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 作者:橙子雨

    朕莫非是个渣受?——橙子雨(91)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很多很多话。

    一时半会说不完的,要说好多好多年。

    可岚王明天就要开始吃药。听说那个药性子很烈,会带出毒来时可能又会很痛、可能吐血,甚至有可能撑不下来。

    就算能撑下来,吃完药他会睡很久。越是长年的病痛虚弱,越是需要更久的修复,而他的人他以前真的没保护好,早就一身是病是伤。

    他看着岚王。

    岚王白天时已跟他保证过,说他一定舍不得睡。

    他说他不会舍得阿昭等太久,他一定很快就醒。

    可是。

    朕总担心,咱们就这般在三苗的祖宗神明们眼皮底下吃住与此,会不会实在太过冒犯。

    三苗灭族十多年,此处再无人音。

    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树屋遗迹,神坛遗址也满是陈旧青苔。宴语凉虽也知道湖心黛不好带回,就地熬煮效果最好。可当年毕竟正是大夏将军庄薪火灭了三苗全族。

    而今,他是大夏帝王,岚王是庄薪火独子,又跑来三苗求药。

    他若是青苔之下的三苗神明,只怕也要大发雷霆。

    他想到此处,宴语凉实在是躺不下了,一脸精神地爬起来:朕还是再去拜一拜他们神明,跟他们好好说说。

    哎哎哎,不行!你躺好,别跟着朕。

    你呀~乖乖的修养身体,明日喝了药说不定还要很难熬。更何况荀长说了,朕乃真龙天子,也勉强算是人皇,是半个神仙。因而能跟三苗的神仙说得上话,你就别添乱了。

    不急,半个时辰也要不了,朕去去就回。

    皇帝从树屋下来,动静很小,睡在不远处另一座树屋的苏栩却还是醒了。他轻功很好,尾随过去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夜里,圣坛的遗址看着很是阴冷孤凄。

    宴语凉垂眸庄重跪下,解开衣襟。月下依稀可见他的胸口缠绕了层层薄纱,他以一把小小匕首将胸口的伤挑开。

    一滴,两滴,血水滴落神坛下的泥土。

    锦裕帝小声,念念有词。那是很多年前荀长教他的祈祷。他说阿凉我知道你不信神明,但你又是天子血脉,你的祈愿就是比普通人灵验。心诚则灵,再加一分心头血,他们大多都愿卖你一个面子。

    这天子血的用法,锦裕三年荀长教会他。

    后来锦裕八年岚王重伤,他又为他祈祷过一次。再用,便是在前些天在越陆,唐修璟把他们从山崖下救上来后他就戳了自己一刀,把唐修璟都给看傻了。

    那刀伤未愈,他如今又弄开。

    越陆的神仙都给他网开一面了,三苗的神明,他知晓当年大夏待三苗罪孽深重。但如若可以,他愿意替小庄担下一切惩罚。

    苏栩在一旁眼睁睁看他放了血,然后重新缠上伤口,没事人一样往回走。路上还哼歌,趁着月色摘了小花,嘴里叼着狗尾巴草。

    锦裕帝前阵子该哭的全哭完了。

    这阵子又继续精神活泼、上蹿下跳。

    听说之前岚王打胶南,他天天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吹。越陆兵士气大受鼓舞不说,很多忽悠得直接将大夏战神奉若神明,前两天岚王把他们丢给师律时好多人还哭了。

    狗皇帝虽狗。

    但这些年来也有很多不容易。唉。

    苏栩轻手轻脚先回来了,上树屋时看到他家岚主正一身白衣抱着膝坐在月下,微佝偻着身子。

    岚主知道狗皇帝干嘛去了。

    可等狗皇帝咬着草叶笑眯眯回来。岚主却也不揭穿他,只小心避着伤口将人抱起。

    第86章

    唐修璟说过,湖心黛味道不好。

    但谁也没想到不好的意思竟然是很酸,白饺子药湖心黛煮出来黑乎乎的不说,还神似京城卓氏醋铺那香飘百里老陈醋。

    宴语凉偷尝了一口。

    酸得炸脑子。

    他一个空口吃青梅的男人都觉得酸,可想而知一点点酸都沾不得的岚王。庄青瞿端着碗,水瞳无波无澜,俊美的脸庞也是一片死寂。

    不喝只怕月中要毒发暴毙。喝下则是当场暴毙。绝了。

    把药喝下去整个过程,那叫一个折腾。

    同一副药还要连喝五天,庄青瞿只喝一次整个人差不多就废了,脱力又浑身酸疼,时不时心慌一身汗,又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雨林树屋里,又他妈连天的下着暴雨到处黏腻。

    一向克己复礼、忍得住各种艰苦的庄少爷都十分想骂人。

    唯一的安慰是虽喜欢的人一直守在身边陪他。庄青瞿仔细想想,自己从上个月起就一个人独占了整个大夏的神明,这是何其的奢侈。

    一天一天,一副一副药下去,整个人越发虚弱无力、懒得说话。

    宴语凉天天帮他擦身、洗头,按摩手指,经常都跟他说:小庄,若有哪里难受一定告诉朕,别自己忍。

    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

    睡不着?那朕给你哼首曲子好不好?小庄若不嫌吵朕就哼了。

    宴语凉哼歌其实还挺好听,但不熟的曲子哼着哼着偶尔也会跑调。他自顾自嗤笑自己笨,又低头怜惜地看着怀中的人:怎么还不睡啊,朕的催眠曲唱得就那么不好?

