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娇道别,陈绯看上去失魂落魄。
    娇担忧地问她:“你要去找银川?想好要怎么问他了吗?”
    想好了吗?陈绯觉得自己没有。
    她本打算一回来就和他摊牌,可是李潇和萌萌突然离职,好不容易解决了眼前的困难,银川的工作室又出了事。
    她要怎么在这个当口和他摊牌?如果她听到的结果是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个,她该怎么做?
    “让我自己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你要去哪儿?你一个人……看着怪让人不放心的。”娇跟上去,“要不你去尘嚣吧,我陪你跳舞。”
    陈绯摆摆手,挤出一个安抚的笑,“不用,你别管我。我就顺着马路走走,前边不就是满汉街了吗……人那么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绯总要做一个决定,这不是别人能帮得了她的。娇停住脚步,目送着陈绯走远了。
    离开上岛咖啡的时候,宋银川还哭丧个脸,问肖策:“你说绯姐会不会原谅我?”
    肖策一时语塞。
    无知的人真幸福。到了现在,宋银川也根本不知道李雅兰很有可能是一厢情愿地为他入狱。他还天真地以为把一切和盘托出,承认错误之后,就有资格祈求原谅。
    肖策的心里浮起一丝荒谬感。
    在此之前,他有过许多推测,但大部分推测中,宋银川都没有这么“纯白无瑕”,肖策甚至想过,宋银川是否包庇过真正的凶手。
    但竟然没有。
    肖策觉得,宋银川这次所说的大概率为真。他一直都不认为大壮这起案子到现在都没找到真凶和高智商犯罪有关——大家都是普通人,哪儿来那么多精巧设计和高超犯罪手法?
    可为什么凶手能抗住警方的调查,能恰好从恢恢天网的孔缝之中逃脱?
    他自身的掩饰是一方面,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巧合。
    听上去有些滑稽,但无处不在且让人啼笑皆非的巧合和错位,让这个本来很有可能告破的案子陷入重重迷雾,又走向了一条让人始料不及的岔路。
    可能躲在暗处提心吊胆的凶手自己,也不会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李雅兰,大包大揽地将一切罪孽担下了。
    叹息过后,肖策在心里问自己,可是李雅兰为什么会认为宋银川是杀死大壮的凶手,她又从哪里得来那柄沾血的凶器?
    回溯宋银川刚才的话,他心头突地打了个磕巴,抬手拉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宋银川,问他:“你说李雅兰是去阳台帮你拿的毛巾?”
    宋银川没想到肖策还在纠结那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对。”
    “我记得你住的是今宵一楼那个小单间。”肖策语速很快,“阳台连着后院,楼里的人想进就能进。”
    “是啊,所以我房间和阳台之间加了一道门。”
    宋银川不明白肖策此话何意,“谁要进我阳台……有病啊?那儿又乱又脏的,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有,我自己都很少进去。”
    ……
    “你是怀疑,凶手趁人不注意,把凶器放在了宋银川房间阳台……结果被李雅兰看见,误会是宋银川杀了人?凶手学心理学的?他怎么知道李雅兰看见那把刀之后就愿意替宋银川顶罪?”
    当晚,肖策联系上了赵进,将今天得到的线索与他共享,赵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们约在满汉街,还是之前和陈绯一起去过的那家捞面馆,肖策请客,算是回了在花雨巷的那顿面。
    “要是凶手也没想到李雅兰这茬呢?”
    肖策将他的想法简单和赵进说了说,“案子一直没结,排查完大壮半年来接触过的所有女客人之后,肯定还是要回到楼里来。也许凶手想嫁祸宋银川——毕竟当晚他在茶楼值班,却没有不在场证明。也许凶手只是想混淆视听……”
    “但这只是猜测。”
    “对,只是猜测。”肖策说,“茶楼已经卖给别人,就算有痕迹留存,也早都不复存在了。”
    赵进神情凝重,想了很久,才说:“我认同你之前说的,高智商犯罪概率极低,很多看似古怪的案子,最后查明的缘由都让人哭笑不得。很多悬案告破,也是借着巧合和日益精进的检测技术。”他停了停,说出后半句,“但是宋银川这个人我不了解,我保留对他的怀疑。他和李雅兰关系这么密切,我很难相信他可以把自己摘得这么清白。”
    肖策完全理解他的怀疑。有了自己和赵进的对比,在这一刻,他终于更深切地体会到陈绯在面对宋银川时的心慈手软。
    自己仅仅是和宋银川关系不错而已,就已经更情愿相信他完全无辜,更何况是陈绯……她迟迟摊不了牌,是还眷恋着那些过去相伴的日子吧。
    肖策心头一痛。
    那他呢?陈绯还眷恋着他吗?
