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余音 作者:林与珊

    花开有余音——林与珊(3)

    林潮生抿掉笑意,问:是不是忘记带雨伞了?

    陆辰风回道:没事,反正这雨也不

    脖颈顺着脑顶的压力往下低了低,落地的视线发现一双微微踮起的脚,林潮生的嗓音隔着草帽响在耳畔:不大也不能淋着,旅行中感冒了可是很麻烦的。

    话虽如此,陆辰风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对方淋雨,顶高帽檐儿刚想拒绝,眼睑上抬,倏地愣住了。

    林潮生头上还有一顶。

    陆辰风:

    快到饭点了。林潮生忽略掉陆辰风的忍俊不禁,两手适然地搭在腰间,中午简伊打算做黄焖鸡,有肚子吃吗?

    陆辰风摇头:早餐太丰盛了,都还没消化呢。

    林潮生:陆先生这会儿有其他安排吗?

    陆辰风:没有,闲人一个。

    那我陪你消消食。林潮生笑着说,你陪我去买蘑菇吧。

    第5章

    佳夕客栈配有一日三餐,一般会从厂家统一订购蔬菜,陆辰风疑惑:专门去买一趟蘑菇吗?

    下了码头,林潮生走在前面,两人一同往路边爬坡:我要的几种菌菇供应商没有,它们又是云南的特色,只好自己动手了。

    一人推车,一人跟随,两顶硕大的草帽,林潮生离陆辰风有些距离,因为帽檐儿总能碰到一起。

    七拐八拐地弯弯绕绕,开阔路面逐渐缩成窄径,两侧风景替换成低矮的瓦顶砖房。视线一折,人声霍然嘈杂,是条狭长的街子,放眼望去,每户门前都支了张简易摊位。

    我猜,你应该没见过这种场面吧。林潮生握着车把走得不疾不徐,甚至慢于常人的速度,总结起来就一个字,乱,但优点是,东西很全。

    陆辰风大致浏览一番,确实是五花八门一应俱全,吃喝日用、锅碗瓢盆、文具书本都以最原始的方式售卖,连塑封包装都没有。

    抬眼一略,右侧的摊位后面有家敞着门的小院儿,门口的三层架台上码着不少纯色的瓶瓶罐罐,是间制陶的小作坊。

    陆先生,可能需要劳烦你一下。林潮生停下脚步,左手撑住车座转过身,在拥挤的人群中向陆辰风表达请求,帮我推会儿车,行吗?

    陆辰风其实早有这个意愿,只是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开口。尽管林潮生外表看上去毫无异样,肤色健康,流汗正常,但他发现对方做事时的动作幅度很小,还在刻意控制呼吸,避免让自己感到疲惫。

    陆辰风与他错身,两人换好位置:没问题。

    林潮生打趣道:既然受了你的帮助,那我就不额外收取导游费了,这地方是双廊最质朴的一处景点,很少有游客能找到。

    兴许是集市的热闹沾了身,又或者是林潮生松快的语气让陆辰风觉得适然,他也随意开起玩笑:这难道不算vip待遇吗?

    林潮生笑着拿眼角瞅人:如意算盘打得挺响。

    他们从富有生活气息的欢闹声中经过,周围的嘈杂渐渐归于静谧。下一个路口,一侧居民区里有扇住户的院门是大开的,雨停了,林潮生将两人的草帽挂上车把,倚靠墙根停稳车子,带着陆辰风步入院中。

    构造与北京的四合院类同,但房屋搭建得过于简陋,年代已久,更显破旧。右手边栽着棵金银木,树下坐着一位老妇人,腕间戴一只图案繁复的雪花银镯,正低头筛选竹筐里的蘑菇。

    林潮生是常客了,把密封袋子交给老人,对方就知道他要的是哪几种,每种抓取多少的量。林潮生弯腰捡起一株形状扁胖如伞的蘑菇,凑近闻闻,一切细小的动静都完整清晰地映在陆辰风眼底。

    昨晚给你做的素炒野生菌,用的就是这一种。林潮生拿给陆辰风瞧一眼,然后装进袋子里,沉声说,之后的旅行一定要记住去正规的餐馆吃饭,云南每年因食毒蘑菇致死的大有人在,出事最多的一类叫见手青。

    陆辰风认真记下林潮生的提醒。

    倒是有点小遗憾了。林潮生继续弯腰面对满筐形状各异的菌菇,目不转睛,却状似无意道,我的拿手好菜是菠萝饭。

    接过老人家递来的一袋子新鲜蘑菇,托在掌心掂掂重量,林潮生说:陆先生怕是吃不上了。

    如果不是对方的这句话,陆辰风看眼手表,差点忘记马上就要到退房时间了。他注视着仍和老人耐心交谈的林潮生,缓慢放下抬起的手臂,许久没有言语。

    拎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密封袋甫一踏出院门,倏地,迎面飞来一个速度极快的不明物体,林潮生反应敏捷,似乎早有预料,腾出右手精准一抓,表情毫不意外,是枚毽子。

    林潮生把鸡毛毽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小谷。

    林潮生!只见对面屋檐下的孩群中跑出来一名身着白族服饰的微胖少年,满头大汗地嚷着话,你来找我阿婆买蘑菇呀?

