动,你冷静点。她用镇定的语气,试图稳住他。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桑泱被逼到墙边,摸到墙上的报警器,她用身体遮挡着,按了下去。

    保安赶上来只需要三四分钟。

    桑泱想到柏舟很快就要过来了,顿时便慌了。

    她试图拖延时间,拖到保安上来: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你妻子的伤也不是我看的,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男人歪了歪头,露出扭曲的笑,猛地将手里的刀朝桑泱捅去,桑泱惊险地避开,男人一击不成,眼神更加疯狂,口中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去死!

    他话音没落,就扑了上前,男女力量悬殊,根本没有桑泱挣扎的余地,那把刀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要扎进桑泱的身体,电光火石间,背后却突然冲出一个人,拼尽了全部力气把他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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