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余音 作者:林与珊

    花开有余音——林与珊(18)

    踏上这一程旅行时,陆辰风心灰意冷,以为命运就是要他历经万难,得到的都将失去,拥有的总会离开。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林潮生坐在两人卧室的书桌前,身上淋着和煦的阳光。他翻开自己的那本笔记,重新以不一样的心态到末尾,发现在他们离开佳夕客栈的前一晚,在他未能注意到的角落里,陆辰风留下了一句想要对这趟旅程,对他们的相知相遇,对自己喜欢的人坦诚相待的话。

    林潮生珍惜地抚摸着陆辰风的文字,清隽的笔迹工整地写道:即使岁月坎坷,逢你便是逢生。

    第35章

    飞机穿云而归,机翼阻断气流,正平稳下降。几分钟后,轮胎与地面撞出一记剧烈的响动,林潮生身形一抖,缓慢睁开眼睛,灯火漫进模糊的视野,他向窗口偏头,外面全然是陌生的景象。

    四月中旬,北京的气温与大理相差无几,林潮生迈到机舱外,摆渡车停在不远处,夜间微凉,陆辰风从后面为他披上自己的风衣。

    首都机场T3航站楼,林潮生仰头望着玻璃墙外的天空,面容略显疲惫。陆辰风担忧地问: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地方?

    林潮生将风衣拢在胸前,笑着回答:我可是从高海拔往低海拔落,没事的,不用担心。

    取完行李,陆辰风估摸着叫车的时间,掐算的刚刚好。甫一踏出航站楼,一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远远驶来。陆辰风搬好两人的行李箱,同林潮生并肩坐进后排,一脚油门,车子迅速扎上机场高速。

    高架上的霓虹流光层层划映在林潮生眼中,他对车窗外的城市充满新奇。第二次来,心态截然不同,眼里的眸色也由两年前的黯淡变得鲜活。

    第一次来,是因为北京是医疗条件最好的城市,林潮生在这里孤独无助地面对检查结果,尝尽了失落与沮丧。

    第二次来,是因为他喜欢陆辰风,周遭满目的陌生,林潮生却觉出一丝亲切。

    无意间在脸上透露出懵懂的神色,陆辰风用窗沿儿架着手臂,五指虚拢成拳抵在耳侧,认真凝视着身旁的人。

    林立的高楼不断退后,城市的踪迹渐渐难以寻觅,随着车头方向调转,驶出北五环,外面倏然空旷静谧。

    夜晚在此处沉得更浓,林潮生转头对上陆辰风的视线:你家是住在郊区吗?

    陆辰风嘴角晕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间转着金属火机,一下下点在膝盖上:嗯,怕不怕?

    林潮生闻言挑了挑眉毛,歪身凑近陆辰风眼前,右手抚上他手腕,拇指轻轻往脉搏处一摁:你心跳可比我快多了,当真不怕引狼入室?

    陆辰风:他这是激动的。

    出租车停在玉园小区正门口,保安尽职地前来确认住户的身份。陆辰风交完车费掏出证件,由保安帮着卸下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两人各自拎着对方的行李,陆辰风的箱子很小,林潮生基本没怎么使力。

    小区院中仅有几位遛狗的老人,四下寂静,滑轮拖在地面的声响尤为清晰,惊动了窝在草丛里打盹的野猫。

    经过凉亭、花坛,右手边是四栋五层高的居民楼,墙体的漆色略微氧化,窗扇粘着点点锈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每栋楼一层的住户都附带一方三十平米的小院儿,用铁栅栏沿阳台的宽窄,规矩地围成长方形。占地虽小,但足以放置椅凳,搭建木架,还可以种植少许果蔬花草。

    林潮生非常喜欢这样的独立空间,刚路过的这家,围栏上绑着几枚大小不一的葫芦,可爱得很。

    陆辰风的目光始终粘着林潮生,对方表情中极细微的变化,都被他尽收眼底。揽着人停在四号楼一单元门口,将门禁卡和钥匙痛快地交给林潮生,陆辰风弯曲食指勾勾他下巴,小声:不用羡慕,咱家也有。

    拧开一层左手101户的门,隐约能闻见丝丝缕缕未散尽的木香,陆辰风在家有点香的习惯,以前心水加里曼丹沉香,现在偏爱老山檀。

    两室一厅,加上阳台外的小院儿,拢共一百二十平米左右。屋内的装潢与摆设简洁大方,白墙棕木,配色传统,陆辰风拎进来两人的行李,先领着林潮生去卫生间洗手,而后道:这个家我从小住到大,以前我是这里的主人,现在你对它最有发言权。

    急于献殷勤地转交主权,林潮生环顾四周,指指空落的客厅,又指向空阔的院子:任我发挥吗?