    林潮生严肃纠正:叫哥。

    我不。小谷拿袖口擦抹额头,两侧腮帮子泛着运动后的潮红,气喘吁吁道,男子汉绝不轻易认别人当哥!

    不错,有骨气。林潮生将袋子放进自行车筐,装腔作势地撸起袖筒,活动几下肩膀,咔咔两声,双臂交叉端在胸前,模样挑衅,那我跟你赌一把,咱们踢毽定胜负,我赢了,乖乖喊人。

    小谷掸掸衣服上的灰尘,昂起圆寸脑袋:要是我赢了,五十块零花钱!

    林潮生伸手同他击掌:成交。

    陆辰风被林潮生唬人的气势逗笑,嘴角还未扬起弧度,眼前猛地戳过来几根鸡毛,再一抬视线,林潮生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陆辰风怔愣几秒,木讷地接起毽子,不禁发问:我吗?

    林潮生颇为郑重地点头,坦言:我不会踢毽子。

    陆辰风:合着刚才那一水儿气派十足的动作就是为了耍个帅吗?

    转移到孩子们画好的规定区域内,要求不能踢到圈外,十一局六胜,陆辰风先在原地试了试脚感,通过猜丁壳拿到优先发毽权,因顾及对方是个未成年,他于是收敛着脚劲儿,轻飘飘地把鸡毛毽踢给小谷。

    第一、二局惨败。

    陆辰风的性格,是一旦投入到某件事当中,便能激起他的胜负欲。他发现恐怕没办法小瞧自己的对手,小谷虽胖但很灵活,实力估计在他之上。

    接下来的几局,陆辰风绷紧神经,注意力高度集中,原本行动得有些拘谨,到后面越来越能放得开。

    戏剧性的五比五,不过是个简单的游戏,陆辰风却较真了。最关键的一局,他脱掉风衣跨到圈外递给坐在台阶上观赛的林潮生,解开袖扣将袖子翻折几道,朝小谷扬了下手。

    阴云散尽,光线倾洒街口,在砖墙上切割出微弱的明暗,总共踢了二十多个回合,陆辰风最后没能把控好力道,毽子飞出规定区域,小谷赢了。

    伴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陆辰风双掌撑膝,屈腰轻喘口气,抬高手背蹭掉额角的汗珠。不经意间偏过头,林潮生支着下巴正对他温柔地笑,他坐在阳光中,弯起的眼睛很亮。

    小谷急喘着粗气冲林潮生一摊手,嚷出洪亮的一嗓儿:五十块!

    林潮生笑盈盈地把钱折好放进小谷手中,叮嘱:赚钱不易,省着点花啊。

    陆辰风将风衣搭在臂弯,与孩子们道别,和林潮生并排走向来路。尽管方才的比赛只是个意外插曲,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集市开始陆陆续续地散摊儿,穿过巷道,回到环海路上,陆辰风思忖良久,还是不大自然地开了口:抱歉。

    两人依旧戴着草帽,遮阳。林潮生闻言仰头望向他:什么?

    陆辰风:害你亏了五十块。

    林潮生转回脸目视前方,笑道:别有压力,我可不差这点钱。

    天是蓝的,云雾缭绕在山间,远观苍山像白了头。身侧的花丛迎风盛开,还有一句,林潮生没能说出口,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其实是我赚了。

    第6章

    快走到客栈时,陆辰风远远瞧见两对儿情侣正在庭院门口拍照,身旁放着行李,是刚退房的客人。

    摆拍的姑娘们目光敏锐地捕捉到林潮生,不约而同地喊着林老板。林潮生单手持把,冲她们挥了挥胳膊。

    小简说你出去买东西了,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其中一名女孩儿脖子上挂着相机,激动道,我们想跟你留张合影。

    林潮生不会拒绝客人的请求,只是谦虚地说:没问题,我很荣幸,不过我可能不怎么上相。

    一旁的男生样貌堂堂,不假思索地接话:我不会告诉你我女朋友就是因为老板长得太好看了才选择住在这家客栈的。

    林潮生递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你女朋友确实非常有眼光。

    一句话夸了三个人,陆辰风听得连连佩服,林潮生把自行车推回院子,走出来时,女孩儿已经调适完相机的焦距和角度,交到了陆辰风手中。

    几位游客并排站在大门前,林潮生自觉选择最外面的位置,陆辰风应声举起相机。此时的构图绝佳,光线正好,明明画框里不止有林潮生,他的视线却牢牢定格在对方身上。

    送走这一批客人,林潮生打开嵌在院墙上的信箱,拿出一周未取的信件和明信片。迈进客栈前厅,简伊接过蘑菇送去厨房,林潮生问陆辰风:现在饿了吗?

