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远山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急忙上前拉住她:“可算出来了,父王有没有……”
    沈葭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远山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对沈菀太心狠?”
    侯远山好笑地捏捏她的脸蛋儿:“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沈菀的事与你无关,她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不是你害的,是她咎由自取。而你做的,不过是让父王不能徇私舞弊罢了。”
    沈葭靠在侯远山的怀里,经他这么一说心里平静了许多:“是啊,父王亲眼看到沈菀毒死了袁来春,又有那么多人可以作证,他想救这个女儿只怕是难了。”
    这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纸鹞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过来,对着侯远山和沈葭行了礼道:“沈小姐,我们皇后娘娘请你去椒房殿叙话。”
    沈葭和侯远山互望了一眼,略微有些惊讶地问:“现在吗?”
    纸鹞点头:“是,请沈小姐现在跟奴婢入宫吧。”
    ************
    入宫的半路突然下起雪来,待那马车停下来,外面已经积了白白的一层,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在纸鹞的带领下走进椒房殿,屋子里的地龙烧的热乎,整个身子也跟着暖了下来。由宫女侍奉着脱下狐裘,沈葭这才上前对着正坐在鸾凤炕桌上沏茶的皇后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笑着让她起身在自己对面坐下来,又将一杯茶水递给她:“你来的刚好,尝尝本宫亲手烹的茶,也暖暖身子。”
    沈葭应声接过来仔细品尝,其实她是不懂茶的,不过这茶入口甘甜,唇齿留香,想来必是珍品了。
    皇后瞧她喜欢,又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这才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宫女应声退下去,又体贴地关了殿门。
    皇后瞧她一眼,这才道:“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沈葭面露不解,抬眸看向对面的皇后,静静地听着。
    “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四岁那年有一次楚王妃过寿,你跑到楚王妃跟前哭着说沈菀给你的衣裳破了,问她可还有姐姐的旧衣裳给你穿。那个时候汐贵妃帮你数落了楚王妃,还命人帮你制备了新衣。”
    沈葭没想到皇后会提及旧事,轻轻点了点头:“民妇记得,那时多亏了敏慧皇后我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那你知道敏慧皇后为何会帮你吗?”
    皇后这么一问,倒是把沈葭给问愣住了。为什么会帮她?这个问题她以前想过的,无非便是见她一个小丫头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可如今听皇后这么一问,想来便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莫非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略微颔了颔首:“民妇不知,还请皇后娘娘解惑。”
    ☆、第100章
    皇后笑道:“我和皇上青梅竹马, 得蒙皇上生母敏慧皇后喜爱, 拿我当亲生女儿一般。想必你也知道,敏慧皇后是先皇的原配正妻,后被先皇贬妻为妾, 只得了个贵妃的封号。好在那时的汐贵妃还是很得先皇宠爱的, 她也算盛宠一时。”
    沈葭点了点头, 这个事想来整个沈国上下无人不知吧。当年也正是因为汐贵妃受宠,所以她才能在她的庇佑下安稳了些日子。后来汐贵妃故去,她没了能庇护自己的人, 在楚王府里可是没少遭罪。
    也正因如此, 她对楚王妃一直都是心存感恩的。
    皇后又道:“先皇生性多疑,他与你父王的关系表面虽说安好,但背地里却也是暗中较劲儿的。那个时候,你父王在朝中也是水深火热,为了保全自己他努力当一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自然没有什么实权。处处遭人钳制, 就连楚王妃娘家的势力也要忌惮三分。那个时候, 你父王为了能够护你周全最后没办法便找上了汐贵妃,可怜天下父母心,汐贵妃生性良善,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沈葭诧异地看向皇后:“娘娘是说……因为父王,汐贵妃才会帮我的?那幼时娘娘同我亲近也是因为我父王?”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你父王的成分在的。他当初向汐贵妃求助时我也在场,你父王当时的立场我们都明白, 楚王妃与当时的万皇后有交情,他得罪楚王妃或许整个王府都会遭殃。而那个时候他还有心想要护着你也足见是个好父亲,我们又岂有不应的?不过,我同你亲近也有咱们俩性子相投的原因,我是国公府嫡女,又是汐贵妃内定的儿媳,自幼便被人追捧着,在你那里却是难得的感受到了真心。”
    沈葭听得脑袋嗡嗡的,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如今有人告诉她父王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帮她,她真的觉得自己不能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所谓的父王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又怎么可能真心在乎这个女儿,甚至还特意求了汐贵妃帮助她?
    皇后叹息一声:“或许你会觉得这一切难以置信,但细想起来总会记起一些蛛丝马迹,就拿当初你逃婚一事来说,楚王妃既然想拿你和亲,自然会让人把你看得牢牢的,凭你一己之力真的能够从王府里逃出去吗?”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沈葭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当初从王府里逃出来的确是很顺利。那时并未细想,如今再回想起来,原来……竟是父王放了她吗?可是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在这嫡庶分明的年代里,父王为什么会在乎她这样一个人的生死,竟然还帮她抗旨拒婚?