    陆辰风点头,说:随你喜好。

    腾出自己的房间留给林潮生住,陆辰风打算搬去父亲的寝室,正准备更换床单被罩,林潮生制止道:不要麻烦,我不介意。

    林潮生对居住的环境非常满意,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违和。

    盥洗台上的牙具是一次性的,衣柜里的空衣架居多,光秃秃的阳台没有绿植,林潮生洗手时注意到,抬起的水龙头等了两秒后才出水。

    陆辰风不常住在这里,林潮生猜测,他应该还有别的住处。

    吸顶灯散着柔和的暖光,林潮生把衣服挂进衣柜,状似无意地问:你工作室在哪里啊?

    陆辰风如实告知:芳草地写字楼。

    林潮生滑开手机屏搜索,方位东二环,地处朝阳区,如果没记错,他在下高速前看了一眼道旁的路标,上面显示的是海淀区北五环。

    他又问:你住这儿的话,平时上班不远吗?

    陆辰风回答:我开车。

    北京的早晚高峰我可是体会过的。一个极其看重工作的人,林潮生清楚时间对于陆辰风而言有多重要,他展平自己的羽绒服,开车还没坐地铁快呢。

    我不是朝九晚五。陆辰风斜倚门框,盯着林潮生收拾忙活,上下班可以错开拥堵的时候。

    紧接着打断林潮生即将脱口的话,陆辰风端起胳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不常住这里。

    这是我父亲的房子。陆辰风坦白,五年前我在万国城买了套房,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近。

    林潮生的医药费,重开工作室和进货的本钱,两个人的生活开销,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陆辰风在返程途中已经计划妥当,他打算卖掉城里的新房。

    这个决定没必要让林潮生知晓,怎料这人的心思太过缜密,连一晚上都没能瞒住。

    林潮生察觉到陆辰风的意图,心情复杂地掩上衣柜门:我的存款应该够我的手术费。

    陆辰风道:我重新做生意也需要用钱。

    林潮生皱眉:我可以转卖佳夕。

    你这是什么逻辑?陆辰风两步迈到林潮生身前,叹口气说,只许你卖客栈,不许我卖房子?

    佳夕只有一个,那里现在可不仅仅有你父母的回忆。陆辰风严肃沉声,况且,我们又不是没地方住,城里闹哄哄的,比不上郊区安静,对你的身体也好。

    林潮生憋屈地嗫嚅:可是

    陆辰风无奈将林潮生搂住,用拥抱去堵他的嘴:第一天回家,眉头就皱得这么紧,弄的我好有挫败感啊。

    当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开始拼了命地为对方考虑时,感情已经在体内走得很深了。

    林潮生,我很知足。陆辰风轻拍他后背,隔着衣料也不影响体温的传递,只要一想到能为你做些事情,我真的特别开心。

    他软下语气:不纠结了,听话。

    林潮生默默跟自己较了会儿劲,糊弄地嗯一声:你卖房子那天,我得跟你一起。

    好。陆辰风应道,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林潮生妥协地拿出毛巾,进卫生间刷牙洗漱,之后换上睡衣平躺下来,盖严实被子竟然有点舍不得合眼。

    陆辰风静坐床畔,林潮生视线越过他肩膀,能够看见窗外的星星。他听见陆辰风说:第一晚,我守着你入睡。

    林潮生自证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睡觉不认床的。

    陆辰风诚实地解释:不是因为你,是我想陪你。

    林潮生弯起眼角笑了笑,落沉呼吸,慢慢闭上眼睛。

    窗帘随风浮动,银白月光淌了一地,其中一束落上床铺。逐渐暖和的被窝下面,藏着两只交握的手,掌心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吻在一处,林潮生在陆辰风家度过的第一个夜晚,睡得异常安稳。

    第36章

    陆辰风定的闹钟是七点整,睡醒后,他计划去附近的小吃店给林潮生打包些早餐回来。

    陆父的房间挨着厨房,隔着一扇闭合的窗户,陆辰风隐约听到抽油烟机的嗡嗡声。肩上搭件外套,趿着拖鞋走出卧室,转过拐角,一道素白的身影立在流离台前,正用筷子搅拌玻璃碗里的蛋液。

    纯白睡衣服帖着皮肤,林潮生刚洗净脸,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晨光斜进房间,在墙面切割着明暗,他被大片光亮笼罩,笔挺的身形投落下一抹细长的影子。

    陆辰风定神凝望,林潮生出声扰乱他:起了?

    视线聚焦在林潮生身上,陆辰风问:在做什么?

    蛋饼。指指身后正热油的平底锅,林潮生说,昨晚得到了你允许我在这个家自由活动的许可,所以我就没打招呼,直接翻出柜子里的厨具,想给你做份早餐。

    陆辰风咽下感动,撸高袖子诚恳表态:有我能帮忙的吗?