    陆辰风坦诚道:估计能吃下两碗饭。

    两人边笑边在书架右侧的桌位里坐下来,林潮生把零散的明信片一张张码好,同信件一起装进书架第一层的木盒中。陆辰风问:这些都是你的客人寄来的?

    对。林潮生合上盖子,重新将木盒塞回去,每个月都会收到几张。

    陆辰风:你开客栈几年了?

    林潮生:马上两年。

    陆辰风点头: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

    林潮生抬起眼睑,语气玩味:想不到?

    本是随口闲聊的一句话,林潮生偏偏认真了,被他强调的这三个字弄得陆辰风一时哑然,他尴尬地揉捏眉心,试图为自己的无心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其实想表达的是。

    林潮生专注地盯着他看,眼里的温柔明显。

    纠结半晌,陆辰风苦笑着认了命:好吧,是我讲错话了。

    简伊端着餐盘走近他们时,林潮生脸上仍然止不住笑意,这还是他第一次撞见自家老板如此开心的样子。

    摆在林潮生面前的是个盛满蔬菜的小碗,他吃得很少,而且顿顿不离茶,单从饮食上看,朴素得完全不像当代年轻人,实在太过养生了。

    陆辰风称赞两句简伊的手艺,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想开客栈?

    林潮生咽下一块水煮萝卜,反问:为什么想问这个?

    你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陆辰风进食的速度一向很快,他放下勺子,饮一口普洱茶,鲜少有年轻人愿意这么早就远离社会,选择去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多半,林潮生已经吃饱了,他用纸巾擦擦嘴,抬头迎上陆辰风的目光。

    陆辰风难以辨清对方的这抹眼神中隐藏着什么,又似乎想要倾诉些什么,他只觉得林潮生的这一眼过于真诚、炽热,在他想要渴望读懂时,却一触即收。

    林潮生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在提前给自己养老。

    愣了几秒,陆辰风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林潮生又在开玩笑了,真是败给他了。

    陆先生。林潮生收敛表情,神色柔和,口吻真挚,希望你在佳夕度过的这一天是开心快乐的。

    陆辰风不可否认:当然。

    林潮生拾起桌面上的餐盘,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祝你接下来的旅行平安顺利。

    房间没有开灯,窗格被午后的阳光抹亮,行李箱立在脚边,陆辰风静坐床畔,指间翻转着房卡。

    窗帘随风浮动,阳台护栏上停落着一只海鸥,陆辰风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过了很久,久到洒进房间的光线越来越暗,他伸手握住行李箱拉杆,起身走向门口。

    下午四点,柜台前排着两位等待办理退房的客人,几名服务员忙得焦头烂额,简伊正在核对房间物品有无缺损和有偿商品的使用情况,陆辰风于是来到落地窗前的沙发椅里坐下/身,打算再欣赏一会儿窗外的山海。

    他没想到会看见林潮生。

    露天的观景平台此时没有游客,因而陆辰风的视线能够一览无余。阳光呈现暖红,林潮生安静地坐在高脚凳上,直着背,披着一件厚外套,将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

    风从海面荡过来,轻扫他的额发,那双含光的眼睛像蕴着一池清澈的水,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个浅淡的弧度,他太安静了,不知在望哪里。

    陆辰风微微皱起眉头。

    夕阳总是给人带来一种悲凉的感觉,可它毕竟是温暖的。林潮生好像很孤独,又好像很自由。

    陆辰风忽然没来由地很想尝一尝林潮生的拿手菜,他没吃过菠萝饭,味道如何,会不会很甜。

    陆先生?简伊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陆辰风一刹回神,向他颔首。

    您的房间检查好了。简伊朝他伸手,是要收回房卡,感谢您选择佳夕客栈。

    陆辰风跟随简伊回到柜台前,短短几步路,让他改变了决定:麻烦了,我想再住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简伊眼镜差点从鼻梁骨翻下来,他急忙双手扶稳,摸了摸胸口压惊,这时才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老板什么都亲力亲为,原来是在拉拢和发展潜力客户,我说怎么上来就给人VIP呢,眼睛可真够尖的,开店这么久头一次有客人连住一周,我总算见到活得财神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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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有余音——林与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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