    “如果有更多的线索,我们俩再碰。”赵进把随身携带的年代感十足的小笔记本合上,揣进兜里,对肖策说,“急不来的。都这么多年了……而且,翻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肖策沉默地点点头。
    和赵进一起走出面馆,肖策想到什么,随口问:“对了,案发当天,轩轩跳舞的监控视频,你还有印象吗?”
    “轩轩是谁?”赵进纳罕。
    肖策这才意识到自己口快,说的是小名,于是纠正道:“赵承东,我说的是赵承东。”
    赵进眉头一皱,蓦地看向肖策,神情有些古怪。
    “你没有印象?”
    肖策想到赵进说他当初只是个实习警察,轩轩也不是重点嫌疑人,可能时隔多年已经淡忘了,于是给他进一步的提示,“他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是舞蹈教室门岗大叔的证词,和监控视频。”
    “你说的是那个……刘浩轩?”赵进看着肖策。
    肖策一愣,他在今宵茶楼待的时间短,只听过轩轩这个“花名”,也是最近重逢,才知道他大名叫赵承东的。不过相比之下,赵进提供的这个名字,倒是更像轩轩的本名。
    肖策迟疑地点头,“或许是他改过名字。”
    赵进神情复杂,缓声说:“视频我没看,那监控是私人安装的,内容至多作参考,不会当成取证依据。虽然刘浩轩那组排查我没跟,但办案同事都不会犯这种常识错误。当初我们觉得他嫌疑小,一是他没有作案动机,二是门岗的证词——门岗大叔很肯定当晚他一直都在舞蹈教室。”
    “很肯定?”肖策重复,“可孙叔……我是说那位门岗,就我所知,他值夜班的时候,常不在岗。”
    “具体怎么说的我也不清楚,但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他坚称那晚寸步不离岗位。”
    肖策没再说什么。赵进离开前,看着肖策欲言又止,最后只抬了抬手。
    “走了。不打扰你过节。”
    ……
    又是一年情人节。
    霓虹初上,华灯璀璨,肖策走在热闹喧嚣的满汉街,身边皆是出双入对、亲昵嬉笑的情人。肖策的手机亮了一下,他低头去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
    拆迁在即,房东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肖策回他:月底以前。
    放下手机,他预备继续往外走,却看见攒动的人流之中,一个极眼熟的身影。
    很好认,因为今晚出来逛街的几乎都是结伴的青年男女,即便不是情侣,也多是群结队地组团出门,少有这样的落单者。
    正因如此,陈绯也在几秒后一眼看见了同样落单的肖策。
    隔着人群对视的感觉很奇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陈绯想,怎么从前碰见肖策难如登天,最近却屡屡遇见。
    如果说在徽松客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今天呢?他为什么会来满汉街,上回两人约在这儿的捞面馆吃饭时,他不是说自己几乎不来这里吗?
    她的脑子这两天已经被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和烦心事填满,这会儿才腾出空来想,陈绯终于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2月14日,是肖策父母的忌日。
    和这个日子相关联的回忆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变得更加软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被一个横穿而过的行人撞了下。
    “看路看路。”那人不满的声音将陈绯从短暂的失神中唤醒。
    她扭头就走。
    肖策脑子一懵,等反应过来,已经抬脚跟了过去。
    这一刻才感觉到街上如此拥挤,肖策差了她一截,又不比陈绯灵活,很快离她越来越远。他费力地拨开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阻碍,衣服不时被身边的东西剐蹭,有人转头骂他神经病,肖策充耳不闻,迈开大步直往前追。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前错过了什么,机会稍纵即逝,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一切是否合适,是否体面。
    陈绯像有感应,脚步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么,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自以为把爱恨看得坦荡,可碰到肖策,很多明晰的界线都变得模糊。
    很烦,已经很烦了,他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陈绯路过步行街广场上临时组搭的巨棚,是配合节日搞的露天式蒙面夜场派对,巨幅海报配色艳俗,口号响亮无比——情人一夜,一夜情人!
    音响声大躁,棚内灯红酒绿,群魔乱舞,中央舞台正在上演火辣的钢管舞,女郎们不畏严寒,穿亮片吊带和短裙,翻身倒立之时,黑色的性感内裤包着挺翘的屁股,惹得台下群情激昂。
    陈绯侧头,余光瞥了身后一眼,脚步一错,往棚里去了。
    进场要缴费,每人298,侍者给她发了张面具和一个手环钥匙。
    “祝你玩得开心,相会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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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姨奶:这几天的网很迷幻,一直在抽,根本回复不了评论!但是评论我都看了,很感谢“向野”“看啥和你有关吗”的长评!我看得好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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