    怀中庄青瞿始终半睡半醒。

    微微睁着浅色的双目,眼角满是失神和疲惫映不出人影。

    宴语凉心里难受,躬身低头亲了亲他额角。庄青瞿目中微明,似是努力想要有一丝反应,却做不到。

    宴语凉:小庄既睡不着,朕再给你说点故事听,好不好?

    他于是抱着他,又说了许多事。

    他八卦兮兮地说小庄,你是不是一直不知道,就那个奚行检,其实在家里养了个瀛洲小男宠都快养十年了!小男宠还做的一手好梅子酒。

    那么严肃古板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根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人不可貌相吧?

    他又说,你知道徐子真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三十几了一直不娶老婆么?是因他从小家中不幸,看他爹娘吵架打架看到大留下阴影,啧啧,甚是可怜。

    他又说,荀长他是当真立志要当一只长生不老的小狐仙。一直都在认认真真修仙问道,常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药。

    他又小小声道,其实东市那家小话本的店,跟老板混熟的话可以上到二楼。真正精彩的本子其实都在二楼。

    他又说了很多故事。

    不知不觉的说到了宫廷秘辛、说到了他的父皇。宴语凉其实一直不明白宣明帝一辈子过得软弱,样貌也就只是一般好看而已,却为何那么的招女人喜欢。

    可能他有什么特别的气质吧,反正罗歇皇后和郁鸢贵妃是双双真心爱他爱到不行,成天为了抢夺他使尽浑身解数。

    两个都是明艳嚣张的女子,加之皇后背靠北漠和澹台氏,贵妃背靠庄氏,宣明帝倒也没胆子对她们半点不好。赏赐恩宠是常年都有、一直不断、雨露均沾。

    可两个女子并不满足。

    因为她俩都知,宣明帝再怎么表面对她们好,心里其实藏着一个忘不掉的人。那女子叫唐裳,是一位擅医术、十分美貌、又善良柔弱的越陆郡主。

    宣明帝当年还不是太子时,曾经与这唐裳郡主山盟海誓,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后来继位,却迫于形势不得不与北漠公主和将门虎女联姻。

    那唐裳明白他身为帝王身不由己,最终含泪妥协,入宫为妃。

    不求一心一意,只求长相厮守,在宫里也成日里不争不抢、谨小慎微,却还是成了皇后和贵妃的眼中钉。

    皇后与贵妃势大,宣明帝保护不了唐裳。

    唐裳只在后宫待了短短几年,就被皇后和郁鸢贵妃联手磋磨,香消玉殒郁郁而终。

    而这个悲剧居然还没完,还有后续牺牲品,那个人就是宴语凉的母妃。

    惜雪娘娘也是越陆人,也和唐裳一样是一位医女,瞳色又碰巧与唐裳郡主都是一样的浅茶色。就这么不幸因为皇帝思念唐裳郡主,在醉酒之后抓住了她一夜风流。

    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二皇子。

    尽管之后宣明帝就将之抛之脑后并未再有宠幸,甚至生下皇子连名分都没有给,但皇后与贵妃每每看着她依旧如看到唐裳在世一般,处处不顺眼。

    十年之间,无依无靠的医女带着儿子,在宫中从没少受白眼和排挤。

    幸而惜雪善良而坚强,儿子也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她。

    经常是冬天冷了,娘俩就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取暖。吃的东西不够,她就自力更生在皇宫墙根刨野菜。苦中作乐的日子她依旧常常微笑,免费给宫人诊疗、教儿子认药草。

    本来这样的日子,小小的宴语凉是满足的。

    却有一日,郁鸢贵妃气不过皇帝在唐裳忌日怀念落泪,为泄愤竟找人溺死了完全无辜的惜雪。

    后来又过去了很多年。

    善恶终有报,郁鸢贵妃因三皇子被火烧死的冤屈一病呜呼,皇后娘娘也因为替太子恕罪自戕。一年以后终于宣明帝也郁郁寡欢地死了,都死得十分窝囊。

    听说,宣明帝临死时曾念叨着他终于要去找她了,去找那位唐裳郡主。

    也不知他还找不找得到她。

    唐裳郡主若是能把事情想明白,怕是根本不能原谅他,而皇后和贵妃,更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宴语凉没见上自己亲爹最后一面。

    宣明帝选他当太子只是迫于无奈,并不待见他。宴语凉后来想想,确实不见也罢,不然他又要跟父皇说什么呢?