    沈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椒房殿的,也不知道怎么走出了皇宫。她落寞地走在回王府的街道上,大雪纷扬而落,路上的行人几不可见,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冷冽刺骨。
    “小葭!”对面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抬头望向那正牵着马儿望着自己的男人,沈葭只觉得鼻头一酸,直接扑了过去,“远山哥……”
    侯远山见她迟迟不回来,正打算去宫门口等着,谁知半路上见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只觉得心上一疼。他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耳边是她低低的抽泣声,他的心越发难受起来。
    侯远山解下身上的大氅为她披上,柔声哄着:“没事了,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沈葭点了点头,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任由侯远山将她抱上马背,疾驰而去。
    ************
    青鸢阁里,琉璃将火炉烧的很旺,使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沈葭捧着一杯姜枣蜜茶坐在炉火边,目光有些呆滞。
    “如果想知道究竟,便去找父王问个清楚,到底是父女,有些事不要彼此藏在心里。”侯远山抚弄着她背上垂下来的秀发,柔声道。
    沈葭吸吸鼻子抬头看着他:“远山哥也觉得父王是有原因的吗?”
    侯远山叹息一声:“不知道,但你一定有所怀疑,如果不问毕竟是个心结。”
    沈葭盯着那红彤彤的炭火凝视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姜茶递给侯远山,自己出门径直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的门口,却听得里面一阵吵闹声。
    “菀儿已经疯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送她去刑部大牢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听到楚王妃的话沈葭心头微顿,沈菀疯了?是真疯还是想要躲避杀人的死罪故意装疯卖傻?
    “菀儿杀了人,这是死罪,没有人可以护得了她!”楚王厉声呵斥。
    “为什么护不住她,你是王爷,又得皇上重用,你若愿意为她向皇上求情,或许皇上会下令赦免她的死罪呢?还是说,王爷根本就想我们母女死?”
    楚王脸上升起愠怒之色,气的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楚王妃冷笑:“真的是我胡说吗,王爷可是连休书都写好了。你敢说这些年来,你从来不想为白茹那贱人报仇?王爷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正室嫡妻,那白茹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下人!”
    楚王双手撑着书案,目光直逼楚王妃:“那你也别忘了,阿茹是你当年亲手推给本王的。”
    楚王妃身子颤了颤,突然苦笑两声:“是啊,那是我亲手推给你的。当年我怀着菀儿,害怕你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便想着把身边的人推给你。我以为白茹是所有丫鬟中最丑的一个,却原来,她脸上的红斑根本就是假的。”她说得咬牙切齿,“白茹那个贱人,她以为脸上画了红斑就可以瞒过我,最后还不是被我发现了?她想凭着那狐媚样子勾搭上你,如今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楚王怒不可遏地盯着她:“你不要以为所有人的内心都和你一样不堪,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原以为扮丑就可以平安一生,结果却被你当作牵制本王的一颗棋子。她被你□□,被你磋磨致死,到如今你竟丝毫不知悔过。她若有你一半的心机跟城府,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
    楚王妃冷笑:“死在我的手上?王爷若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给妾身安插一个谋害妾室的罪名,妾身可消受不起这等罪责。”
    楚王气得伸手遏制住她的脖子,修长的五指不自觉地用力,眸中闪耀着腥红:“你以为本王若有证据,还会让你活到现在?不过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要紧,你让你的哥哥以追捕逃犯的名义杀害沈葭,这可是圣上亲眼所见的,单这一条便足以让本王休了你这毒妇!”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从书案上拿起写好的休书递在她面前:“休书已经写好,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王府中人。”
    楚王妃被他捏的脸颊通红,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双手狠狠捶打着他的手,企图将那遏制她咽喉的大掌拿开。
    沈葭在门口听得心上一紧,用力推开紧闭的房门冲进去:“父王手上也想沾染一条人命吗?”
    楚王没料到沈葭会突然闯进来,听到这话忙收了手:“葭儿……”
    沈葭并未理他,只缓缓走近楚王妃:“我不明白,你亲手葬送了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却还一口一个贱人的叫骂,这便是王妃作为当家女主人的风范吗?你可别忘了,我姨娘是你亲手推给父王的。王妃视我姨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因为自己留不住男人,在嫉妒我姨娘一夕之间俘获了父王的真心吗?我姨娘什么都没有做,却得到了你一辈子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东西,难道王妃不该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吗?”
    “在这个人有尊卑贵贱的年代里,所有人都瞧不起妾室,她们的命便如蝼蚁一般低贱,可以任由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玩弄、折磨。可有没有人想过,或许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我想我姨娘哪怕嫁一个贫贱之家做妻,都不肯被你当作棋子任意摆弄。她不过是这世间的孤苦女人罢了,王妃何必死咬着不放呢?”