    有。林潮生放下碗筷,推他进卫生间,先去刷牙,然后端碗吃饭。

    陆辰风从没如此心急地洗漱过,林潮生让他的家重新弥漫起浓浓的烟火气,舒适而温馨,他很想一直看着那个人,感受他的存在带来的变化。

    林潮生在冰箱冷藏室发现一袋子密封包装的红薯,陆辰风摁开显示保温的电饭煲,盛出两碗热腾腾的小米红薯粥。

    一张原木方桌,两把座椅,陆辰风原先与陆父相对而坐,如今他和林潮生仅隔一个桌角,共同分享刚出锅的蛋饼,胃部充盈着熨帖的热度。

    陆辰风扒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向林潮生报备行程:中午我要和朋友聚一聚,下午尽早回来。

    林潮生无意打探陆辰风的交往隐私,但他清楚自己刚到北京,陆辰风不会轻易留他一人在家,他敏锐地问:和我的事情有关吧?

    当下最不能耽搁的,就是林潮生的病情。

    陆辰风点头:我想跟301医院胸外科的宋主任约一下带你去看病的时间。

    林潮生没再多问,垂眸开始收拾餐盘,陆辰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自己唯一能为对方分担的,就是听从他的安排。

    洗完碗,林潮生擦净手背上的水,目光盯住连接着阳台与小院的那扇木门。抬手将它推开,让更多的阳光照进屋内,脚下垒着三级台阶,院中没有铺石板,土壤里支棱着几根杂草。

    陆辰风食指勾着车钥匙,立在玄关换鞋:家里没菜了,需要什么,有空发我清单,我去买。

    太阳晒得脸颊发烫,林潮生靠着门框转头道:主内还是主外,你选一样。

    陆辰风毫不犹豫:主外。

    林潮生说:你专心去忙,我买菜。

    正对阳台的车位里停放着一辆奔驰GLK,林潮生注视着陆辰风坐入车内,这时手机响,他滑屏接听,陆辰风直白地要求:内人,跟我挥挥手。

    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人这么幼稚,林潮生抿笑抬起手臂:开车注意安全。

    目送车子驶远,林潮生屈腰坐上台阶,静默着在脑中规划院落的布局,片刻后,解锁手机搜索附近的商铺。

    出玉园小区左拐,穿过桥下,有家农贸市场,规格虽小五脏俱全,正和林潮生的心意。查找完目标,转而点开淘/宝,选购一批关于测绘专业的教材书,林潮生起身回卧室换衣服。

    不论病情如何,既然选择了面对,有了求生的勇气,林潮生便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等待和害怕上。他要重新捡起自己放下的东西,找回过去忙碌的感觉,让生活变得充实。

    陆辰风在跟宋亦珂吃饭时,收到两条林潮生的微信,图片显示的是几个填满土的硕大瓷盆,文字信息写的是:猜猜我买的啥。

    陆辰风不假思索地回复:花。

    林潮生发来一个穿着素字裤,摆手说NO的猪仔表情:等你回家公布答案。

    午饭吃到两点半,陆辰风去301医院踩了踩点儿,这里每天就医人数不少,他需要先摸清挂号窗口和胸外科诊室的位置,避免当天两人像两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谢过宋亦珂,陆辰风返回朝阳区的家,带走自己的私人物品,简单扫除,把钥匙交给上午联系好的中介公司。

    忙完所有事情,陆辰风心里挂念着林潮生,焦急地往家开车,遇到红灯时竟也有了小脾气,不耐烦地皱着眉,食指一下下敲着额角。

    以前他认为许多著作中的爱情描写是夸大其词、不切实际的,现在他必须承认,那些所谓的情深与相思,恐怕不及此刻自己的万分之一。

    道闸杆抬起,奔驰驶进玉园,绕一圈凉亭后转弯。视线透过风挡,陆辰风看见林潮生正跟对门住户的余阿姨交谈着什么,等他熄灭引擎迈下车,林潮生手中多了两个葫芦,顶端拴着麻绳,满足地缠绕在自己家的铁栅栏上。

    陆辰风:

    他和余阿姨住了十几年对门,也还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林潮生第二天就跟人混熟了,陆辰风眼瞅着热情高涨的老太太又往他怀里塞了一颗刚长熟的茄子。

    余阿姨望见从远处走来的陆辰风,慈蔼地冲他招手,问:小风啊,你是打算住回这儿了吗?

    陆辰风收起车钥匙,先道谢,再回话:对,这次不走了。

    那太好了,我这个老太婆终于有伴儿了。余阿姨佝着背,笑道,我这院子里面有花有果儿,原先总能分给你家一些,后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拿。

    客气几句,余阿姨回身进了屋,林潮生放低音量询问陆辰风:余阿姨的家人呢?

    陆辰风揽着他往自家小院里走:老伴儿去世了,一儿一女都在国外,两三年才回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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