    说儿臣会看着您的前车之鉴,绝不重蹈与您一般心有不甘、却懦弱无能最终随波逐流的覆辙?

    他无需说。

    他无需向宣明帝证明,也会拼尽所有去争,哪怕争到最后一口气,他要用他的脊梁撑起大夏的河山。

    而在那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上,他不会试着去爱任何人。

    他亲眼见到了他父皇一生身不由己,伤了那么多人的心。他想将来他不会爱上任何人,除非有朝一日他确定自己能好好保护得了那人,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那时的,他又何曾想过。

    纵容他心智如此坚定,却还是出现了不可控的意外。

    那个意外叫小庄。从他救了他,为他挡箭说喜欢他开始。又或者从更早。从他年少时一次次莫名其妙地逗那少年,从他十三岁第一次看到葱绿皮的白糯小团子而心生欢喜时。

    他从来不曾期待,能有那么好的人愿意看自己。

    可惜他没用,害得小庄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难受。他也不想让小庄继续受伤,一次次推开他。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好,而小庄单纯炽烈,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时至今日,他看着岚王在他怀里难受辗转,仍旧会悄悄这么自责。

    可他却再也不会这么说了,

    经历了那么多。他知道要尊重自己、尊重岚王的感情。也再不会嗷嗷哭。他前阵子哭得太多常常眼睛痛。太医诊疗之后岚王不高兴,说以后再哭他要生气了。

    他舍不得岚岚生气。

    他以后要做半个昏君专宠岚岚,所以岚岚说什么就是什么。岚岚不准他哭,他这几天都在嬉皮笑脸。

    其实也应该笑。他多幸运啊。任何差池,他本该像宣明帝一样一生孤寂。

    可他遇到了一个人,强大、包容、执拗、深沉、无坚不摧。宴语凉突然又想到了庄薪火老将军。

    苏栩说过,庄薪火的遗言没有半句国家大事,甚至没有他最看重的儿子,他就一直笑,说他的妻子来接他了。

    庄青瞿的娘亲虽然死得早,但京城里关于她的故事却从来不少。

    当年的华都第一美人,被庄薪火不惜得罪皇帝也要硬抢回家,迎娶以后万分宠爱。也是难得庄薪火生了那五大三粗暴躁的样子,对妻子却是那般的铁汉柔情。

    那样的高门大户、国之权臣,庄薪火一生只娶了那一位夫人,跟她生了一个儿子。

    没有续弦,没有侍妾,为亡妻守节直到殉国。

    以前常人都说岚王和庄薪火老将军哪儿都不像。谁知道岚王继承他父亲的不是外表不是性格,却是这融在他老庄家骨血里一脉相承的根植深种、至死不渝。

    终于,到了第五日。

    这药的药性是五日之后会睡一阵子,此刻岚王已经倦到无法睁开眼睛。这几日终于捱过去,不算特别教案,偶尔胸腹痛,不严重。宴语凉都替他揉。

    小庄,你说你会醒过来的,你可不准骗我朕。

    朕以前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朕只信你,你不可负了朕。

    不然以后朕谁也不信了。

    你没力气说话,但朕知晓你听得到。朕说点让你高兴的吧。

    只说一次,以后再问,朕也不会承认。

    岚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好像听到宴语凉说起了他们汤泉宫的第一次。

    他们第一次一点都不美好,是他强迫的,庄青瞿始终对那次很懊悔。此刻却听见宴语凉轻声说,小庄,你再仔细想想。

    庄青瞿不愿意想。

    怎么想,都是他登堂入室把人拽过来嘶吼质问,咬住脖子红着眼抱在怀中肆意妄为。他始终记得次日醒来,看着奉若神明的人被他弄得一团破布一般时,尖锐的心痛与慌张。

    他其实,一直很想跟他道歉,说阿昭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他若是那时候说了,一切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小庄,你再仔细想想。

    第一次绝不是强迫,是他自愿的。

    宴语凉记得很清楚。

    记得小庄把他恶狠狠地推倒,各种咬。咬了很久,突然停了下来。他哭了,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肮脏,泪水和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落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骗我。

    他小声啜泣。从恨意到逐渐迷茫,他小声说:阿昭,我爱了你好多好多年。

    宴语凉的心一瞬像是千刀万剐。

    他伸出手,抱住了少年。

    第一次是他愿意的。后来倒是有很多次,他被违背意志翻来覆去地这样那样地强制,略微粗暴。

    但其实。

    后来,习惯了,也并不讨厌那样

    庄青瞿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温暖的黑甜,隔了不知多久,才又再度恢复了一丝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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