    楚王妃气得咬牙切齿,缓缓挥起手掌就要给她一个耳光,楚王见此一把将沈葭拉在身后,伸手握住楚王妃的手腕,眸中带着警告:“一个休弃的女人,又有什么立场教训本王的女儿?”
    楚王妃脸色白了几分,脚步不由得后退几步,气得浑身发抖:“好,楚王爷可真有志气,那咱们走着瞧!”
    她说完一把夺过楚王手里的休书,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书房里剩下沈葭和楚王父女二人,气氛突然有些不甚自在。楚王张了张口,径自在书案前坐下来:“你来找父王,是有什么事吗?”
    沈葭抿了抿唇,有些话突然不想问了。她笑了笑:“没什么,过两日我们村里的秦氏和叶子她们要走,我和远山哥打算跟她们一起回去,我们离开了这么久,公爹一人在家也不知过得如何。”
    楚王神色变了变:“你当真不打算留下来?”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女儿嫁了远山哥,自然是他在哪儿,女儿就在哪儿。女儿知道父王的心意,不过我想远山哥并不适合在朝为官,我们也更想过民间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楚王的眼眸黯了黯,袖中的拳头不由握紧:“快过年了,至少……等过了元宵节再走,毕竟你这一走,父王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沈葭望着楚王那显得苍老的面容,到底有些心软,没再开口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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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后, 难得遇上了一连三日的大好晴天。林靖宇被皇后邀请在镐京过年, 因而只有苏拂扬护送月娘、叶子她们回杏花村。
    镐京城门外,沈葭和侯远山亲自去为她们送行。叶子抱着袁来春的骨灰盒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寞,眼睛红肿红肿的让人瞧着心疼。
    月娘也默不作声的一手拦着阿玮, 一手搂着阿琪, 目露迷离之色。
    因为大家都心情不佳, 沈葭也不知如何安慰,不过寒暄两句便让他们上了路。
    谁知,马车刚走便见几个黑衣人半路拦截过来, 挥刀刺向里面的人。马车里的袁玮和袁琦吓得哇哇大哭, 苏拂扬赶忙将二人护在怀里。月娘和叶子也是脸色大变。
    “定然是楚王妃的人!”沈葭恨得咬牙切齿。
    侯远山神色微凛,转而看她一眼:“照顾好自己,我去救人!”他说着,纵身越入人群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埋伏在暗处的黑衣人竟不知从何处冒了来,手里拿着黑色麻袋看上去似是要将沈葭掳走。
    侯远山正与人打斗并未发现, 倒是叶子率先看到大叫一声:“小葭姐小心!”
    侯远山闻声神色一变, 扭头看却却见沈葭不知何时躲到了那人的身后,右脚向前跨出一步,同时猛然伸出右臂,四指弯曲锁住黑衣人的咽喉往后一拉,黑衣人身形顿时有些不稳,整个人向后倾去。
    侯远山迅速解决围着自己的黑衣人,纵身一跃来到沈葭身旁, 抬腿将那黑衣人踢翻在地,黑衣人见没有得手却也并未再坚持,而是仓皇而逃。
    “小葭,你没事吧?”侯远山担心地拉住沈葭,想到刚刚的一幕便心跳加速。
    沈葭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侯远山对着她笑魇如花的一张俏脸凝神片刻,眸中幽远难测。
    这时,林靖宇也带了几个人赶来,未免叶子她们再有意外,特意让人亲自护送,直到安全到达杏花村。
    送走了叶子和月娘她们,沈葭和侯远山便并肩回了镐京城。
    冬日里天冷,天上出着太阳也难以抵挡那冷风袭来时的逼人寒气,沈葭怕侯宁冻着今日便不曾带她出府,左右哥哥也在府上,必不舍得她的外甥女受委屈的。
    “今日难得出来,咱们不如在街上逛逛,虽说我生在镐京,可说实在我还不曾这般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玩儿过呢。”沈葭挽着侯远山的胳膊柔声细语地撒娇道,虽说刚刚遇上了刺客,不过因为有远山哥在,沈葭倒是丝毫不觉得有危机感。
    最近事情太多,现如今难得闲了下来,侯远山自然经不起沈葭这般,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那好,待会儿午饭咱们也就在外面吃了,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的菜做得很好。”
    沈葭眸中闪着星光,诧异地看着他:“远山哥对镐京也熟悉吗?”镐京城里哪家衣铺最火,哪家酒楼的生意最好她都不甚清楚的。
    侯远山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到处跑,这镐京地处皇城脚下,我岂会错过?”
    沈葭细想也是,镐京这样的地方远山哥以前来过还真的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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